慕深表情淡淡:“男女授受不亲,高姑娘逾矩了。” 高若兮的手僵在原地,伸也不是,退也不是。她盈盈美目划过一道委屈的神色:“若是阿蘞,你便不会这么说了吧。”细软的嗓音幽幽的,竟能听出几分怨气。 慕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高若兮收起手绢,似是想说什么,方一张嘴却又止住,只留给慕深一个复杂的神情。 那是一个求而不得的神情。 有些事,无需多言,一个眼神就能读懂。高若兮之所求,慕深明白,却并不愿意回应什么。他移开视线:“高姑娘抬爱,慕某受不起。” 高若兮脸色微微泛白,不由捏紧了伞柄。她虽常以柔弱示人,却也向来自视甚高,从未对谁放下过身段,唯独慕深。 从那日雨中第一次相遇,她便再移不开视线。慕深身上独有的那种清雅贵气,是别的世家子弟都没有的。她深深被那种气质吸引,即使知道他与慕白蔹的关系,即使他态度冷淡疏离,她仍是忍不住想要靠近,甚至还做出偷看慕白蔹信件这等有失身份之事。 “你之所求,虽非我所愿。但,只要你想要,我亦会为你求来。”高若兮收起伞,将自己整个人暴露在烈烈阳光之下,随后在慕深身侧跪了下来,朝书房里的傅青阳郑重一拜,“弟子高若兮,请师尊赐玄天珠。” 书房里,傅青阳怒不可遏,整张脸因为生气变得通红。 傅明慎瞥了眼,心里想的却是——老爹生气起来像颗红枣。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傅青阳一连吸了好几口烟,仍是不能抚平愤怒的情绪,顺手便操起一旁用青玉石雕准备掷出去。 “阿爹,那是阿娘最喜欢的稻花香青玉雕。” 傅青阳动作一僵,连忙将玉雕放回原处。随后他重重落座,怒道:“昨夜我还见过容瑾和慕白蔹,两人言谈间极是融洽。这才过去几个时辰,怎么可能就把慕白蔹弄得半死不活?他慕深怎么不多想想!容瑾那混小子风评是差,却也并非滥杀无辜之人!若容瑾真是残忍嗜杀之辈,我岂会留他在昆仑!他慕深,向来自认于识人一道慧眼如炬,怎么连这点都看不出来?还被容瑾牵着鼻子走?”末了,他仍是不解气地骂了一句“色令智昏”。 慕深在门外跪了两个时辰,傅青阳就在屋里怒骂了两个时辰。 傅明慎终于听腻了他反反复复那几句话,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慕师弟不过关心则乱,心神乱了,又岂能冷静地做出判断?况且,容师叔行事乖张,为玄天珠拿人家姑娘性命相胁,也是做得出来的。” 傅明慎一开口,傅青阳倒是冷静了些许。他看着傅明慎:“听你这话,似是同意慕深将玄天珠给容瑾?” “慕师弟有句话说得没错。德不配位,纵有玄天珠也无济于事,最终说不定还会沦为怀璧有罪。所以,与其为将来不一定能实现的事留着玄天珠,不如舍去先救眼前之人。” 傅青阳冷哼一声:“荒唐!他德行配位,难道将来玄天珠就会自己跑来不成?” 傅明慎眼中波澜不惊,反问一句:“难道阿爹你想让他跪死在外面?” 慕深能跪这么久,是铁了心求玄天珠。就算傅青阳再怎么同他分析容瑾不可能对慕白蘞不利,也改变不了慕深对容瑾此事的看法。确切说,他不愿拿慕白蘞的性命冒险。 而傅青阳若坚持不给,显得不近人情,寒了慕深的心,亦会寒了庄中其他人的心。 容瑾逼慕深,慕深来逼他,让他不得不拱手将玄天珠送出。 容瑾这混小子!傅青阳暗骂一声,气闷地吸了一口烟。 良久,他终是叹了一口气:“阿慎,你拿去给他。” 慕深得到了玄天珠,容瑾却未能在意识海中寻到慕白蘞。 那个声音不停重复着《越人歌》,回荡在琉璃球海。容瑾却始终无法确定方位,那声音充斥着整个空间,无处不在,又无迹可寻。 容瑾疲倦地捏了捏眉心,他几乎将脚下所有琉璃球都看了一遍,却仍是没有找到。 “容哥哥,我饿。” 忽的,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容瑾一怔,眼前便出现了幼年时的慕白蘞。她扎着两个丸子头,抱着肚子蹲在那里,表情委屈。 这世上,要说什么事情让慕白蔹最受不了。那必定是饿肚子了。 自言疏桐找到慕白蔹已经过去一天一夜,元天颖占据身体之时,喝了几杯茶之外,也未曾进食。想来,慕白蔹是饿急了。 容瑾上前,蹲在小慕白蔹身前:“长宁,你在哪里?”声音低沉醇厚,若清风拂面,竟是难得的温柔。 小白蔹皱着眉头思索起来,周围那飘渺的歌声似乎因此而轻了不少。 容瑾神色一动,似乎有了主意:“长宁,告诉我,你在哪里。回头再给你两枚迦叶果。” 他听出来了,只要小白蔹一思考,那歌声就变得极不稳定。换言之,只要慕白蔹去思考,意识就能稍稍挣脱元天颖的梦魇。 “迦叶果?听着有点熟悉。”小白蔹虽不知道迦叶果究竟是什么,却也知道是好吃的,不由吞了几口口水。她歪着脑袋看容,陷入了比方才更深的思考中:“你问我在哪里?我应该在哪里呢?我能在哪里呢?我在……” 琉璃球组成的海洋忽而被掀起巨浪,许多球相互碰撞着湮灭,幻化出五彩霞光。琉璃球海深处,有一道阴影逐渐变大,似乎有什么在升上来。 容瑾伸手想抓着小白蔹一起退开,却发现自己抓了个空。他身旁,已经没有了慕白蔹。 随着琉璃球四散开来,那唱着《越人歌》的声音渐行渐远。 当一棵五彩斑斓的巨树出现在容瑾面前之时,那声音也彻底消失。 巨树枝桠间流动着五彩光芒,于枝头处汇聚成琉璃球,而后如水滴一般掉落下来,混入一片琉璃球之中。 