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夕听见这话,把乌鸦所讲从头捋了一遍,说道:“我还是不明白有什么猫腻,但我想,如果要做文章,肯定和这场火有关系。” 三殿下抚掌:“聪明!” 沈元夕受到鼓舞,更是头脑清晰才思敏捷,又道:“那么,想捋清楚到底哪里有猫腻,就从跟火有关系的人身上入手。前任家主夫人,以及同族的兄弟全葬身那时的火海,活下来的只有白翀和他妹妹……白翀不好查,他妹妹却好接触。” 三殿下抓住乌鸦,激动捏紧了,对险些被捏死的乌鸦炫耀道:“瞧见了吧!哈哈!元夕一向如此灵透!” “咳咳咳!”乌鸦老命都要没了,“所以小王妃,你认为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去西院?”沈元夕看向三殿下。 三殿下一把抱起她,称赞道:“不愧是你,我正是如此想的!” 平时白翀不让人到西院去扰妹妹静养,何况在白家的下人之间流传着小姐形貌可怖,夜晚西院阴气十足鬼气森森的传言,白天路过都觉脊骨发寒,更何况晚上。 故而,三殿下畅通无阻进了西院。 这地方确实阴气重,杂草及膝高,树木横斜,影影幢幢,时不时还有夜枭的叫声。 沈元夕埋进了他脖子里,遮了一只眼睛,另一只却全神贯注地盯着,又怕又好奇。 三殿下道:“这处无人气。” 乌鸦给沈元夕解释:“殿下能嗅到人的血气。每一次呼吸,其实都能留下气味,他说这里无人住,那就是没人住了。” 沈元夕抖了一下,幽幽道:“难道是鬼在住?” 白家小姐已经做鬼了吗? 难道是那年的火也烧死了白家小姐,她却不舍离开,化作鬼留下了这里? 沈元夕还在胡思乱想,就见三殿下轻轻踢开门,进去直奔床铺。 沈元夕连忙闭上眼,又忍不住睁开。 三殿下歪头盯着那床看了会儿,让乌鸦飞床底去。 “有风吗?”三殿下问。 乌鸦在床下回:“有,我的羽毛都在颤,风从地下来。” “嗯……此处应该有密道,没猜错的话,应是通往主屋床下的密室。” 沈元夕更加迷惑。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白家小姐确实没死,但却不在这里养病,而是在主屋的密室?可……为什么呢?因为兄长认为她毁了容颜,就不可以见人吗?” 最后半句,沈元夕把自己说生气了,满是不解。 三殿下把她放下来,闭上眼在原地听了会儿,哦了一声,走向书架,搬动架子上的梅瓶。 书架后的砖格暴露,三殿下拉动木闸,床下的地面缓缓开出一条通下的地道。 沈元夕又惊又激动,她只在话本中读过这样的机关密室,从未亲眼见过。 幽风飘上来,乌鸦收了翅膀,落在沈元夕肩头。 “不知密室藏了什么宝贝。” 乌鸦说这话时,幽暗的眼睛忽然亮了一圈红,它极喜欢那些闪闪发光的珠宝玉石,并且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 三殿下低声道:“对现在的家主而言是宝贝,但恐怕要让你失望。” 甬道只容一人经过,三殿下先下,侧过身拉着沈元夕的手,又令乌鸦“燃灯”。 乌鸦的眼睛亮闪闪的两道红光照路,沈元夕很想问它的眼睛为什么可以当灯用,但是又不能说话,只好憋着好奇,静静跟在三殿下身后。 三殿下忽然停住,回过头来,轻声道:“对了,告诉你们一件事。” 乌鸦和沈元夕都屏住了呼吸。 三殿下的脸上有了一丝愉悦,语气欢脱道:“白家写给我的那封无法来华京的信,看字迹,是女子写的。” 沈元夕:“嗯?” 三殿下道:“她认为自己做得很好,无人能从她的字迹中看出破绽。或者说,寿仅有百年的人,确实难以看出,她的确做到了炉火纯青,是从小就如此伪装的。不过可惜,我活时间不短,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沈元夕一愣,好似想到了什么要说,却在开口前,又迷惑了。 三殿下问乌鸦:“白家兄妹,差多少年岁?” “这倒是听戈芳城的人闲聊可惜过,说白家妹妹早已过了双十,而白翀今年二十有一,因家中的变故,娶妻不算早。” 乌鸦顿了顿,惊道:“……你是说,白翀是女人?她一直在女扮男装?” “是不是,见了密室里的人就知道了。浸月的魂片,在他身上。”三殿下牵着惊愣住的沈元夕继续向下。 之后是一道地下长廊,而后是一道锁起来的矮门。 沈元夕刚要惋惜门上了锁,就见三殿下掏出一根簪子,轻轻一搅,那锁“咔哒”就开了。 沈元夕瞪大了眼。 乌鸦尽职尽责与她耳语:“殿下学雕刻腻了之后,闲来无事,又学起了世间一切机关巧锁,前后鼓捣了有六十年,现在所有的机关和锁在他眼里,都是开的。” 沈元夕心想,怪不得刚刚仅凭听风就能找到密道机关。 又走了一段路,沈元夕“啊”了一声。 她判断出了,这个方向,真的是通往白家主屋的,现在他们所在的位置,就在白家主院之下,再走几步,往东拐,就是白翀床下了。 此处两旁开阔了些,三殿下招了招手,让沈元夕走到了他身前,手捂住了她的嘴。 沈元夕不明所以,随路转弯,看到密室内的情形后,闷声惊叫。 怪不得三殿下要提前捂住她的嘴。 此处搁着一张矮床,其余什么都没有,蜡台在地上放着,只有东角开了窄窄的两指宽的栅栏窗,看方位应是主屋旁的花厅一角。 