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了,大黑今晚怎么这么暴躁,嘘嘘,乖乖,安静些。”妇人抚了抚大黑狗油光发亮的黑皮,嘴里小声絮叨着。 “嗷呜……嚇嚇。”在她的安抚下,犬吠声小了一些,到最后那低喝声几乎是从喉间逸散出,里头的威胁和警惕半分不减。 顾昭又看了一眼这全身无杂色的黑狗,暗叹:当真是一条好狗! 她招呼赵家佑和裴明皓,“走吧。” 直到走出那段路,顾昭才稍稍松了松一直紧握的右手,里头是石头样的鬼炁,上头隐隐有不详之气环绕。 坊间的传言不假,皮毛无一杂色的黑狗,果真有通灵之力。 …… 三人有些沉默,脚步却不慢。 顾昭:“家佑哥,你刚才说翠竹街的金家,没有一个人活着,这事是怎么回事?” “嘘!”赵家佑连忙出声,神经质的朝周围瞧了瞧,“咱们不说这事。” 顾昭:“嗯?” 赵家佑细声细气,几乎是以气音说话,大块头模样配着那捏着鼻子的嗓音,有几分令人发笑。 “方才犬吠得这般厉害,说不得,金家妹妹还在咱们旁边,这是妹妹的伤心事,咱们就不说了。” 顾昭:“……成吧。” 她捏紧了灯笼,沉思,家佑哥不说,她回去问老杜氏也一样,没道理家佑哥都知道的事,老杜氏会不知道。 长宁街,顾家。 顾昭挥别赵家佑和裴明皓,待两人朝街巷走去,烛灯上的余光不见踪迹,这才转身回了院子。 “奶,我回来了。” 顾昭朝屋内喊了一声。 “回来啦?”东屋的屋门打开,老杜氏招呼顾昭,“冷了吧,快进来喝点热水。” 顾昭正待进屋,想起自己手中那团鬼炁,又停住了脚步。 老杜氏:“怎么了?” 顾昭仰头朝老杜氏看去,抻了抻腿,冲老杜氏撒娇,“奶,方才我走了老多路了,脚好酸,好累哦,我想回屋躺着。” 老杜氏挥手:“成,去吧去吧。” 顾昭回了西屋,她燃了烛灯,坐在桌旁细细的看着手中的一团鬼炁,有些苦恼。 这东西该怎么办? 总不能一直这样抓着吧。 她的视线落在烛灯上,试探的将那鬼炁靠近烛火,果然,除了烛蜡涓涓泣泪,手中的鬼炁无一丝一毫的变化。 顾昭叹了口气,看来,只能等明日的太阳了。 希望是个艳阳天。 她看了一眼手中的鬼炁,只是这浓缩的精华,也不知道晒一天能不能晒干净。 …… “叩叩叩。”木门被敲响。 顾昭回头,“请进。” 她看着老杜氏端来的汤碗,诧异道,“奶奶,这是?” 老杜氏走近,她将汤碗搁在桌上,也拖出一张凳子坐下,笑眯眯的问道。 “不是说累了吗,怎么还没有睡下?奶奶瞧见你的屋里灯亮着,想着你是不是饿了,就煮了碗汤圆过来。” “来,吃吧。”说罢,老杜氏递了个汤匙过来。 顾昭朝桌上的青瓷大海碗看去,汤圆浮在汤面上,一粒粒圆溜溜又白白胖胖的,分外诱人可爱。 “谢谢奶奶,我都饿了。”顾昭冲老杜氏笑了下,拿起汤匙舀了一颗。 白胖的汤圆煮熟后有些莹白,皮薄的地方微微露出一丝褐,那是里头沾了酱的肉丸子。 “唔,真好吃!”顾昭眼睛一亮,又咬下一口,赞不绝口道,“又鲜又香,我最喜欢奶奶煮的肉汤圆了。” “呵呵,好吃吧。”老杜氏递了条帕子,“小心酱汁,擦擦。” “还有啊,好吃也不能多吃,这几个吃完就成,汤圆啊,夜里吃多了该不好克化了。” “唔。”顾昭应下,低头继续拿汤匙舀着。 烛光熹微,屋外寒风呼呼,这大冷的天气里,冒着热烟的大海碗好似将这不大的小屋熏热,别有一番温情。 顾昭喝下一口汤,肚子暖洋洋的,“对了奶奶,你知道翠竹街的金家吗?” “翠竹街的金家?”老杜氏重复了下,“翠竹街哪里还有什么金家。” 玉溪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像翠竹街和长宁街,那也仅隔了三条街的距离,要是乘着小船,顺着樟铃溪的分流,那路程就更快了,镇上的事,她不说知道十分,六七分那是有的。 现在这翠竹街,哪里还有什么金家。 顾昭从汤碗里抬起头,“现在没有,那以前就是有喽?出什么事了,这好好的一个金家,怎么就没了?” 老杜氏捶着腿的动作一顿,“怎么问这事了?” 顾昭想了想,便将今晚遇到的事,简单的说了说。 就是她不说,瞧着赵家佑那性子,回去了肯定也得嚷得大家都知道,回头赵叔知道了,她阿爷也该知道了。 阿爷知道了,那奶奶肯定也知道了。 顾昭:“那位提着红眼鼠灯的妹妹说了,她是金家的丫头,叫做金凤仙。” “金凤仙!”老杜氏手一抖,失声重复,“她真的说了,自己叫金凤仙?” 顾昭点头,“是啊。” 说完,她又将裴明皓说的生肖灯和年龄的事说了说,“她看过去七八岁模样,但是提着鼠灯,生肖属鼠,要么刚满周岁,要么十三岁了,或许还要更久,怎么也不该是七八岁模样。” 老杜氏还有些恍神。 她是万万没想到,这么多人,这般喜庆的摇竹娘一事,顾昭一行人居然还撞鬼了! “你没事吧,啊?”想到这,老杜氏急急站了起来,上下摸索着顾昭。 她的手有些粗糙,除了劳作的厚茧,还有冬日天冻造成的皲裂,摸过来时有些痛,但是,又是那么的温暖。 “没事没事,我没事呢。”