有一颗琉璃球掉落在容瑾掌中,里面印着姚雍和的身影,他与狄听风一琴一剑,配合得天衣无缝。他们身后,是满座楚国臣子。 这个琉璃球的记忆来自姚雍和,是七年前入楚宫祝寿的场景。 即使被困在别人的梦魇里,慕白蔹也不忘攫取他人的意念。容瑾失笑,随手将琉璃球丢向身后。他抬眸看向树顶,果不其然,慕白蔹就坐在树冠上,两眼空洞看着前方,怀中抱着一颗硕大的琉璃球。 更让容瑾心惊的是,她额头、手上、脚上各处关节涓涓淌着鲜血,这些鲜血并不是真实的,而是慕白蔹想象出来的。她将自己当成了元天颖,正经受着七七四十九枚透骨钉之痛! 容瑾心下一紧,迅速飞掠而上,指尖流动着奇异的金色光芒。那光芒一接触琉璃球,琉璃球便碎裂开来。 与此同时,慕白蔹瞳孔一深一缩,眼睛里似乎有了神采。然而下一刻,前所未有的倦意席卷而来,她眼睑缓缓合上,倒了下去。 “说好的两枚迦叶果。”末了,她对容瑾说了一句。 “……” 当慕白蔹再次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捆在落英楼。她还没搞清楚状况,便又被容瑾丢给了慕深。 慕深看着她的眼神,既心痛又自责。 他心痛什么?又在自责什么?慕白蔹疑惑地看着慕深,这迷茫的一眼,却让慕深更心痛了。 胡小喜和百晓生也露出了同情之色。 “姑娘定是被折磨傻了。”胡小喜为慕白蔹松绑,安抚拍了拍慕白蔹,“姑娘安心,姑爷会为你做主的。” “……什么做主?”慕白蘞揉了揉被绳子勒出来的淤痕,“还有为什么我会被绑着?” 她晕倒之后,只是梦到了一些往事。可醒来却被五花大绑,容瑾的脸色也不是很好,她是不是在做梦时候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她狐疑地看向容瑾,小心翼翼问:“容哥哥,我没冒犯你吧?”除了睡梦中得罪容瑾,她实在想不出被他绑着的理由。 “……”容瑾挑眉,“确实冒犯了,你说想跟我亲近亲近。” “……你胡说!我没有!” “疏桐可以作证。”容瑾指了指一旁的言疏桐,“阿言,你来复述一下当时的场景。” “我拒绝。” 言疏桐自然知道,容瑾指的是元天颖借慕白蘞身体调戏容瑾一事。可她才不帮容瑾诓骗人家姑娘,所以果断拒绝。 也怪言疏桐说话太简短,没有具体为慕白蘞澄清。 这简短的一句拒绝,却坐实了慕白蘞调戏事实。 胡小喜和百晓生同情怜惜的目光变了变,露出一脸“原来是活该”的表情。 慕深脸色暗沉,一把将慕白蘞拉出来落英楼。
第54章 第十七章不是红颜也祸水 回到有间书局,慕深背对着慕白蘞,始终一言不发。 气氛有些压抑。 胡小喜借口还有账目没算完,躲到柜台后面,算珠被他拨得噼里啪啦响,好似真的在算账。可那小眼睛却一个劲瞄向慕深和慕白蘞方向。 百晓生也难得没有聒噪,躲在角落里观望着。 慕白蘞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本想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慕深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她硬生生将话憋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慕深叹了一口气,转身面对慕白蘞,从袖中取出那枚白玉梅花符,递到她面前:“今后你带着梅花符,跟我在风雪台,不必再去天权峰。我已向师尊请示,你可凭借此符随意来去山庄。以后见着容瑾,尽量躲远点。” “为何?”慕白蘞看了眼梅花符,又疑惑地看着慕深,“我在天权峰呆得挺好的。”虽然容瑾妖孽会折腾,但总体还是清净自由的,而风雪台有傅青阳在,怎么想都觉得约束。 “你不愿?”慕深紧紧盯着慕白蘞,眼底闪过一道阴沉,出口的话都带上几分冷冽。 慕白蘞感觉到慕深的情绪不对,但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么生气。她挠了挠后脑勺:“不是不愿,容瑾他答应再给我两枚迦叶果,如果不去天权峰了,那果子就吃不到了,容瑾那妖孽肯定会赖账。” 虽然一直在做梦,但她清晰地记得梦里每一个场景,包括最后容瑾答应的那两个迦叶果。 “啪!”手里的梅花符被慕深捏成两半,他向来平和温雅的面容终于露出了怒色:“为了迦叶果,你就任他折磨你?!你有几条命可以给他玩!” “啊?”慕白蘞越发迷茫,“折腾倒是有,折磨真说不上来,也没严重到拿命给他玩的程度。慕深,我知你对他有偏见,可有些事也不能太主观腻断。” “我主观腻断?”慕深怒极反笑,“是!我主观腻断,你就当我独断专行吧。从今以后,你不准见他!更不能离开我三步之外!” 慕白蘞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不行!” “为何不行?”慕深的声音冷到了极点,眼底好似乌云密布,随时都会落下雷电,“这是命令,容不得你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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