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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仇？” “血海深仇。” “我很严肃，很正经地在问这个问题。” 这么苦大仇深的四个字，容瑾答得实在太轻松，甚至让慕白蘞觉得轻描淡写得像句玩笑话。 “我也很严肃，很正经地在回答你。”容瑾丢下手中船桨，任小舟随风飘摇，人则挪到了慕白蘞眼前，“确实是血海深仇。” 借着海上微弱的星光，慕白蘞看到了一张严肃的脸，没有散漫的笑容，也没有一贯的戏谑。表情确实非常正正经经。 似乎是真的。慕白蘞寻思着，却仍有些不太确定。容瑾面对她和阿姐时的态度，实在看不出有这么大仇怨。在百里叔父记忆里，容瑾同他交易时也挺正常，并没有仇人相见的那种分外眼红。 “你这血海深仇，可以说得具体点吗？” “不能。” “……” “小姑娘家不必知道这些。” “这和是小姑娘还是小伙子没有关系，我作为慕家一分子，总该了解了解咱慕家怎么着你家了吧？” 换做平日，慕白蘞若是知道对方不想说，也便不会再追问。可是今日这事，她却一定要弄个明白。 容瑾的表情纹丝不动，一双眼定定地望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记得你说过，不管我是落英楼主还是秦国的谁，与你慕家只可能是敌人。既然不管怎样都是敌人，那是不是血海深仇的仇人，又有何关系？又有什么区别？”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慕白蘞骤然打断容瑾的话，“敌对立场的人可以做朋友，仇人却不行，这就是区别。” “做朋友？”容瑾目光一动，嘴角忽的又勾起一抹摄人心魄的笑容，“小白蘞想跟我做朋友？” 慕白蘞被他的笑容晃了晃神:“想不想做朋友不知道，但肯定不想成仇人。”宁得罪阎王爷，也不得罪容瑾，慕白蘞不能想象做了仇人之后，那得面对多可怕的事情。 容瑾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手又不自觉捏了捏慕白蘞肉嘟嘟的脸颊:“放心，我们不做仇人，我承诺过慕百里……” “咚！”一个物体重重落在容瑾与慕白蘞之间，两人的注意力被转移。 那是容瑾的独眼鹰。 此时，它晕晕乎乎倒在木板上，小翅膀一抖一抖，嘴里还发出微弱的鸣叫，似是在讲述自己的遭遇。 容瑾面色凝重起来。
第64章 第九章 危险重重海上行 独眼鹰在一阵微弱的叽叽喳喳之后昏死过去。 容瑾小心翼翼捧起它，手在它身上摸了许久，确定只是晕过去而已。他将它放进袖口，凝重的面色舒展开来，随即望向慕白蘞:“我们被发现了。” 这本该是一句让人慌乱的话，他却说得漫不经心，甚至嘴角都微微勾起，似乎对即将面对的危机充满了兴趣。 这家伙当真胆子特别肥，似乎就没有怕的事。慕白蘞如是想。 忽而，海面翻起一阵巨浪，差点掀翻两人的小船。 “有东西在下面。”慕白蘞拽紧小船边沿，尽力不让自己跌出去。 海上没有大风，今夜也得满月，并无潮汐，这么大的浪显然非自然之力。慕白蘞在海上混迹多年，第一时间便猜到了。 她话音方落，虎鲸的鸣叫声此起彼伏。 浪被卷得更高。以他们小船为中心，被虎鲸游出了一圈漩涡。 慕白蘞面色骤然惨白，整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要问这海上最聪明、最凶猛的鱼的是什么，答案一定是虎鲸。虎鲸游出的漩涡，连大白鲨都能被掀翻，更何况小小一叶舟。 这回死定了。慕白蘞绝望地想着，头顶又传来容瑾一声轻笑。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慕白蘞的表情绝望又无奈。 海浪翻腾，容瑾也是身形不稳，但他脸上却仍无慌乱:“小白蘞，求我，我便救你。” “……”竟还谈起了条件？真是时时不忘撸羊毛。慕白蘞腹诽一句，回道:“你我在一条船上，你都自身难保，谈何救不救我？” “不，难保的只有你。” 诶？慕白蘞疑惑，这时小船一个剧烈的晃荡，她没能抓稳，一个趔趄扑向容瑾，撞了个满怀。 “虽然没开口说，但投怀送抱也能接受。”容瑾顺势打横抱起慕白蘞，翡翠色双眸亮晶晶的，甚是好看，“小白蘞莫怕，我这就救你，抱紧了！” 这家伙真有办法脱困？慕白蘞听话地抱紧他脖子，生怕容瑾一个手滑让自己跌进海里喂虎鲸。 说时迟那时快，小船被虎鲸带起的漩涡掀翻。容瑾抱着慕白蘞跳出了小船，口中念念有词，醇厚低沉的嗓音吟唱着陌生的语言。 随着他声音的响起，哗哗的海浪声变轻了不少，脚下的漩涡像是突然变了材质，流动速度缓缓如搅动的胶水。当容瑾脚尖接触到水面之时，瞬息凝结成冰。 夜色下，水面浮冰一片。 虎鲸的叫声也变了调，一声一声，估摸有四五条。它们迅速游离有冰的地方，相互间呼应之声有长有短，像是在讨论着什么。 “《博物志》记载，东海有鲸，慧而凶猛，四海之鱼兽莫敢与之敌。其呼吸以肺，可驱浮冰退之。虎鲸果然不敢靠近浮冰，书中所记不假。”慕白蘞望着远处偶尔探头出来的虎鲸，眉目舒展了片刻，复又皱了起来，“虎鲸惧怕浮冰，我估摸着是怕夜间寒冷，在它们休息时浮冰凝结成一片，困在其中，严重的甚至窒息。我在东海的那几年，也曾听闻虎鲸被困浮冰的消息。