床上坐躺着一个人,一个男人,手脚戴着镣铐,只穿了件不合体的丝白单衣,床边还放着没吃完的剩饭。 这男人被幽囚在这里,但却并无异味。 也许是感觉到了视线,他咳了几声,睁开了眼,也只是略有惊讶,但他并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沈元夕他们。 三殿下指了指蜡台,乌鸦飞去,点燃了剩下的半截蜡烛。 昏黄的光照亮了这间密室,沈元夕也看到了男人的脸。 他还年轻,虽披头散发衣装不整,但五官清秀,细眉淡眼,眉间萦着病气,有着清婉不俗的样貌。 三殿下轻声道:“这就对了,在他身上。” 浸月的魂魄碎片,在他身上。 “你还想活吗?”三殿下问道。 男人慢慢抬头,看了眼上面的窄栅栏窗,摇了摇头。 “……殿下。”沈元夕悄声问道,“他是谁?” “没猜错的话。”三殿下说,“他是哥哥。” 沈元夕明白了,又没完全明白。 白家这出戏,唱的是什么? 妹妹把哥哥囚在密室,自己女扮男装做家主? 那……娶的那个夫人,是给谁娶的?她自己吗? 娶那个夫人是为了藏起哥哥还在的秘密吗? 那场火呢? 如果是为了顶替哥哥做白家的家主,把哥哥杀了更不容易被发现,她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沈元夕被一连串的问题塞满了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 三殿下道:“真想好了,你不想活了吗?” 男人静静想了会儿,最后,摇了摇头。 “是想活着,还是想去死?”三殿下问。 沈元夕也搞不明白,三殿下在做什么。 不是救他,而是问他想死还是想活? 而且,从他们进来到现在,这男人没说一句话,应该是个哑巴。 男人却声音嘶哑地回答:“……还是,活着吧。” 三殿下并不惊讶,挑了挑眉,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作者有话说: 沈元夕:狗血大戏竟在我眼前发生!
第62章 扭曲 三殿下伸出手, 对床上的男人说道:“把手给我。” 那男人神情懵懂,下意识听话,交出了手。 但手还没有碰到三殿下, 中间似隔着无形泉水, 有什么东西红光一闪, 顺着他的手指没入了袖口。 三殿下收回手, 他要做的事做完了。 男人体内属于浸月的魂片,被他标记了回去的路。等男人死后,这片碎魂就会回到浸月的体内。 而且, 他也知道赤山的魂片如何寻找了,从背阴处找就是。 这个男人常年在地下不见阳光, 本体又濒死虚弱, 属于幽族的魂片喜欢这样的生长环境, 能进入他的身体并不意外。 “你做了什么?”男人问道。 三殿下道:“我在你身体里做了标记。” 男人愣了好久, 自言自语道:“不是来杀我的吗?” “你认为,会有人来杀你吗?”三殿下饶有兴味地问道。 男人点了点头, 神态很乖,轻声道:“我以为你是二房遣来杀我的……是我姐姐她……” 沈元夕察觉到了不对。 “姐姐?” 她一怔,姐姐两个字的出现, 让自己一直想不通的别扭打结之处, 丝滑地解开了。 “没有兄妹, 而是姐弟!”她惊讶着, 声音不自觉提高了。 三殿下:“嗯, 这样想, 确实更加合理。白家夫人生了个女儿, 却对外声称是儿子, 而后生了儿子, 却体弱多病,索性就一直把女儿当儿子养,把儿子当女儿养。” 对外说是白家兄妹,其实就是姐弟颠倒了阴阳。 三殿下又笑着添了句:“元夕,他不认识我呢。” 沈元夕将这句话想了三遍,明白了三殿下的意思。银发血眸,又长着这样的一张脸,天底下任谁见了都知道他是三殿下。 但眼前这个男人,却说三殿下是家中二房派来杀他的刺客。而且他的神情总是慢半拍,迟缓不聪明。 一般来说,刺客也没有拖家带口的吧?单三殿下一人来,他如此想,也算合理。可眼见着自己还在,这男人却还是认为他们是来杀他的刺客,就多少有些难以理解了。 另外,他口中的二房…… 沈元夕想,应该就是上任家主葬身火海的兄弟了。 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对院子外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情。沈元夕看向他手脚上的镣铐,起了怜悯。 他应该是被囚禁很久了。 “既然不是杀我……”男人问,“那你们是做什么的?” 三殿下是不会回答了,沈元夕思索一番,替他回道:“你别怕,我们只是来取魂。” “什么魂?”男人问。 “就是……你身体里,有一片魂魄是别人的,他的魂魄碎了,掉进了你身体里。”沈元夕不知道自己这个解释是否正确,她只凭借着自己的理解去讲。 “原来是这样……”男人回想自己前段时间的感受,点头道,“我有感觉。那天我快要死了,我自己知道的,我已经回到小时候,看到了那时的姐姐……但我又看到了有蓝色的发着光的鸟掉进了我的身体里,后来我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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