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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泱靠在神柱上，眯起眼思考着近日冰夷所说之事，七月十五本为下界亡灵出没之日，今年却一反常态，万人遭屠却无一个亡灵在地上游荡，倒是在垠渊身上出了岔子，好一招釜底抽薪，在神族放松警惕的同时，背后捅上一刀让他们内讧。 焚祭啊焚祭，你果然乱我神族之心不死，可惜，我神族并非其他族群，怎能轻易被你所乱。 她支开身旁的神鸟，起身回看神柱，有些东西，还是得亲自到虚无中一看，才可知晓事情真相。
第58章 命轮 鸿蒙之柱缓缓升起，神柱上的紫芒洒向四方，在天鉴台上形成一片绚烂的星河，星君们纷纷昂首仰望渺渺云烟，弥泱指间两道浅浅的白光托起神柱，推入茫茫虚空中。 紫芒归位，星河落幕，神柱依旧伫立在玄墟中，虚无之地开而即合，蓝纱衫衣摆飘飘，踱步在一片蓝海中，玄墟之地不知其广，虚无更胜之，只是越往前走，这片光海的颜色便淡去，直至变为无色透明。 这是物之所及，至高之处，这里蕴藏着宇宙洪荒，世间万物的过去未来，所有族群的命运，早被书写在这方空间内，除了跳脱生死，与光阴永恒的神族。这里没有是非对错，孕育了被万世景仰的神明，也孕育了令人谈之色变的怨念。 弥泱躺在这里，就像人族躺在母亲的怀抱中一样，如果能摒弃身份，抛弃责任，她宁愿永远呆在这里，再不问外面发生的一切，大道赐予她的名字和地位却不容她逃避，弥者，久也，泱者，广也，这便是最古老的名字，从诞生之时起，她便注定是天之神祇，众神之主。 月白色天海云波，泛着淡淡蓝光，一看，近在眼前，实则在数十万里外，这便是虚无内的诡谲离奇，云海中一道水波顺着指尖流到弥泱跟前，凝成拳头大小的水珠，她接过水珠，送到嘴边，透明的水滴从水珠上流进喉咙，清冽甘甜，唇齿温润。 静卧良久，她盘起双腿，闭上双目，扣手于胸前，白光从胸前溢出，与这缥缈的空间相融，远处飘来几缕微浪，似是在给出生于此的人回应。片刻之后，她双唇轻启，凝神念道：“虚无浩浩，大道昭昭，玄墟渺渺，神道迢迢，星辉杳杳，天海遥遥，吾之族兮，往者已矣，命之轮兮，与吾观之。” 微浪中，彩光流动，浮云托着数个九芒星盘越过天海星芒，流动着靠近，她挥动神光，带过一个金色的星盘，其余几个便随着浮云，落入微浪中，白光散去，微浪流息，虚无之地再归永静。 垠者，地也，渊者，根也。金色的九芒星盘上，写着八个古老的文字，弥泱也曾疑惑，为何对方先于自己诞生，却为神族副主，地之广，却永远落于天穹下，因此名义上与自己同生的神祇，生来就不能永远与自己完全对等的神力，比起其他十位星君，这是否是大道的不公？ 金光闪烁的星盘在眼前跳动着，仿佛蕴含着无尽生机，这是垠渊的命轮，每一位神祇都有自己的命轮，上面记录着自从他们诞生以来，在他们身上发生过的所有事情，一切眼睛看不到，耳朵听不到的真相，就可以在这个九芒星盘中看到。 每一个命轮上都有与神祇相对应的气息，虚无之地中，总共藏有十二个命轮，缺失的一个，便属于神族中唯一可以查看命轮的弥泱，她掌控着苍生的命运，可以扭转世间的一切，所以即便是大道，也无法记录她的过往。 困扰诸神三千年的秘密，就藏在这个金色的命轮中，真话还是谎言，被时间掩盖的真相，就像晃动的金光一样，跃跃欲出，若这真是一场背叛，站在众生之上的两人，又该如何收场。 