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厌突然觉得林初有点变了。 本来是挺单纯一个傻子,现在眼里似乎多了些……难掩的落寞和悲伤。 苏厌提着桂花莲藕粥上楼,顺便把公西白凝新煎的药也拎了上去。 这些日子,苏厌什么出格的举动都没做,公西白凝勉强对她多了一丝信任,也肯把药交给她。 那药气味浓郁,还苦得要命。 用来掩盖比翼神鸟的心尖血,再合适不过。 苏厌站在门外,垂着眼眸,将玉瓶里的心尖血一半倒在药里,一半一饮而尽,舔了舔沾血的唇,无声地捏碎了玉瓶。 反正,只是问一句话而已。 她不想再心存猜忌了。 发现渡厄被收复的那一刻她有多恨,在看到风停渊醒来的那一刻就有多惊喜。 他睡在那里,她恨不得把他吼起来质问他。 可他睁开眼,什么都没说,她就想信他。 苏厌想,不能这样,这不是她该做的事情。 鬼王太阴一次又一次利用她的信任,骗她进入致命的绝境,就为了教会她人间险恶,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哪怕他真心待你。 这份根深蒂固的猜忌,终于今日从血脉中缓缓浮现。 可她不能忍受这样的猜忌,不想再对他笑的时候,心里想着另一个不共戴天的人。 她不想再怀疑风停渊了。 她从小到大,第一次,毫无保留地信任一个人,那滋味太好了,好得让她想继续一辈子。 苏厌推开门。 她默不作声地放下食盒,把药递给风停渊,什么都没说,风停渊抬手接过,垂着睫毛,一饮而尽。 那一刻苏厌心里又酸涩了一瞬。 风停渊从来没有怀疑过,她递过去的任何食物。 但她还是坐下来,坐到床边,她一只手搭在风停渊的肩上,强迫自己直视着风停渊漆黑的眼眸。 她在他的瞳孔里,看见自己比平日更苍白的脸。 她说:“风停渊。” 风停渊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苏厌一字一顿:“你是清虚仙君吗?”
第43章 守神 “你是清虚仙君吗?” 那双清澈却也凌厉的眼瞳, 紧紧地,紧紧地盯着他漆黑的眼睛。 苏厌逼问的气势像是居高临下地抽刀, 抵在他眉心。 风停渊缓缓启唇。 【不是你。】 一个微小的, 清澈的,颤抖的声音。 风停渊抬睫看着女孩的眼睛,她没有丝毫的颤抖, 反而是抓着他肩膀的五指缓缓收紧:“说话。” 【求求你,说不是你。】 以风停渊的修为, 就算病得快死, 也不太可能出现幻听,还是个女孩怯怯地, 宛如恳求般的声音。 风停渊问:“你给我喝了什么?” 女孩的心声像是突然爆开了一样纷纷扰扰地涌进来,清清楚楚又快又急:【他知道了?他知道也没事, 为什么我还是听不到他的心声?是心尖血出错了?不可能啊一百万灵石就买了个这?还没起作用要不再等等?是老狗逼少主骗我!他把真的心尖血藏起来然后给我个假的?!有毒?不好!!风停渊不会被我毒死吧……可我先喝的,我也没事啊。】 风停渊道:“你看短笺了吗?” 苏厌还在琢磨自己的事情, 竟也没意识到他说的话合上了自己的心思:“什么短笺?” “和心尖血一起送来的那张纸。” 苏厌根本不记得什么纸,在她眼里纸都是废纸,字都是废话。 她勉为其难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短笺, 仔细读去。 “比鸟什么, 什么什么先后听见,两人,双……”苏厌认出了大概一半的字, 塞过去, “你给我读。” 风停渊道:“比翼神鸟心尖血, 后喝者听见先喝者的心声。若两人结为道侣灵府结契, 则可双向传声。” 苏厌:“……” 【不会吧不会吧, 他不会能听见我在想什么吧?】 她仔细盯着风停渊的脸:【这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风停渊平淡道:“听见了。” 苏厌盯着他:【是巧合,我不信。】 风停渊:“不是巧合。” 苏厌气急败坏地跳下床,一脚踹碎了椅子,骂骂咧咧地在屋里转圈。 【亏得我准备这么久,拍卖会的人为什么不亲自来跟我说怎么用?怎么欺负人不认字吗?写张纸我还以为是谢谢我八辈祖宗……风停渊现在也能听见我的心声?】 女孩怀疑地偷瞄。 男人倚在床上,白袍银发,病恹恹的,并没有多余的神色。 苏厌更暴躁了,像只快要抓狂的小兽徘徊来徘徊去,以她的修为走起路来都像是在室内刮起飓风,连窗棱都被震得咣咣响。 【他知道我怀疑他是清虚仙君了?也知道我偷偷在药里放心尖血了?也知道我本来早就该杀他可是因为实在很喜欢所以不舍得动手了?!】 所有的心声戛然而止了一瞬,女孩像是才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 她迟疑地,隔着屋子,远远看了男人一眼。 正对上他抬眼,看向她的深邃目光,一缕透过窗的光照进他眼睛,看得人心里猛地漏跳一拍。 【操操操!】女孩心里骂了一连串粗口,直接撞破了窗户,飞身跃了出去。 屋内被她搅得一地狼藉,撞碎的窗框散落,呼啸的冷风呼啦啦全从破烂的窗中灌入,室内骤然冷了下来。 风停渊轻轻咳嗽了两声。 