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趴在枕上,目光一直锁在沈元夕的脸上,看着她的表情,每一次的微动,都会鼓舞他继续说下去。 “殿下,我想起一件事。”沈元夕道,“你还欠我个东西。” “嗯?” “你不是说要背牡丹春嘛。”沈元夕钻进他怀里,拉着他的头发绕着玩。 三殿下在她耳边轻缓道:“昨晚……不是已经背过了吗?” 看她反应,三殿下好笑道:“你不记得了?你再想想,都写你身上了……” 沈元夕这才知道他说的是哪种背。 “不记得没关系,我可以再背给你……”三殿下笑了起来。 沈元夕摇了摇头。 她虽然还想趁着这会儿脑袋清楚,重温昨日的感受,却也知道自己身体需要缓一缓,矜持些是对的,总不能让三殿下猜出她贪得无厌,白天还想着那档子事,过于荒唐了。 她心里门清,把所有道理都想了一遍,但每次看见三殿下的脸,想到昨晚朦胧不太真切但实实在在的舒适,就似上了瘾,馋虫勾着还想贴在他身上不起来。 “缓一缓吧。”三殿下抚着她的头发,像猜到了她的心思,哄着她说,“你不是不要白天牡丹春吗?那就晚上再说。” “昨晚……”沈元夕忽然直起身,“院里的梨花是不是开了?” “哪来的梨花。”三殿下眯起眼。 “我明明能感觉到……”沈元夕说,“院里有棵梨树,开了花……殿下还允了,说今天带我看。” 三殿下笑了起来,笑得很是暧昧不清。 他说:“这就对了,初时,心里能瞧见的是梨花白,等时日久了,就是一树红了,越染越红……直到花落结果。” 沈元夕:“……啊?所以有树吗?” 三殿下忍不住啄了一口满脸迷茫的沈元夕,说道:“有,是你心里的树,我浇灌的。” 愣了好久后,阅书无数的沈元夕终于明白了她感觉到的开花梨树是什么。回想昨夜,的确像是在那时候“瞧见”的梨树。 三殿下道:“这就是幽族的育,那种东西,是身体里的血告诉你的,我与你骨血相融,开了花,只等勤勉浇灌后,看天意来结果。” “也就是说……”沈元夕声音如蚊哼,轻声细语问道,“结了果,就是……孩子?” 三殿下大笑了起来。 沈元夕说了几次别笑,也止不住他这样笑,沈元夕气鼓鼓喊了句:“萧临朔,别笑了!” “你怎么每次生气了才叫我名字?”三殿下停了下来,笑眯眯问她。 沈元夕也说不上来,好像她每次生气时,才会有勇气一股脑叫出他这个名字。但仔细想,这次并不是生他的气,也不至于这么叫。 沈元夕改了个软和一些的称呼,试探着喊:“那,临朔……哥?求你不要笑了?明明年长这么多,还要这么捉弄我。” 哪知三殿下笑得更起劲,还抱住她,一起笑跌在床上。 “还是叫祖宗吧,小姑娘。”三殿下揉着她的脸,笑的那一头银发微光波澜的晃动。 两人闹到黄昏,沈元夕才问三殿下:“奇怪了,今天就没感觉着饿。” 三殿下一下下摸着她的头发,眼中的血欲已平息,轻声道:“有情饮水饱,正常。” “……真的假的?”沈元夕问。 “当然是真的。”三殿下道,“血欲能盖过平常的食欲,有了血,就足够了,饮血饱了,撑个三五日都不觉饿,但如果血欲没有被满足,即便吃了一桌山珍海味,也还是会觉饥饿。” “我也是这样吗?” 三殿下点了头:“你会越来越像我,越来越能感受到血的奇妙。” “怎么之前就没有?之前也不是没喝过。”沈元夕疑惑道,“今日才觉饱腹。” “因为……”三殿下嘴角又不自觉地上扬了,“我们合二为一了,你我一体,浸润从昨日起生了效。” 沈元夕身上泛了粉,热气都染给了身旁的三殿下。 三殿下搂紧了她,意犹未尽道:“原来娶妻是这种滋味。” “哪种?” 三殿下回:“每一滴血都是高兴的。” 临近子时,沈元夕熟睡。 三殿下宛如鬼魅,无声无息飘到田庄外,见外面血海翻腾,知是幽族有人门外布阵。 他轻轻挑拨一块小石子,投入血海,不久之后听到阵局轰然碎裂的声音,一个样貌还年轻的幽族少年捂着重伤的半边胳膊,远远望了他一眼。 “过来。”三殿下招手。 那少年没动。 “你们怎知我在这里?”三殿下问。 那少年开口了。 “没有们,知道你在这里的,只有我。”幽族少年道,“昨日你杀的那个,是我哥哥。也是我告诉他你在这里的,他比我快一步。” “你父亲是谁?” “我们的父亲,都是裂今。”幽族少年道,“三代,幽地,已没有我们的活路了。” “出了幽地,也没有。”三殿下平静道。 “知道你在这里,是我自己推出来的。”那幽族少年说道,“我知道幽主在寻魂,因为幽妃的家臣四处行动,但幽妃派出的家臣都是幌子,他们所在之处,没有幽主的魂魄,是幽妃故意卖的破绽,引我们去,好杀了我们。” 三殿下道:“过来说话。” 幽族少年摇了摇头:“我还有话未说完,是不会靠近你的。三代,我感觉到你的杀意了,我若动一步,你就会把我将杀。” 他话音落地,地面上亮出一方棋阵,而幽族少年所处的位置,就在将杀必死格中。 “你这样,我都要惜才了。”