弥泱将手掌放在九芒星盘上，金光盛开化作一道门，将她带入垠渊的过往中，眼前是各种颜色交汇而成的回忆，五彩缤纷的光芒有些晃眼，这一景象让她有些惊讶，神族普遍本性淡漠，他们记忆的颜色本该和本性一样，如此斑驳的色彩，倒是像个凡人一般。 往生泉的尽头，是青色烟波下的广袤大地，这是三界的又一个彼端，荒离之境，九万年前被垠渊从玄墟带入溟海下的一方神地，人族总说碧落黄泉，这里，便是亡灵历经磨难前往轮回的重点，也可以说就是黄泉之地。 在这里，等待进入轮回道的亡灵相互诉说着往世和对来世的期盼，往生泉下，轮回道边，逐渐形成了与人间市井相似的景象，数万神灵亦不去打扰那些即将步入来生的渡者，静静守候在数里开外，神鬼殊途，这里的神族可以看到那些亡灵，可对方却看不见他们。 被置于溟海下的荒离不比玄墟，因为要掌管轮回道，在这方地界上就有了时间流转，许是接触的人族亡灵多了，让这片原本缥缈的神地，沾染了些大地上的气息，甚至有了日出日落，星辰周天，只是这里的天空不想大地上那般蓝，而是青黄两色。 安定有序的轮回在这里上演，时日久了，那些巡视的神兵们索性化作神灵，游离在荒离地界上，这里的主人百无聊赖，或是饮酒为乐，或是登上两界山眺望生生相错的轮回道，痴男怨女看遍，情仇爱恨过眼，有些凡人的情愫，逐渐在垠渊心底扎根。 “弥泱，你我为何不能像凡人一样相爱。” “是了，你我本无男女之分，怎能行男女之事。” 终点与起点叠交的地方，一对共赴黄泉的爱侣在往生泉畔徘徊近五百年后，即将走向新生，他们十指相扣，念念不忘约定来生，目睹了他们五百年内的点滴，许久未离开两界山的垠渊一阵惆怅，不由得想起与自己天各一方的另一人。 一万年前，看够了俗人琐事的他，在荒离呆得烦闷，索性到溟海中游荡，早年时期，这里曾经是凶兽异灵居住的地方，自从神族涤荡大地之后，这里便只有寻常水族生活，离大地越远的地方，海下越是一片漆黑。 是以天地开，溟海为地，方五万余里，后来所成的溟洲大地，不过区区万里，当真是沧海之一粟，四荒以外两千里，舟车人力不能至，再背向而走两万里，便是溟海中央，焚祭曾居于此处，统御怨灵一族，蛊惑凶兽与神族为敌。 垠渊先来到西方大地，这里是人间的净土，渔猎耕织，依山傍水，放牧与草场，浅滩外，人族到长暄海中戏水，捕捞蚌贝，以珍珠作为饰品，翻过遍布泉水瀑布的金嵫山，走过银色沙滩带，便来到溟海边，他从此处入海，往大海中央而去。 海内虽然不见光影，但他周身有神光引路，因此深海景象尽收眼底，海下地貌与大地上颇为相似，也有沟壑平地，高山峻岭，洼地内水流聚集，颇似湖泊大泽，宽阔平坦的长垣，凸起的海谷，完全就是一片更加广阔的溟洲大地，若不是神族之力，没准数万年后，海底便会浮出海面，成为新的大地。 正在海中游走，深海中突然有些许幽光闪现，垠渊停住脚步，盯着暗光亮起处，那是一道若有若无的灵力，只是这道灵力并非来自神族，天地之间，能来到这种地方的，除了神族只有上古时期早已绝迹的凶兽族群和永远无法彻底杀尽的怨灵，怨灵被引入归藏川后会得到净化，以纯净的灵魂入往生泉轮回道，莫非这是漏网之鱼？ 走进几步，幽光消失，驻足片刻之后，光芒再次闪烁，警惕之心渐起，他唤出殒魄鞭，慢慢朝荧光闪闪的地方靠近，那道幽光似是感受到殒魄鞭上的神光，边挑衅却又边畏缩着，感受到敌意，神鞭上顿时金光流动，将漆黑的海底照亮，幽光中的墨绿色浮现在眼前。 