顾昭笑着拉住老杜氏的手,安抚的拍拍,“奶,你别急,我好着呢,一开始是吓了一下。”她顿了顿,将功劳往赵家佑和裴明皓身上安放。 “许是童子尿的功效,等裴明皓也放了水,那金凤仙就走了。” 老杜氏一脸欣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裴秀才家的小子好哇! 她就说她的眼光错不了,她以前就说了,那奶娃娃的小雀儿生得好,如此一看,这生得好的小雀儿,它放出来的水龙,那也是不同凡响的。 老杜氏乐呵呵,“好好好。” 笑到后头,她又有些怅然若失。 唉,这雀儿,终归是她白欢喜一场了。 顾昭:……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总觉得老杜氏这眼神怪怪的。 唔,就似她丢大财了似的。 …… 顾昭:“奶奶,那翠竹街的金家是怎么回事。” 老杜氏也听过许多异事,顾老头打了大半辈子的更,遇到的怪事也有几桩,尤其是灾年时候,很快,老杜氏镇定了下来。 她一边回忆,一边道。 “要说这金凤仙,她应该是翠竹街永盛酒坊金掌柜的独女,当然,这酒坊现在是没了,她要是还活着,也就比你大三岁。” 顾昭在心里默算:十三岁,那出事应该是五六年前。 果然,就听老杜氏继续道。 “金掌柜只得了一个闺女,约莫十年前,咱们这里闹饥荒,金掌柜去隔壁县采买粮食,不想路上遇到了匪,身子都被砍没了半截,消息回来,掌柜娘子一下便晕了。” “她家没个儿子,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个孩子,在旁人眼里,她就是那流油的肥肉,乡里族里,谁都想来割上一刀。” 老杜氏声音里都是沉重,“能搬走的家什都搬了,借着金掌柜的丧事,上下闹着掌柜娘子办大席,那席面办得风光,流水宴席足足办了快一个月,直把掌柜娘子吃垮才罢休。” “后来,那酒坊也办不下去了,掌柜娘子做些针线浆洗,带着金凤仙过活,不过四年,身子就不大好,她没了后不久,金家丫头也没了,听说是饿的,拖出来时,身子都皮包骨头了。” 老杜氏:“说来也是邪门,金掌柜在翠竹街的院子不小,人都没了后,金家族里不是没人不想住进去,只是都住不久。” 顾昭疑惑:“住不久?” 老杜氏点头,“住进去的也死了两个,一个夜里喝醉酒掉河里淹死了,一个冬日里烤番薯,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把火引到自个儿身上,活活烧没了。” 自打那以后,金家院子就没人敢住进去,一些心里有鬼的人,甚至搬离了那条街。 老杜氏叹了口气:“现在翠竹街,哪里还有什么金家人。” 她看了一眼听得认真的顾昭,起身将桌上的碗筷收拢,“好了好了,别想那么多,都是旁人的事,今儿你也累了,早些歇着吧。” 顾昭伸手去接老杜氏手中的托盘,“奶奶,我自己来吧。” “嗳,不用你。”老杜氏避了避,“奶奶可以,又不是七老八十走不动了。” 走出屋门,老杜氏的脚步一顿,暗暗寻思。 说起来,她依稀记得,这金家的掌柜娘子,好似和她那改嫁的儿媳妇张氏,还是远方的表姐妹关系来着。 老杜氏回身,看着身后已经关上的木门。 这样一看,金凤仙和她家昭儿之间居然还有亲? ……
第8章 顾昭揉了揉吃得有些撑的肚子,来回踱步走了几圈,这才躺下休息。 夜凉如冰,一轮圆月高挂。 …… 子时的梆子早已经敲过,睡得沉沉的顾昭裹着被子翻了个身,迷迷糊糊中,恍惚听到院门外似乎有拍门声。 “砰砰砰。” “砰砰砰。” “婶子,昭侄儿,快开门啊。” 声音急促又慌张。 顾昭从梦中一直往下坠,身子猛地一跳,一下便清醒过来,她侧耳听了听。 不是梦! 真的是有人在拍门叫人! 顾昭连忙掀开被子起身,裹了件大袄,趿拉着鞋子跑出来。 “赵叔,发生什么事了,我阿爷怎么了?” 顾昭拉开门,瞧见赵刀背着顾春来,忙不迭的连声追问。 院门口,桑皮纸透出的烛光幽幽落下,只见顾春来紧闭着眼,额上有豆大的冷汗沁出,面色惨白,似有巨痛之色,时不时还有几声虚弱的声从他干裂的唇下溢出。 “摔着了。”赵刀急急的应了一句,将顾春来往上托了托,往东屋小跑而去。 “阿爷!”顾昭连院门都顾不上关,追着赵刀来到东屋。 东屋里,被叫醒的老杜氏也惊着了,手脚发软的围着赵刀,一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老头儿,你这是怎么了,啊?别吓我我啊。” 赵刀要将顾春来放下,顾昭快步上前,将床榻上有些糟乱的被子往旁边一扫。 “赵叔慢点。” 顾春来是个瘦高的老头,此时半昏迷着,整个人死沉死沉的,因为想着他是摔到了,顾昭和赵刀的动作放得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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