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太阳偏斜,阳光从窗棱挪开照不到身上了,叶泉才打了个哈欠起来。 知道今天要开业,楼下的两个员工已经准备就绪。中午带来的证件挨个挂好,按叶泉的要求洗干净了笋和葱姜配菜,连桌椅都又擦了一遍,泛着崭新的光。 晚饭适合喝汤,春笋和鲜肉都有,叶泉拉开柜子翻出一条上好火腿,愉快地决定晚上吃腌笃鲜。 火腿切小块,和切成滚刀块的春笋分开焯水。 火腿块加了猪油和姜一炒,爆出一股咸香。小排适时加入,一起在砂锅慢慢炖熟。快揭锅时放进笋丁和豆腐结,豆腐浸在鲜□□白的汤汁吸得饱饱的,咬一口甚至还会爆汁。 食材全进了锅,叶泉拉开椅子,又在柜台后躺下了。食材分了两份做了两大锅,咕嘟嘟冒烟的砂锅奏响交响乐,白蒙蒙蒸汽顺着窗户缝飘出去,临近晚饭的点,勾得人口水直流。 说是今天开业,有经营餐厅经验的陈金宝迫不及待想大展身手,俞素素也有些兴奋,想去认识认识邻居们。然而等到叶泉把一锅都吃完了,两只鬼愣是没看到老板有一点开业前的样子。 俞素素终于没忍住,“老板,什么时候开门啊?不用准备晚上营业的菜单吗?” “吃完了?那就开吧。” 叶泉把碗递给她,随意道,“有什么好准备的?我今天吃什么,咱们就卖什么。不还有一锅吗。” 俞素素:啊?啊???这么随便嘛! 为自家酒楼奋斗了一辈子,死了也放不下心的陈金宝,对这截然相反的营业理念浑身难受。 但对老板来说,开店赚钱,大概远没有她好好吃饭重要……吧。 叶泉没管他俩在想什么,打了个哈欠,捞起柜台后的小黑板,唰唰几笔写完菜单,拉开大门。 余晖染出瑰丽的云霞,最后一缕阳光落下,天没完全暗下来,路灯还没亮起,街上蒙着一层不明显的晦暗。 门头罩着红布的招牌已经挂了几天,做招牌的老板还打上了喜庆的花结。 不必搬梯子,叶泉轻轻一跃,拽着红花落下。 “开业大吉!” 俞素素热烈鼓掌,从店里挤出半边肩膀,努力扭头往门上看。 困在店里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走出来。 要不是记得自己在老板的金光壳子帮忙下显形了,俞素素的脑袋差点自动脱离,飘上去近距离看看。 没办法,束缚虽然减弱了,但她走不了多远,目前只能冒个头出来。 “招牌是什么?让我看看我看看。” 落下的红布后露出三个大字。 夜宵店。 古朴的木制招牌上,潇洒字迹隐有锋芒。 “呃……”看着店名,俞素素哽住,高速冲浪的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何夸起。 就叫夜宵店?也太普通了吧! 老陈背着手一看,“好名字!大俗即大雅,多好记!” 俞素素:……姜还是老的辣,是她输了! 太阳下山,鬼怪出没。有的地方称为逢魔时刻,倒是恰如其分。 屋檐下灯通上电,暖色调灯光洒下,照得招牌亮闪闪的。 叶泉斜靠在门前,仰头看了一眼,眼底浮出微微笑意。 小时候家里的小饭馆,也有这样一盏灯。即使菜已经卖完了,灯也会亮到很晚,照亮小巷的路。 现在,她也点起了一盏灯。 一直关注着街尾的李红云,头一个上门,带着订好祝贺花篮,身后还跟着几个相熟的老邻居。 “叔叔阿姨晚上好,吃点什么?”站在门边的年轻男女笑容满面迎了上来。 李红云来这几次,都没见过这两个人。她隐约感觉青年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往店里一瞧,崭新的消毒柜和双层大开门的饮水柜、糕点柜立在后排,看着就让人安心。 别的店面追求上客追求翻桌,能坐的客人越多越好,难免显得有些挤。这家店错落有致的桌椅被灯光一照,宽敞又亮堂,好像往哪一坐都很舒服。 闹鬼的店面折腾几年都没人做成生意,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开门迎客。 连员工都请了,眼看是要开起来了。 小黑板菜单在柜台边和门口各挂了一个,几行粉笔字清清楚楚。 “腌笃鲜汤泡饭,腌笃鲜汤,笋丁鲜肉烧麦。小菜凉拌枸杞芽或蒸蛋……没啦?不卖炒菜?” 连着被家里孩子缠了几天,中午又被李红云当面馋到的牛阿婆,看着直摇头,“这哪是做生意的样子!” 连菜单都敷衍,用的菜能好吗? 牛阿婆心里犯着嘀咕,拿钱的手又放了回去,看向旁边的黄奶奶,“你是海市来的,帮我们尝尝是不是那个味儿呗?” 黄奶奶银白发丝梳得整整齐齐,不跟她生气,笑眯眯地问叶泉,“人老了就惦记这一口。我多打包一份糟油行不行?” 叶泉给她拿了个大盒子装,体贴道,“还有玫瑰米醋配辣酱的,您要不要也尝尝?” 一个烧卖不贵,热了当早餐干净又方便,又有吃播在前。除了牛阿婆,有的人心里还有疙瘩不敢进门,但烧麦是一个都没少买,多多少少都要了几个。 要不是叶泉做得多,他们差点组团把烧麦包圆了。 吃播放毒,恐怖如斯。 “欢迎下次再来啊~”刚开门就有生意上门,陈金宝像自己又开了一次店一样热情高涨,等人走了,还在复读每个人姓什么。 但邻居们走后,陈金宝站在门口眼巴巴等了半天,半天都没等到一个人。 这会儿,住在老城区的年轻人不是没下班、就是还在通勤路上,年纪大些的住户大多在家吃,或是早有相熟的馆子吃饭。 