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夕捡起剑,用力劈了泥藤一剑,泥藤抖了抖,只是浅浅多了个缺口,却又将两人全都束紧了。 头顶很远的地方,飘来隐隐约约的低吼声。 三殿下手心托着夜明珠,凑上仔细看了泥藤后,了然。 沈元夕手中一沉,三殿下把夜明珠给了她。 “这泥藤是活的。”他自己又掏出一个更大的夜明珠,说道:“站着别动,我去去就回。” 沈元夕眼巴巴盯着他手里那个,又看了看自己手里这个。 三殿下沉默片刻,默默换了,拿着小的走了。 燕帆看直了眼,扭头对薛子游道:“人俩挺配的。” 言外之意,你一路上絮絮叨叨又是意难平什么? 说来也怪,本来薛子游想起沈元夕跟三殿下成婚了他就恼,可真见了沈元夕,又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的生气。 尤其燕帆这句挺配的,他第一反应,是认为她说得对。 沈元夕记着“傻子姐姐”的仇,不过,当着燕帆的面,她还是给了薛子游面子,小声对薛子游说:“等脱困回京再好好算账。” 头顶传来空旷的一声嘶叫,像极了一种古老巨大的生灵死前发出的哀嚎。 紧接着,缠在少年少女身上的泥藤枯萎变硬,稍稍一动,它们就碎成了齑粉。 两人得救后,三殿下轻盈从破裂开的顶洞跃下,说道:“三层地宫。此处是挝儿国王室陵墓。” 薛子游和燕帆都没听过挝儿国,沈元夕却两眼一亮,来了精神。 “挝儿国!是那个三千年前马背上的国家,他们有个镇国之宝叫神来瓶,据说那个瓶子可以无限涌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薛子游露出了熟悉的嫌弃表情。 “你是又把怪谈当真了吗?” 沈元夕正色道:“虽有怪谈成分,可历史上是真的有挝儿国的,你应该知道的啊,咱们在漠北长大,你记不记得,八年前爹征漠州西丘,王副将受伤那次,爹抓了个西丘的细作,那细作说自己是契克楮人,契克楮就是挝儿国的后裔之一,挝儿国分裂了。” 她啰里啰嗦讲了一堆,薛子游却皱着眉,轻飘飘回了句:“你总是记这么多无关紧要的杂事做什么?” 又没什么用。 沈元夕早习惯了薛子游这种反应,回过头对三殿下强调:“反正是有这个国家的。” “嗯,是有,你说得不错。”三殿下道,“挝儿国亡了后,子民南下,汇入各个族群。” “那个神来瓶是没有的吧?”沈元夕问。 “有的。”三殿下道,“我祖母的宝器之一,落在了此处,三千年前被挝儿国的先祖发现,救活了他的部落。” 薛子游:“别骗她了!这一听就是假的……” 可回过神,不仅沈元夕,连燕帆都竖着耳朵听。 “这个地宫,是挝儿国最鼎盛时期,福天王给自己的女儿修建的,他的女儿被称为沙漠明珠,在最美的年纪病故。后来福天王又将自己和他的王后王妃们一起葬进了这座地宫。” 薛子游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只是心里暗暗震惊,三殿下原来能说这么多话的吗? “墓葬这种东西,时间久不见光,就会被喜阴的东西占据。”三殿下道,“三天前,你们是从哪里掉下来的,还能摸回去吗?” 薛子游大概想了个方向,但拿不准。这种是燕帆擅长的,他看向燕帆,等她的回答。 果不其然,燕帆说道:“死都不会忘,我剑匣还在那里。” 薛子游露出一抹略带得色的笑来。 他不忘跟沈元夕解释:“她是个活地图。” 沈元夕来回看了,发现了端倪,也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燕帆却无知无觉,问三殿下:“殿下刚刚如何到上头去的?” 要想找回她的剑匣,就得先回到上面那层。 三殿下俯身和沈元夕小声说了几句,沈元夕应了声好,把手里的夜明珠给了燕帆。 “先跟我们走。”