三殿下淡笑。 “三代,幽族必亡吗?” 三殿下点头:“这是早已注定的,浸月观天千载,看到幽地陷落,昭地蓬勃,不见幽人的血色双眼。” “……也是。”幽族少年低头自言自语,脸上虽有触动,却不见失落,仿佛早已意料到今日的答案。 “三代,那我的母亲,她们呢?她们都是最普通的幽人。” “你母亲还在世?”三殿下扬眉。 “早已不在。”幽族少年说道,“但还有许多和我母亲一样的幽人,她们将来会如何?” “成为昭的一部分。”三殿下回答。 “果然如此。”幽族少年喃喃道。 这和他的猜想一样。 “并非我要绝幽族。”三殿下说道,“是这天地早已抛弃幽族,幽族走上绝路,穷途末路必不会认命,我只是在你们挣扎的时候,送你们解脱。” “我知。”幽族少年说道,“幽地已没有生机,裂今让侍奉的家族献上女儿,百人中也才能有一个有孕,从前靠着大母的血,勉强能长寿。可三十年前,兄长十七放走了大母……这之后,就再无新生。” “……连名字都没有吗?”三殿下开口道。 “你说……大母吗?”幽族少年悲戚道,“没有,但她是我们所有孩子的母亲。三代,能求你一件事吗?”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阵,微笑道:“撤了阵,放我条生路。” 三殿下笑了。 “你的想法,我已明了。” 他收了杀阵,幽族少年却手持刀刃踩风袭来。 三殿下却不躲闪,抬手送走了他。 幽族少年消散前,轻声说了句:“多谢。” 这样,也算他挣扎过。 三殿下幽幽叹息。 “从永夜中升起太阳后,幽人,就注定会灭亡。” 这方天地,从千年前出现人间起,就宣告了谁是赢家。 幽族,只能缓慢地走向属于它的末路。 作者有话说: 作者剧透:我们的元宵小姑娘,前期非常喜欢贴贴,看见三猫就想吃想要。但再好吃也有腻味的一天。 所以中期,元宵姑娘进入了一段贤者时间,看见他就烦,看见就烦(指七年之痒那种,但放在他们身上可能就是,七十年之痒) 三猫震惊.jpg
第58章 乌鸦 三殿下收剑回房, 合上门,转身见沈元夕抱着被子,愣愣坐着, 眼睛瞪圆了, 披头散发的, 像只受到惊吓后又陷入迷茫的猫。 三殿下起了玩心, 闪身不见了。 沈元夕果然一愣,揉了揉眼睛,门口无人, 身后床向下一陷,一双手臂环住了她。 沈元夕嗷的一嗓子叫出了声, 又被三殿下捂住了嘴, 轻轻嘘了一声, 而后抱着沈元夕, 哈哈笑了起来。 两人推推打打最后依偎着睡了,沈元夕快要睡着时, 又睁开眼,交待了一句:“明天要给我爹写平安信。” 说罢,她才放心往梦中沉。 三殿下玩了会儿她的头发, 忽然笑了起来, 自言自语道:“我说半夜回来, 你怎么醒了……” 原来是惦记着要给她父亲寄平安信。 次日黄昏启程, 在此之前的一整个白天, 沈元夕逛了庄子, 看到了水牛, 还用一方墨砚换了支牧童的短笛。 回去后, 三殿下还未睡醒, 她趴在三殿下的腰上,拿他的背作桌,提笔给父亲写了信。 写完信,见三殿下依然睡着,又好似醒了,虽然未睁眼,却还知道换个姿势让她骑得更舒服些。 沈元夕拿出那支竹笛,在他耳边噗噗吹了几声,把自己逗乐了,倒在三殿下的身上笑个不停。 她还未笑完,三殿下就抱住她,反手拿过身上的信,睁眼看了,又摊开手,勾了勾手指,要她手里的那支笛子。 “你会?”沈元夕揉了眼泪,把笛子给了他。 三殿下不说话,他依然躺着,却将笛子一横,吹了个牧童调。 牧童调很简单,是崖州这边的乡间歌谣。 短短的一曲吹完后,三殿下问她:“想听什么?” 沈元夕点了一首名乐月下思。 这是有名的弦乐,三殿下稍作思考后,抬手吹给了她。 沈元夕开心地直拍手,还跟着和了几句,心想不愧是三殿下,什么都会。 不等最后一个音吹完,沈元夕抱着他亲了几口,高兴道:“教我教我!” 三殿下也不睡了,拢好领口坐起身来,把她圈在怀里手把手教。 沈元夕学会后,一直吹到午后,上哪都带着那支短笛。 在院子里闲逛看花,也会吹几声。走过窗下,笛声就跟着她过去。 三殿下闭着眼歇神,听着她的笛声,判断她在哪,在干什么。 这姑娘穿着莲叶边的春绿崖州杉,吹着不成调的竹笛,在院子里绕来绕去,吹给路过的虫蚁听。 终于,她的勤勉练习,把云星引来了。 云星套好了马,打点好了行装,听到一直不停歇也不成曲调的难听笛声,知道三殿下肯定睡不着,是来跟三殿下汇报的。 但沈元夕见了他,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吹了几个音,满眼期待地问道:“云星,我吹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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