他又听见很遥远的心声,似乎距离变远,心声也变得微弱了:【窗户破了他该着凉了吧,身子骨不好还吹冷风万一病得更严重怎么办,让林初去修窗户……直接让他换个更暖和的屋子吧。……妈的冻死他算了别想他了!别想了别想了什么都别想了!】 【……嘶,忘了喊他喝桂花莲藕粥了,老板娘说清淡好消化。】 男人缓缓下床,走到桌边,打开那份还微烫的粥。 桌上通体漆黑的长剑传来稚嫩的嗓音:“她是谁?” 风停渊看了他一眼,冷冰冰的。 漆黑的雾气腾升而起,下一秒,桌上的长剑消失了。 桌边是一个包子脸小男孩,白衣黑裤,头发软乎乎的,头顶扎着一个冲天啾,眼睛圆溜溜的,像是奶包子成精。 然而他却是货真价实的万兵之主渡厄。 小男孩气鼓鼓的:“干嘛?生气了?你这破破烂烂的身体还非要收复我,我当时就说你不行吧你还不信,现在快死了又怨我。” “我说过,不许开般若秘境,不许动剑气伤人。”风停渊坐在桌前,淡淡抿了一勺粥。 “是他们打架不带我玩儿!凭什么他们能打不带我打,再说你醒了也不来找我,我还以为你快死了。”渡厄理直气壮。 世上本没有能封印风停渊的人,他只是借助天机阁的阵法,用自己一半的法力,封印另一半法力和万兵之主渡厄。 所以风停渊意外苏醒的时候,渡厄也醒了,可风停渊却不在它身边。 一个蒙面黑衣人和它谈条件,让它跟他走,他帮它逃离清虚仙君身边。 它以为自己自由了,天底下再没能拘束他的人,于是就小小地撒了场野。 还没多野,就又被抓回来了。 本来它也没什么忠诚可言,万兵之主不对任何人低头。 当年被收复,也纯粹是被打服了。 十七岁的风停渊年纪尚轻,乌发高束,劲装短打,丰神俊朗。 那是他全盛时期,修为巅峰。 他知道用任何兵器都会被渡厄降服,所以没有带剑,只带了一根松枝。 一根松枝能劈开伏羲水镜的幻境,一剑横斥般若秘境,如虹贯日,打得其他神器都不敢上前。 渡厄只好自己上去跟他打,他身后有无穷无尽的法器,能束缚他的手脚,限制他的修为,能让他感到一百倍一千倍的重力,能让他流血却不愈合。 那一架双方打得都很惨,渡厄一度觉得他快死了,他必输无疑。 风停渊在最后一刻,用自己的寿命交换全部的法力。 赌上命的一剑,倘若他输了,就会永远留在般若秘境,当一个生不如死的活死人。 可他眼里没有惧怕,没有顾虑,全身只带着一根松枝,一截红绳,仰仗一身修为,一腔孤勇。 浑身浴血压不住张扬的少年意气,飞扬的长发下是明亮不可逼视的眸光。 一剑快得像是能刺破时空。 那可真是,锋芒毕露。 …… 渡厄就认输了。 再打下去自己会断。 大不了熬死他,熬死他自己又是自由剑。 不过话说回来,他死了,也再没有像他一样的人。比起让他死,和人间一帮乌鸡废物打来打去,无聊至极。 它倒希望自己唯一能入眼的人,变成符合心意的样子。 ——不是救人的人,而是杀人的人。 渡厄绕着他转了两圈,十年没见,男人的容貌变化不大,只是更沉稳平和,像是时间愈久愈发褪去杂质,变得愈澄澈平静的冷湖。 剑意足够,心性却还是,太过干净。 小男孩拽了拽他衣袖:“刚才那不是一只赤血魔龙小崽崽吗?我还记得杀她爹的时候,打得真畅快呀!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是清虚仙君?你为什么不杀她?这可不像你啊,优柔寡断的,你变了?” 它太久没杀人了,实在心痒难耐,凑过去巴巴道:“我来帮你杀?” 男人没抬眼,屈起手指,抵在他眉心,一弹。 剑气穿额,痛得黑雾乍起,又变回剑身了。 渡厄愤愤不平嘟囔:“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打我?!” “我还没死。”风停渊淡声道,“别想动她。” 渡厄:“你很喜欢她吗?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对什么人笑。” 风停渊不说话。 渡厄:“但她应该很喜欢你吧,小丫头片子骗她戴缚魔锁她还真戴,那东西戴上可痛了。” 风停渊抬起两指搭在剑鞘上,看似不重地敲了两下。 渡厄彻底闭嘴了。 它不大乐意地闷着,看风停渊喝完粥,做了一件顶奇怪的事情。 他把自己单独束起的头发里新长出来的银丝,一根根挑出来,就好像那束黑发从未变白。 * 苏厌心烦意乱。 她不知道风停渊听见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该问的问题再问已经没有意义,听不到他的心声等于还是回到了原点,还是在于她信与不信。 折腾这么一大通,最后还砸了自己的脚。 她正烦着,就感到自己的鬼画符有一张被撞破了,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直接冲出去准备杀人。 结果不是人,是一只灵鸟。 那灵鸟身上带了铃铛法器,所以才能撞破鬼打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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