这是上古凶兽身上最常见的灵力，只是这道光芒过于微弱，倒像是残留在大海中还未散尽的力量，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飞出一道光刃，削掉幽光上的一点绿芒，冰冷的海水中隐隐传出一声嘶鸣，果然是凶兽残息，竟然藏匿此处，这样想着，殒魄鞭脱手而出，一道金光打下，幽光瞬间被打散，消失在茫茫溟海中。 “此等宵小之徒，也敢如此猖獗。”收起神鞭，垠渊得意地拍拍手，到刚才幽光闪烁的地方巡查一圈，穿过海底，离开大地，进入荒离，漆黑的海底中，一道诡异的目光看着他远去的身影，传来一声冰冷的笑声。 竟然是你击破了噬灵封印，焚祭在封印中残喘两万年，竟然还未消散，以如此方式迷惑神族，也只有他才能想得出，只是垠渊你居然这么轻易中计，上了圈套还不自知，也是怪我，从未将封印的事对你们提起，弥泱无奈地摇头苦笑，继续站在一片金色海洋中看着命轮。 回到荒离后，垠渊便开始入定，这一入定，将他带入一场不愿醒来的梦境，自从降世以来，与弥泱之间的点点滴滴，一一浮现在他脑海中，欢乐的时光流逝，当他再醒来时，已是六千八百一十年前。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一探远在玄墟的弥泱，此时在作何打算，顺便想着到九天之上溜达一圈，偏偏就是这不经意的一探，让他心头燃起了一丝嫉妒之火，那个至高无上的神祇，为了人族的安宁，竟然用自己的一抹神识，孕育出一个半人半神的怪物。 那些卑微的人族，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他难以压制心头的愤愤不平，来到往生泉畔看着那些即将转世的亡灵，这些亡灵里虽然也有别的大地生灵，但还是以人族为主，他要好好看看，这些脆弱的族群，有什么值得眷顾的。 本就抱着撒气的心态前往，却还看见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又是一对爱侣迟迟不肯按照时限进入轮回，一直在泉畔卿卿我我，说着来生相逢，看到这些，垠渊就来气，一动手指，将这两个亡灵生生掰开，扔入轮回道中，他还可以将他们送入最南与最北，好叫他们来生难相逢。 神族不能干预凡人命途，更不能插手轮回道，可一气之下，也顾不得这许多，神族本为天道的制定者，怎能受天道所制，要怪只能怪这两个亡灵出现的不是时候，至于他们来世的命运，会因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连将他们推入轮回道的垠渊，也不得而知。 乍一醒来，却看到这样碍眼的事，他只能跑到溟海中去发泄怒火，举着殒魄鞭在毫无生息的海水中一阵抽打，发泄过后，心情好了些，他决定先回荒离，等那抹神息过完人间的一生后，再到玄墟对此事一问究竟。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深海中一丝黑色的雾气从他后背侵入，不知不觉中进入体内，观望命轮的弥泱一眼认出，那正是焚祭的暗之力，而发出黑雾的位置就是噬灵封印所在的地方，背后偷袭，如此卑鄙的手段，真是令人不齿。 只是即便神族被暗之力侵入体内，也不会轻易被其控制，神族生来就有强大的神格，能抵抗几乎所有外界对他们的利用，神力越深厚，神格也就越强大，除非自甘堕落，自愿被利用，只是做出这等事情，那神族便不配再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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