本就不热闹的老城区,街尾显得有些冷清。 叶泉对生意好坏没什么所谓,送走客人就懒洋洋坐回柜台后。 老板托着腮眼看又要睡着了,陈金宝先着急起来,问俞素素借来平板。 一拿,没拿出来。 低头一瞧,俞素素捏着边缘,默默关掉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无声播放的电视剧。 俞素素尴尬扭头,“走走走咱们一起去迎宾。” 拿着平板跑到门口,老陈点击播放,一串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炸响。 市里不许放鞭炮,音乐凑气氛也一样。 叶泉撩起眼皮看了一眼,任他们去折腾,只警告了一句。 “开业的时候不许飘着走路。” 习惯了做鬼飘来飘去,俞素素的脚不知什么时候离地了一厘米,心虚地赶紧落下。 鞭炮声放到第三遍,天色彻底暗下来,再放就有点扰民了。陈金宝招揽生意没成功,苦思冥想着新办法。 余温温着的另一锅腌笃鲜,丝丝缕缕味道顺着街飘远。 唐易刚下公交车,本来累了一天没什么胃口,抽了抽鼻子,嘴巴里却不由自主分泌出口水。 顺着香味飘来的方向一瞧,往日一片昏暗的喜乐街街尾,亮起了一盏灯。 招牌一目了然,就叫夜宵店。 唐易乐了,“老板还挺有意思。” 走近看见菜单,唐易不由得愣住,“只有腌笃鲜?” 离得近了,那股鲜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唐易犹豫一下,还是迈进了大门。 能回家才想起来吃饭,大多是对吃什么没有具体想法的人。往往来来回回就吃几家同样的店,要么就是在街上转两圈或选十几分钟半小时的外卖,随便挑个顺眼的。 寻着味被勾过来,只有一个主菜,正好省得他纠结选什么了。 “老板,一碗腌笃鲜汤泡饭!”
第9章 新鬼上门 多煮的一锅腌笃鲜放在后厨,散出的香味不仅引来了路人。叶泉靠在柜台躺椅里,没一会就又起来,舀在小盅里煮出一碗。 听见有人下单,叶泉刚端着热腾腾的汤碗出来,拐回厨房加了笋和豆腐结新煮上一份,有陈金宝盯着火,才坐回椅子里。 看看刚上门的新客人,叶泉慢悠悠喝了一口汤。 至于把自己手里这碗直接给客人……抱歉,不可能的。 慵懒美人专注喝着汤,吹起的白汽模糊了眉眼,消弭了距离感,瞬间吸引住唐易的视线。 唐易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一时不知道该羡慕有人先吃上了,还是该羡慕那碗被专注注视的汤。 脑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等等,这个大美女居然是这家店的老板? 居然有老板吃自家的菜,那看来还挺放心的…… 唐易的期待值直线上升,等十分钟后店里服务员把饭端上来,他看着偌大一个砂锅,瞠目结舌:“这么大一份25块?不是送错了吧?!” 老陈在后厨深有同感地点头,来送餐的俞素素一脸“这不是很正常吗”。 “没错。”俞素素营业微笑,“筷子勺子不小心弄脏了可以叫我再取,米饭无限续,希望您用餐愉快。” 细细的葱花浮在浓白汤汁上,脆嫩春笋从里面探出头,饱满的豆腐结靠在排骨上肉汁吸得饱饱的,颜色深红的上好火腿小方,成了清翠浓白中唯一的鲜亮点缀,显得更为诱人。 砂锅还汩汩冒着气,实打实的足量好料在汤里浮沉,漂亮得像一幅画,让人直咽口水。 唐易记得自己跟上司一起吃饭时,要价上百块一例的汤才有这样的质感。 打来的米饭冒着尖,粒粒分明的长粒米像极了广告里最好的五常大米,唐易不懂具体有什么区别,只觉得米饭闻起来格外香。 湿润鲜香的水汽扑面而来,他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已经顾不上思考是不是店老板开业大放送,迫不及待地拿起了勺子。 温热的汤汁熨帖落进胃里,抚平疲惫一整天后的饥肠辘辘,暮春的夜里还有点凉,被汤的温度驱散,带来满满的幸福感。 等唐易回过神,已经风卷残云吃了个精光,嚼着小排的脆骨,咔嚓咔嚓脆响,却反而想念起最先被吃完的笋来。 被料理包快餐荼毒久了,不常吃到时令菜,这会唐易才意识到,春笋为何被无数人惦念。 往四周一看,店里不知不觉多出了十几个人。有的有些眼熟,都是曾在路上碰到过的晚下班的打工人。 刚进店里的人大多满脸写着疲倦怨念,顺着味晃进店里,宛如行走的丧尸,怨气怕是邪剑仙来了也吸不完。 但拿到属于他们的那份砂锅,神色慢慢平静下来,眉眼舒缓,像也被浸在了温柔水汽里,感受了一瞬难得的幸福。 唐易揉了揉肚子,懒懒的不想起来,摸出手机,在租客群里@相熟的室友,“下班了没?出来吃晚饭夜宵啊!这家店手艺绝了!还便宜,这么大一份腌笃鲜才要25!” 这会已经九点多,消息刚发出去,门外传来一阵咔啦啦关卷帘门的声音。 住在老城区就是这点不好,最多十点,附近的饭馆就关得一干二净,点外卖都只剩下几公里外的烧烤麻辣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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