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是告诉我乾泽内到底是谁吧。”她脑海中依旧是那个字,便将话题转了回来。 “泽底之神,是我玄墟的北辰星君。” 奎山伸手从小姑娘眼前拂过,方才还摇头晃脑的小姑娘似是沉沉睡去,半闭着眼朝后仰起头。 风云流转,光影交错,大地猛烈震动,被劈开万千裂痕,海水沸腾,呼啸着涌向岸边,刹那间将一切生灵吞噬,四荒之外,早在远古洪荒之时就已绝迹的异兽就要重现于世,祸乱人间,大地正中的靛青色川流,伴着轰鸣没入地底。原本湛蓝的天空瞬间漆黑如墨,黑压压的朝大陆上压去,惊恐万分的人群抱头而逃,不停坠落的流火,点燃茵郁的山谷,人间陷入一片炼狱般的末日景象。 目之所及之处,有银色身影站于云端,击碎云层的狂风不能撼动他半分,蓝色流光裹挟着金光流入他全身,三色的光在一片暗黑中格外耀眼,银色身影朝大地上的万丈怒波跃去,光芒笼罩着泽中水,翻滚的乾泽随着银色身影没入湖底而平静。 其余七泽上空,同样的场景正在上演,八道起自苍穹的神光劈开苍茫暮色,惊涛骇浪颤抖着退却,异兽臣服在他们脚下,原本快要归于混沌的天地,如被撑开一般,天穹低垂,却不再下陷,唯有西方深谷里的熊熊烈火,依然在燃烧。 “巫神,那个身影就是北辰星君吗?”半睡半醒的小姑娘迷糊地问道。 奎山缓缓抽出手,几缕白烟从姝妤身上散出,小姑娘彻底趴在桌上,安然入睡。他低头仔细打量睡得天昏地暗的女孩,讨人喜欢的小脸蛋,实在看不出与常人有何不同,可为何没有灵识的凡人,竟能看到神族的身影? 方才让他让小姑娘以识海入过往之境,常人能在识海中看到当日之景,却无法看到神君,只有脱去凡胎的少阳仙族,才能看到那几个银色身影,这位天钧公主身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本以为不过几个时辰,酣睡的小姑娘就会醒来,孰不知她这一觉竟睡到第二日傍晚,带着己沫走进内殿欲上三层的弥泱敲击着桌面,她才打着哈欠抬起头,伸个长长的懒腰,脸上印着两条深红印子,揉揉眼睛看向面前的两人。 “王上,您回来了,您是来陪我聊天的吗?”她仿佛还在睡梦中,模糊着说道。 弥泱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竟然有凡人让自己来聊天?她带己沫来宫内,是因祭司府内灵息不足,无法支撑神力,所以须在此处施法,她用手指向大殿,如果小姑娘还不起来迅速离开,她不介意再将其扔出去一次。 姝妤哼唧着看向纤长白皙的手指,细看之下瞪大眼睛从椅子上窜到空地上,瞬间困意全消,那夜无人察觉,今日却有许多人在侧,她好歹是天钧唯一的公主,怎能在众目睽睽下以那么狼狈的方式离开。 “王上,我想和您一起去乾泽。”她紧紧拽住王的手臂,免得那双手再对准自己,她好奇在那片茫茫天地间看到的银色身影是真实存在的神,还是只是自己梦境中的幻影。 “王上,上次我深夜入宫,都无人阻拦,这次却有两个怪人拦着,不让我进来。”见王不答话,她又想起在大殿前被近侍阻拦之事,忍不住撅起小嘴控诉一番。 站在一旁的奎山险些给她一个白眼,这小姑娘一看就是自小被娇惯着,受不得半分委屈,因公主身份尊贵,天钧人人对她百依百顺,竟不知人族在神族眼中,不过蝼蚁一般,擅自闯宫本就是大罪,尊上不做追究已是宽恕,她竟然还如此得寸进尺。若说其冒用公主之号是因可以出入结界下的穹霄宫,这还情有可原,结界破后还随意闯宫,就是缺乏人族最推崇的礼数教育。 “你跟在奎山身侧,不得离开半步。”在可望而疑惑的眼神中,弥泱看了小姑娘半晌,弹开紧抓着自己的双手,带着己沫朝楼上走去。 “走吧。”这是拒绝了自己吗?姝妤眼底里开始盛起失望,愣神地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正欲发问之际,身边响起无奈的声音。 “巫神,你要带我去哪?”她撇着嘴问道,莫不是要被带回司徒府,关在家中? “乾泽,好好跟紧我。”奎山最见不得人族扮委屈的那副模样,自从那日之事后,他看这个被宠大的小姑娘就多了几分不乐意,神族不在意俗礼,但人族对神,不可无礼。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阴霾一扫而光,姝妤连连点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只要能去,让自己答应什么条件都可以,她盯着巫神迫不及待地问道。 “此刻就出发,骑马去。”奎山一眼就将小姑娘的心思看穿,像让自己带着她飞过去,门都没有,就趁着夜色赶路最好,没有行人的官道上,马儿跑起来飞快。 “那我能把这些点心带上吗?”眼见偷懒无望,姝妤权衡之后,当即同意立即出发,如果再和巫神绕弯子,怕是连云都城都难出,腹中有些饥渴,她指着桌上剩余的点心问道。 奎山点头默许,小姑娘迅速将点心包好,跟在他身后走出大殿。 笔直的官道上响起此起彼伏的马蹄声,弹奏着一曲夜的乐章,一身灰袍的长者和青衫翠衣的女孩骑在马上,并排前行。沉静的夜空下,小姑娘断断续续哼着小曲,晦涩难懂的词从她口中蹦出,奎山诧异地看过去,未满二十岁的女孩,居然在唱着溟洲未成时溟海上流传的古曲,虽然词错了大半,但还是能听出那是神族早年间传唱的歌谣。 