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柳说:“西姐,你昨晚回来得好晚啊……” 那时候,她都睡下了,迷迷糊糊中,还听到外间肥唐对昌东拍马屁:“东哥,也不用太拼了,熄灯了就别修车了,留着明天再修呗……” 叶流西转头看丁柳。 她头发散乱,神态慵懒,两颊泛红,嘴唇饱满湿润,眼角眉梢处的风情媚态,把丁柳都给看得心荡神飞。 丁柳心头一跳,脱口说了句:“西姐,你谈恋爱了!” 叶流西嗯了一声。 要不是外间有人声,丁柳真忍不住想尖叫,她裹在被窝里往叶流西身边蹭,小声说:“是我东哥吗?” 叶流西点头。 丁柳心痒得简直难耐,脸埋在被子里,说了句:“我东哥不错。” 那无比满足的表情,就跟谈恋爱的是她似的。 叶流西纳闷:“你这么高兴干嘛?” 丁柳很陶醉:“我看中的男人,跟我看中的女人,虽然我不能得到我东哥,也不能跟你织蕾丝边,我心里还是高兴的……西姐,你会很快失身的。” “为什么?” “会咬人的狼不叫唤,我东哥平时是不是挺绅士的?脱了衣服肯定禽兽,动作会很快的……” 叶流西说:“你这个脑袋,整天在琢磨什么玩意儿……” 伸手想扇她脑袋,忽然想到她头现在摸不得动不得,一时进退两难,只好又收回来。 丁柳斜乜她:“西姐,我帮我干爹看了三年歌厅的场子,你是不是以为,歌厅就是唱歌的?” “我们在歌厅,就研究三种关系,男男,女女,男女,其中男女占大头。西姐,你别看我小,一男一女刚进店,哪怕互相不认识,之间能不能发生点故事,我扫一眼就八九不离十了。” 叶流西笑:“很厉害啊,那你跟高深,会是个什么走向,能不能给我说说?” 丁柳气得说话都结巴了:“我……他,能有什么关系?哎呦能不能不提他?我还小呢,我这头……” 门外忽然传来肥唐的声音:“西姐,你们是不是醒了?能出来下吗,出了点状况。” —— 叶流西披上衣服,和丁柳一起出来。 里外是套间,外间更大些,卧房之间有个客厅,昌东和高深都在沙发边坐着,茶几上放了一个打开的行李袋。 听到脚步声,昌东抬起头,说了句:“都来了。” 叶流西不自在地伸手抚了抚脖子,昨晚被他吻了那么久,她脖子都仰酸了,现在看到他在人前内敛持重,心里就觉得好笑,又想起小柳儿说的话。 会咬人的狼不叫唤。 狼好,她就喜欢自己的男人是头狼。 丁柳凑上前看:“这谁的行李袋啊?” 这一句提醒了叶流西,这包挺老旧的,应该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个人。 昌东说:“记不记得袭击我们的那个蝎眼病弱男?当时我把他扔上车,行李也一并扔上来了,但后来把他锁进病房的时候,忘了行李,就一直搁在车上。昨晚高深帮大家拎行李进房,没太注意,一并拎进来了。” 叶流西伸手把拉链口撑开了些:“怎么,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她伸手拿出一个毛皮口袋,缝制的形状像装水的水袋,但分量很轻,塞口的塞子是被绳系着的,耷拉在一边。 叶流西说:“这个是装什么的,怎么空了……” 她忽然想起来了。 李金鳌说过,双生子,要用厚的动物毛皮缝制成的袋子来装。 昌东指了指那个挂塞:“我回想了一下,包在车里,确实没人动过,进房之后,也没外人进来,唯一有可能的,是出小扬州时的那一撞,把塞子撞脱落了。” 丁柳瞪大眼睛:“它跑了?” 昌东摇头:“我刚问过肥唐和高深了,撞车之后,车灯一直是亮的,双生子不能见光,即便塞子脱落,也不会跑,紧接着天亮,它更没处去。” 丁柳反应过来:“那就是……昨晚熄灯之后?” 昌东点头:“很有可能是在昨晚,它找到机会,跑了。” 双生子没重量,没形状,只是一团影子,门挡不住,人拦不住,在黑夜里,去哪都太方便了。 丁柳有点心慌:“跑了……就跑了呗,怎么,后果很严重吗?” 昌东回答:“这个旅馆里,住了太多人,很难说有没有蝎眼的人混在其中,这个双生子,也许暂时还没法模仿我们说话,但它跟那个病弱男在一起太久了,几乎等于是他的分身,懂吗?” 丁柳回过味来。 如果旅馆里真住了蝎眼的人,双生子跟他们碰了头,也就等同于病弱男跟他们取得了联系。 她刹那间遍体生寒,结结巴巴问了句:“那我们怎……怎么办?” 昌东说:“收拾东西,我们马上离开,从现在开始,到出这个旅馆的每一秒,都别把气给松了,随时可能有事。” 肥唐忽然想起什么:“那咱们还带上李金鳌吗?” 昌东摇头。 不带了,不相干的人,就尽量别搅进来了。 —— 也真是疑心生暗鬼,出了房间门,见到的每一个人,都觉得像蝎眼的党羽。 退房时,前台的人头也没抬,接过房钱,拽了拽身边垂下的响铃绳:“外头的人会给开门的,直接把车开出去就行。” 出了大堂,再穿过小市集,过一条长的走廊,尽头处推开门,就能进停车场了。 虽然是一大早,市集里已经开始热闹,昌东听耳边人声渐沸,心里忽然一动,他给叶流西使了个眼色,等她靠过来,才低声吩咐她:“待会,你选个不引人注意的机会,跟我们分开走,直接从楼梯上地面。” “为什么?” “我怕被人一锅端了,分开的话保险一点。” 