但咱们这毕竟是人为化出的冰，薄薄一层不说，你也不可能一直让海水冻着。如今小船也翻了，虎鲸随时会围过来……”我们该怎么办？ 慕白蘞话还没说完，那群虎鲸的叫声又变了一变，有一头勇猛地越出水面，砸向冰块的边缘。 正如慕白蘞所猜测的，虎鲸们正在试探这些冰是否能对它们造成威胁。 “来了！来了！”慕白蘞失声喊叫起来。 他见过敢怒不敢言的慕白蘞，也见过面对危险佯装镇定的慕白蘞，却没见过直接把害怕表露在脸上的慕白蘞。 这是否意味着这小丫头对他已经完全放下了防备？念及此，容瑾翡翠色的眼睛亮起来，如星辰般璀璨。他愉悦地闷笑了几声，震动自胸腔传递给慕白蘞。 这几声笑，极具安抚作用，让她惊恐的情绪平复了些许。 “围过来就跑啊，小白蘞何必如此惊慌。我既说了救你，那便定能救你。”说话间，容瑾迈开脚步，没走一步，脚下便多一块冰。 他抱着慕白蘞行走于海面之上，远处虎鲸弄出的波浪一波一波，却也没能影响到他。 他走得优雅从容，好似脚下并非是水，而是一条平坦的道路。 后面的虎鲸还在小心翼翼试探浮冰，容瑾已经走出很远。 慕白蘞的心神也终于归位，她这才发现，她俩前方有一座小岛。 有陆地，便无需再惧怕虎鲸的追击，也难怪容瑾能如此淡定。 “以前只知道你带的两只大狗能化冰，没想到你也会，甚至还比它们变得更好。”慕白蘞像是想到什么，好奇地盯着容瑾看，“你不会是一只成精的雪獒吧？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深山老林，而且你从哪来，父母是谁，一概不知。” 慕白蘞奇怪的念头一起，竟发现还挺合理。容瑾这厮来无影去无踪，身世成谜，所说是一只妖精，说不定信的人还不少。 “你见过像我这么温柔的雪獒吗？”容瑾好笑地睇了眼慕白蘞。 “你对自己的定义是温柔？”慕白蘞嘴角抽了抽，谈话重点从探究容瑾身世转到了容瑾的性格。 “哦？”容瑾眼角一勾，又是一贯似笑非笑的神情，“那小白蘞觉得该用什么词来定义？” “无耻、无赖、无良。”无需太多思考，她便可以总结出来。 容瑾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片刻又笑了起来:“总结得挺到位。但是，你不怕我听了不高兴，把你丢海里喂鱼？” “呃……”她有些得意忘形了。怎么忘记容妖孽喜怒无常呢，上一刻可以说救她，下一刻也是可能直接将刀子送上的人啊！ 慕白蘞很后悔，因为她感觉到容瑾果真准备松手。她连忙抱紧了他脖子，狗腿子上身:“不不不，您听错了。您狭义，有德，最是善良！” “好了，我们到了。” “啊”慕白蘞树袋熊一般挂在他身上，表情有一瞬间的迷茫。怔愣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容瑾说的是到了陆地。 原来，容瑾松手并不是因为不高兴她的评价，而是已经到了岛上，准备放下她。 慕白蘞扶额:又被戏弄了。 “走吧，我们一起探探这岛上有何乾坤。” 慕白蘞还在为自己狗腿的模样后悔，容瑾已经迈开步走远。她赶忙追了上去。 这是一座奇特的小岛，四周弥漫着奇异的花香。甜腻腻的，像是茉莉花，又像是昙花，闻久了甚至感觉更像桂花。令人奇怪的是，虽有浓郁的花香，方圆几里之内却不见一朵花卉，整个小岛只有零星几棵椰子树。举目而望，只见一片一片的石头山，连房屋都没有看到，更不用说人。 慕白蘞与容瑾走了约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远处浅海滩上，高若兮的画舫被搁在那。有一对蒙面海盗举着火把，正搬运着着一箱一箱的东西。搬运的队伍从画舫绵延到一处石头山背后，显而易见，那是风间鹤这群盗贼的巢穴所在。 慕白蘞和容瑾相互看了眼，悄无声息地靠近那处石头山。石头山背面是一处山洞，遥可见其内灯火通明。海盗们搬着大箱子的身影隐没在山洞深处。 “在自己地盘还蒙面，当真奇怪。”慕白蘞伸长脖子想要瞧清楚山洞里的模样，“这些海盗各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即使专心搬着箱子，也留出些心神戒备，相当警惕。我们要想混进去，难，很难，相当难。” 慕白蘞一连说了三个难，思考着该怎么混进去。容瑾却对比不怎么上心，目光盯着长长的搬运队伍:“小白蘞，你说那些箱子里是什么？看起来还挺沉。” 他翡翠色的眼睛闪着兴味十足的光忙，只见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掂量了一下。 “等等！别，会打草……”惊蛇。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容瑾已经将石子掷了出去。石子不偏不倚击中了一个搬运箱子的海盗。容瑾选的石子又扁又长，有一圈锋利的口沿，击在海盗小腿上犹如一枚暗器，划下一道深口。 海盗猝不及防跌倒在地，连带着箱子被带倒。 呼哩哗啦，箱子里的东西掉了出来，竟是几副甲胄。夜色下，泛着冷冷寒光。 “那边有人！去看看！”海盗警觉，一边迅速将箱子扶正，东西装回去，一边招呼同伴朝慕白蘞和容瑾方向围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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