远古洪荒时代,为镇压四方异灵凶兽,无数神族战士殒命,残碎的神灵坠落于溟海,再也无法回到孕育他们的玄墟,神兵们为了悼念自己的同袍,便编写了这样的曲子在海上传唱,人族诞生后,神族不再下界征战,万千神兵化作神光在天河中休憩,古老的歌谣也再无人知晓。 “巫神,你知道这首歌吗?”反复吟唱了无数遍之后,姝妤停下来问道。 “你既然能唱,为何不知此曲?”奎山感到十分困惑,小姑娘面上写满疑问,显然不像明知故问。 姝妤摇着头摊开手,自从她记事开始,就能咿咿呀呀哼出这首曲子,十余年来,她问遍天钧国内学识渊博的智者乐师,每次得到的都是同一个答案,不知此曲,甚至连歌词中的意思他们都无法详解。 “这是我们神族的悼亡之曲,以后,莫要在王上面前唱起。” 奎山仰头望着没有月影的天空,几片浓云渲染着墨色的天幕,挥手布下一道光照亮夜行的路。 光亮打在小姑娘惊讶的脸上,她不过是一个北荒弃儿,却有那么多异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幼时卜者提起,自己日后或肩负使用,可她至今为止,连自保之力都没有,如何能担负得起那些重担,不甘心的小姑娘狠狠夹着马肚子,马儿惊起,快速沿着神光照亮的路跑去。 树影从眼前梭梭掠过,汗滴落在马鬃上,不知过了多久,手中的缰绳被人拽住,闭着眼睛狂奔的姝妤大梦初醒般陡然睁眼,张大嘴巴长呼出一口气。 “就停在这儿吧。”奎山翻身下马,把缰绳随意拴在林中古木上,挥手招呼小姑娘也下来,自己走向林外的草地,弯下腰勘察方位。 这里是正南的位置,指向云都以及整个南境,如果所料不错,破除乾泽封印后,此处最先异动,如果不先在此地设下结界,异动会波及南境,临时镇住坤泽的垠渊稍有不慎,丹陆就会面临巨变。 时辰尚早,他坐在古木下,小姑娘也很过来坐在身边,念叨着要听关于泽中那些神君的故事。回想着那些似真似幻的场景,小姑娘问道:“每一泽内都有一个星君吗?” “是的,每一泽内都有一位星君,归藏川内则有两位星君。”奎山抬眼看了看微微泛白的东方,他长居的少阳,那里也有两个同族。 “你快和我说说,那些星君都是谁?”姝妤不由自主地朝前挪了挪身体,想不到传说中的神,竟然存在于溟洲大地上,就在八方圣泽之下。 “你何必问这么多,那些神君迟早会回到故土,他们来到大地上,只是因一时所需。”奎山不愿和凡人解释神族之事,若不是为了这方世界,他们十几位神君也不用分离三千年。 “不过有一位太阴星君,日后若有机会,你定会和她相见,你要记住,千万不可得罪她,也不可在她面前说错话。”他想到那位虚无之下最不能惹的神君,忙提醒身旁不知轻重的小姑娘。 话音未落,灼热的气息从浅滩外的林木中涌来,奎山分辨出这是流金之火的力量,想必丹□□姓已经到达。他一把抓起兀自擦汗的姝妤,往后一抛,小姑娘稳稳落到来时所骑的马上,他站在马前,设下视物障。 如风的身影落在草地上,四个人背对着他们,站在距离他们只有十步之遥的地方。 从他们的对话听出,四人正准备施法布阵,他们会在乾泽上布起流金结界,确保进入泽水上方的天钧四姓不被外力干扰,这样才能顺利破除禁制,姝妤怕被四人察觉,不敢出声,只能指着四人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巫神。 “我在此处布下了视物障,他们无法发现我们,稍后解除禁制,乾泽上空会触发强大的灵力波动,所以需要四个同等灵力的人在泽畔设下结界,以保证外面安全。”奎山他指着脚下的土地,将四人未说完的对话补充完毕,他们所站之地,便在结界范围之内。 四人正欲施法布阵,一袭白影落在他们面前,抛下一句:此地拜托各位。随后人影一闪,朝泽中央飞去。 “巫神,那是王上,我们也进去吧。”姝妤松开握着缰绳的手,跳下马背。 “进去,你是说你要进入乾泽内?”沉默片刻,奎山用质疑的语气问道,尽管自己本应进去,但不通术法的凡人跟在身侧,他就无法进去,四姓都未必能承受泽内的灵力波动,更何况这个小姑娘,比起这些,他更担心的是这个大咧咧的小姑娘临阵添乱。 各种解释说了一大堆,他发现一门心思只想往里面闯的小姑娘压根儿没听进去。在他绞尽脑汁想一些看起来合理的借口之时,姝妤自顾自地摆弄着手腕上的银铃,晃动着让银铃发出叮当脆响。 银铃感受到震动,释放出一丝蓝光,蓝光四处飘落,碰到视物障时,肉眼不可见的屏障几乎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 奎山并未给予回应,跃到另一匹马上,凝视着十里之外的乾泽中央,天钧四人皆已到齐,只要流霜之阵一起,再无人能靠近。 方才还散发着蓝光的银铃,此时彻底安静下来,任凭小姑娘怎么摆动,再不发出一丝亮光。见银铃再无声响,巫神也对自己不理不睬,她赌气似的跳下马朝草地上走去,刚走两步,就被一股无声无息的力量挡住,拳打脚踢碰不到任何物品,但就是有屏障挡住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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