分两拨的话太引人注意,一个人方便行事,他走不开,高深功夫不错,但机变差了点——不管是从身手还是脑子上,她都是最合适的。 叶流西慢条斯理:“我不,我舍不得离开你。” 昌东真是被她气笑了:“别闹。” “那亲亲我。” “这么多人,怎么亲?” “那我不干。” 说话间,正经过一个卖衣服的棚子,昌东正想着怎么说服她,手边的支架忽然散压下来,上头挂着的衣服纷纷掉落,昌东下意识抬手撑住,待到摊主忙不迭过来补救,叶流西已经不见了。 昌东心里奇怪,四下看了一回,目光转回棚里的时候,看到一件挂着的长裙被轻轻拨开,叶流西露出半边脸,冲他眨了下眼睛,又藏回去了。 就说好好的支架怎么会倒,她真是搞鬼搞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昌东心里踏实些了,大步赶上高深他们,丁柳一偏头,发觉不见了叶流西,下意识“咦”了一声,刚想开口问,昌东食指竖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 穿过长长的走廊,停车场里照旧空无一人,镇山河窝在车顶,显然已经很不耐烦,通往地面的盖门正缓缓打开,阳光呈条块状,渐渐侵进来。 昌东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他吩咐高深:“把东西放后车厢就行……” 话未落音,忽然听到一声震响,盖门轰然落下,与此同时,刚进来的门扇处响起哗啦铁链穿绕的声音,高深反应过来,几步冲过去,拉起门把猛拽,只拽开了指大的缝,透过缝隙,依稀看到那头的铁链和挂锁。 肥唐头皮都奓起来了,他死死握住手里的西瓜刀。 昌东盯着门缝看。 过了会,有缕缕褐红色的烟气,从门缝里飘进来。
第68章 黑石城 毒气也好,迷烟也好,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昌东迅速掩住口鼻,吼了句:“上车。” 上了车,迅速关门关窗,每个人都戴上口罩,肥唐拿盖毯把破窗堵得严严实实,堵完了才想起镇山河:“糟了,鸡还在上头呢。” 顾不上了,烟气弥散得太快,车窗外已经罩上淡淡的褐红色,丁柳紧张地一颗心砰砰跳:“东哥,车子防得住吗?” 昌东说:“只能撑一阵子。” “那会死人吗?” “看吧,看对方是要我们死,还是要我们晕了——如果流西运气够好,反应够快,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 过了一会儿,外头忽然传来拉拽铁链的声音,昌东还以为是叶流西,但声响过后,那门并没有被推开,反倒是停车场里又亮起来,是日光的那种明亮,丁柳回头看,盖门又掀起来了,出口处明晃晃,亮得刺人的眼。 烟气似乎停止了,褐红色在慢慢消淡。 肥唐有点懵:“这是……什么情况?” 昌东说:“再等等看。” 又等了一会,没等来新的状况,反倒等来了叶流西,她从盖门处探进身子,大声向他们喊话:“你们怎么还不出来啊?”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出去再说。 昌东果断踩下油门。 —— 出了盖门,戈壁无边,日头正高起,黄土都被晒得发亮,空气中已经有了寒意,由深秋进初冬,也就只在这几天了。 车子刚停,肥唐他们就忙不迭下车,刚刚又是塞又是捂的,车里空气已经挺滞闷了,又说不好身上是不是已经粘带上了那种烟气——难得天大地大,赶紧下来散味儿。 肥唐踩住车胎,拔高身子看车顶:镇山河已经肚皮翻起两脚朝天了。 他赶紧呼唤高深:“哎,高深,快过来看,这是死了还是晕了啊?” 昌东顾不上鸡,先问叶流西:“刚怎么回事?” 叶流西说:“没什么事儿啊,你不是说分头走吗?我就自己从楼梯溜上去了,到了地面,看到盖门迟迟不开,下去把前台吼了一顿,然后就好了——你们磨蹭着不出来,我等得不耐烦,所以催了。” 她也奇怪:“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昌东简略把事情讲了。 两边一合,简直匪夷所思,肥唐倒提着镇山河递给高深:“不是吧,可别跟我说,搞这么大阵仗,只是为了放翻我们一只鸡啊。” 高深把镇山河拎起来看,又摸了摸鸡胸腹:“应该没死,可能是迷晕了,挂风口吹吹吧。” 昌东皱眉。 封死停车场,又往里放烟气,颜色鲜艳的烟,在他看来,跟颜色鲜艳的蘑菇一样,绝对不是什么善茬——摆明了来者不善,中途突然叫停,一定是出了状况。 这状况只能在叶流西身上。 昌东问她:“你怎么溜上楼梯的?有被人看到吗?” “偷溜的啊,应该没人看到。” 她小心得很,从衣服棚子离开的时候,还顺了件外套穿上当伪装。 “然后呢,去吼前台,把口罩摘下了吗?” “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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