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前朝皇裔,人心也好凝聚。但宴兰殿下被幽主劫走,小郡王立马就悔婚了,还反咬世祖投降幽族。” 沈元夕:“那怎么办?!” “小郡王的同胞弟弟白咏,跋山涉水去找宴兰殿下,并跟随左右,他也知道了幽主的本意。后来宴兰殿下与幽主婚事定下,世祖看在白咏的面子上,不计前嫌,保了小郡王。” “那……现在的白家后人,和白咏无关了?” “中间有本糊涂账。”乌鸦咂嘴,神神秘秘道,“你刚刚听我所说,是否认为,白咏痴心宴兰公主,是个痴情儿。” “……差不多,难道不是吗?” “是痴心,但也没那么情贞。”乌鸦语气如同看透红尘,老神在在道,“小郡王的儿女,可不一定都是小郡王的,有几个,是白咏与他嫂嫂所出。” 沈元夕不由感慨:“……好乱。” “大家族人多就会如此。”乌鸦点头道,“这些儿女吧,有的知情有的不知情,好多事都稀里糊涂一锅粥,但心中有个念头,却是不管再怎么糊涂,白家都未曾放弃的。” 沈元夕以为是什么美好品德,却听乌鸦说:“白家人认为自己是前朝皇族后裔,决不能科举,给大昭做牛做马。” “……啊?”沈元夕绕不明白。 乌鸦道:“所以我才说,白家人能入仕为官,还成了戈芳城百姓的父母官……对白家而言,简直是太难得了。” “再怎么说,祖上皇族都是三百年前的事了,我想白家一定出了个想得开的后代,这也不错。”沈元夕很是赞同白家入仕的选择。 “白家人不听召令,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乌鸦说,“白咏学来的毒术,也不知传承了几代,我想肯定不成样子,说不定,早就失传了。” 沈元夕听饱了故事,端起竹笛,又吹了起来。 乌鸦嘎嘎笑道:“小王妃,你吹出的笛声,比我的声音都难听。” 沈元夕不管这些,乌鸦越是这么说,她越是高兴,故意凑近了,在乌鸦脑袋边吹了一段。 乌鸦蹦远了,说道:“你自己眼晕吗?” 沈元夕放下笛子,腼腆一笑,点头:“晕。” 乌鸦嬉笑:“那还如此用力?就不怕吹完头晕眼花,一头栽下去。” 沈元夕羞涩道:“不怕,三殿下在树下看着呢。” 乌鸦红眼一瞧,果不其然,三殿下顶着一头凌乱的银发,睡眼惺忪站在树下仰头望着。 沈元夕低头朝他吹了一曲简单的竹林小调,好好吹的那种。 三殿下迷迷糊糊缓慢地绽出笑容,一脸如痴如醉,真心实意说道:“好听!” 乌鸦吓得不轻,三殿下颇通音律,且对丝竹管弦之声很是挑剔,许多能在皇帝面前吹奏的大师高手,都入不了他的耳朵。 没想到,这耳朵挑剔的混蛋,面对这种五岁孩童般稚嫩笨拙的笛声,竟能夸的出口,还沉醉其中。 乌鸦嗤嗤笑:“瞧这不值钱样子!” 沈元夕吹完,问三殿下:“你不睡觉,大白天的,站在树下等什么?” “我知道你上得去下不来,所以等着接你。”三殿下打了个哈欠,张开怀抱道,“闭眼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沈元夕却摇头似撒娇:“我怕的跳不下去,怎么办呢?” 三殿下笑得更灿烂了,红色的双眼亮如珠宝,光华流转的。 “那就坐在那里不要动,我抱你下来。” 他爬上树,扶着沈元夕的腰,让她坐在自己的肩头,却不回地面,而是脚下踩风,飘到了林中最高的树上,与她亲昵轻语。 沈元夕伏在他肩头哈哈笑了起来。 这让乌鸦心痒痒,不知趣地跟来,落在了沈元夕的肩头侧耳听。 “说什么呢?也给我听听。”乌鸦厚着脸皮朝两人中间挤。 三殿下一腔情意,被这乌鸦打断,只好悻悻落地,挥袖赶走了它。 见乌鸦避凶藏匿了,沈元夕才抱着三殿下亲了回去。 刚刚三殿下讨他的辛苦费,要她看着给。 沈元夕给了个软糯糯的吻。 三殿下抱紧了她,让她紧贴在自己身上,眼睛睁大了,亮的似被光照透的红玛瑙珠,在她耳旁恬不知耻道:“要试一试白天……” 自从乌鸦找来后,他和沈元夕就没再吟诵过牡丹春。 沈元夕拼命摇头。 三殿下眼睛里的光“咻”地熄灭了。 “哦,你还是不喜欢白天。”三殿下道。 “……会被乌耀看到。”沈元夕说。 “我会打发它外出做事。”三殿下说。 沈元夕没有说话,躺在他怀里安静了许久,凑到他耳边,红着脸小声说:“其实……殿下,我……我这个月的月信……未至。” “嗯,是你想的那样,但也不全是那样。”三殿下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 “我……我想哪样了?”沈元夕脸红透了。 “你在怀疑,自己是否有孕。” “所以!”沈元夕眨巴着眼,“我感觉……嗯……但我又觉不会这么早,可就是有这种感觉。” “是,也不是。”三殿下笑了起来,“先前不是说,瞧见树了吗?” “哦。” “那就是了,树种上了,但还未结果,至于什么时候结果……我们并不知道,但一定不会是一年两年。” 这话的意思震惊到了沈元夕。 “我要怀个十年八年吗?!” “三年五年也有可能。”三殿下很是自信,又细心讲解,“等你看见的那棵树结了果,才会结胎显怀,在此之前,除了月信不至,其余与平时无二。” 沈元夕心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又感新奇又觉复杂。 “你们幽族,还能这样……” “你……除了头一次,之后有见那树花吗?”三殿下耳朵血红,还要装淡定地问她。 “好像没。”沈元夕说。 “不可能,应该每次都见到的。”三殿下蹙眉。 “……可是,真的没。”沈元夕问,“看不看得见那棵树,很重要吗?” 三殿下张了张口,却回不出一句话。 沈元夕悄声问道:“难道说,殿下,这树……只能见到了,才会长大吗?” 三殿下痛苦闭眼装傻,最后,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按照道理,这树就是繁衍树,夫妻二人合种,浇灌结胎。过程很漫长,要看天意,但应该是每次的辛勤耕耘,都该看到才对。 “那就是说……”沈元夕的脸也要羞炸了,强装着淡定,认真问道,“幽族的夫妻……呃,妻子……每个人,都会看到树吗?” “大多……”三殿下声音发紧,“我听人说,大多是合种花。” “那我的怎么是树呢?!” “……我也不知道,但应该都差不多,也听说过有的是树。”三殿下回。 沈元夕明白了,这方面,三殿下也是道听途说靠自己悟,比她强不到哪去。 “罢了,不想了。”三殿下打定主意,回去后一定要与浸月好好谈一谈。 四月十六,三殿下在戈芳城郊外起阵藏了马车,披上斗篷,肩头落着一只乌鸦,牵着沈元夕的手,找了条渡船,进入戈芳城。 划船绕城一日后,他们歇息在船上。 沈元夕问:“魂找到了吗?” 三殿下点头。 乌鸦问:“在哪?” 三殿下答:“红顶百瓦房。” 沈元夕有印象,白天游船时,途径一个红顶百瓦异常富贵气阔的庭院水楼,她猜测应该是戈芳城中富贾大户的家宅。 乌鸦道:“城主后宅?幽主的魂片在白家后人身上?!” 三殿下点头:“今晚,你就先去探情况吧。” 作者有话说: 如何高情商催促三猫努力耕耘,百分百用力不偷懒。 答:三猫,今天你想让你老婆看见树吗? 【这树就不该开白花,开黄花才对,嘿嘿】
第60章 吟春 沈元夕在荡悠的小船上睡了一觉, 很早就醒了。 天刚亮,乌鸦还未回。 船橹摇动河水的声音层层荡漾开,沈元夕嗅到了鱼腥味, 那种腥味很新鲜, 还带着水珠的湿润感, 有种不同于华京鱼肉的鲜活。 沈元夕醒得彻底, 坐起身,浑身上下连同头发丝都滋发着饱满的好气色。 三殿下靠坐在船窗旁,绕他那一头波光荡漾的银发。 他的头发越来越漂亮, 稍微的晃动,都能让发上的光环一层层慢慢向外扩, 油光水滑早已超过了华美贵重的绸缎。 沈元夕见他缠盘得慢, 问道:“是要出去吗?” 三殿下摇头:“不, 是听到了岸边的早市, 想去给你买些新鲜的早茶尝尝。” 沈元夕披好外衣,凑过来推开船窗, 岸上的叫卖声飘进船舱,还有小鱼下锅油迸开的响声。 香味也压过那轻薄新鲜的腥味,勾起了沈元夕的馋虫。 “我去!”她草草簪上头发, 摸出她的小钱袋。 三殿下递来自己的钱袋, 说道:“这里有。” “我也有。”沈元夕晃了晃自己的钱袋, 碎银铜钱在里面碰撞, 听起来不少。 “等我买给你吃。”沈元夕装好小钱袋, 出了船舱, 却不知要如何上岸。 船里岸还有一段距离。 三殿下手指轻轻一挑, 船后的橹一推, 小船一点点靠近岸边。 沈元夕并不知需要把船绳绑在立柱上, 她在船快要靠岸时,轻轻一跃,跳上了岸,欢天喜地到岸上逛早市。 船又离了岸,三殿下弯腰走出船舱,一圈圈绕好缆绳,打了羊角结。 路过的船夫将半缸茶水泼倒在水中,惊鸿一瞥,从船头跑到船尾,再看一眼这个穿着华服却古怪的罩着头巾的男人。 “哪家的公子哥……”船夫嘟囔着,“爹娘好有福气。” 虽未看清眉眼,但他知道是极其好看的,也不知哪家的儿子,爹娘也太会生了。 乌鸦飞回,钻进了船窗,落在三殿下肩头。 “看过了?”三殿下道。 “看完了。”乌鸦说,“白家最近办了两场喜事。亲人病愈以及娶亲。” “他妹妹病好了?” 白家当时来信,是说家中唯剩兄妹二人,妹妹体弱多病,床边不能离了人,所以无法应令来京。 “大家都是这么说的。”乌鸦说道,“但我没见这个妹妹。” “那哥哥见了吗?” “见了,娶妻了。我听了一晚上的墙角。” 三殿下蹙眉:“这就不必说了。” 乌鸦嘎嘎笑了起来,“殿下昨夜……” “这是你该问的吗?”三殿下并不回答。 他把半个身子探出船窗,懒懒趴在窗棱上,手指都能触及水面。 他的目光追着沈元夕,看她等在摊贩前,眼巴巴等着鱼饼出锅,怎么看都可爱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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