三殿下说道。 燕帆第一次摸到夜明珠,虽然面上仍然波澜不惊还是一张少年老成的脸,但心里乐开了花,多摸了几下才点头:“好。” 薛子游无意间看到了三殿下和沈元夕交叠在一起的手。 三殿下让沈元夕把夜明珠交出去后,顺手就牵起了沈元夕,十指相扣,前方带路。 薛子游眼珠子都要斜出来了,哼了一声,退后几步,紧挨着燕帆走。 燕帆:“挤我做什么?” 薛子游恼道:“哪里挤你了!黑,我看不见路行了吧?!” 燕帆看着锃光发亮的夜明珠,冷静道:“你可真是睁眼说瞎话。” 三殿下把他们领到一处旋梯前,抱起沈元夕,对身后的两个年轻人说道:“看好我踩的地方。” 旋梯有几节下装有机关触发,三殿下踩着旋梯如蜻蜓点水,无声无息点触台面,轻飘飘如飞旋到了上层。 燕帆仔细看了,抬手一指,说道:“我帮你打灯,你功夫差,你先。” 薛子游咬牙切齿道了谢,提气上楼,好几次擦边,都能听到阶下机关齿轮的将转不转的声音,最终有惊无险平安落地。 看他登顶,燕帆才动,她轻功卓绝,真如一只小燕,哒哒几下,比薛子游动作更快更轻,稳妥上了岸。 “带路吧。”三殿下让出道,让燕帆走在前面。 这一层的宫殿更开阔,但有许多门洞,燕帆脚下没有迟疑,带着他们走洞穿门,来到一处参天高的白石门前。 那气阔的大门虚掩着,半边已被阴苔鬼影铺满,鬼气森森,还未靠近就吹来一股阴冷幽风,如同鬼在耳后吹气。 三殿下低头去看怀中的沈元夕,她脸上并无恐慌害怕,只圆瞪着眼睛,期待地看着那扇门。 燕帆说:“就在里面,进门走不到三丈,就能拿回我的剑匣。” 但她却没动。 薛子游掏出一只无芯的铜铃,说道:“只要再靠近门一步,它就会响。” 燕帆默契补充:“然后门里就会叫来一只幽鬼。” 两个人说完,回头看向三殿下。 意思很明了,这是你母亲要我们找的东西,你作为儿子,不然你去吧。 三殿下还未说话,沈元夕先开口了。 “子游,你把那个铜铃,往前送一送。” 薛子游:“……你要不,先问问你夫婿,有能耐打鬼吗?” 三殿下:“且按她说的做。” 笑话,又是在怀疑谁的能耐? “这可是你说的。”薛子游深吸口气,伸直了手臂,把那铜铃往前探了。 霎时间,铜铃大震,像厉鬼疯笑,响得嘶声裂肺惨绝人寰。 紧随其后的就是门内叽里咕噜的声音,像叫骂。 三殿下神色一凛,柳叶刀飞去,穿透铜铃扎入了白门上。 没有了铜铃的响声,门内越来越近的咕噜叫骂声,就愈加清楚了。 门没动,从门缝中冲出一道虚影。 那虚影尖牙血红眼,蓬头垢面表情狰狞,确实是一只做了鬼的幽族。 薛子游飞快拉着燕帆后退,快速道:“我们试过,刀剑伤不了他……” 那幽鬼扑到三殿下身前,却忽然定住,呆望着三殿下。 沈元夕屏住呼吸,仰倒在三殿下怀中,正要问他怎么了,就听三殿下也叽里咕噜说了几句。 那幽鬼讷讷点了头,垂手乖乖站在了一旁。 薛子游:“……什么?!” 燕帆解释:“显而易见,是幽族话。” 三殿下问完后,同沈元夕解释:“是幽地某个山头的方言,其实就是四千年前人们说的那些话,算你们的古官话。” “他不会……现在的官话吗?” “会一些,但他更熟悉漠北巢廊地区的话,巢廊就是……十八年前,暗中联合漠北蛮族扰你父母清净的那个。” “他为什么会巢廊话?” “因为他被巢廊人抓到了。”三殿下侧头瞄了薛子游一眼,说道,“进去吧,我刚刚问了,他在这里守一具枯骨。” 燕帆不忘正事:“宴兰公主要我们找的东西,就是那具枯骨吗?” 薛子游已经不说话了,他一天也没忘自己是因何而来。宴兰公主说,这里能找到他的母亲。 “并不是。”三殿下道,“宴兰让你们找的就是这个鬼。” 这个鬼身上,落了一片浸月的碎魂,因而才能化鬼守陵,驱赶燕帆和薛子游。 三殿下道:“但我想,浸月想让你们看到的,就是这只幽鬼守护的东西。” “把我放下来。”沈元夕小声道。 “我们进去看看。”沈元夕一句话定了薛子游的心神,他快步走到最前,推开了门。 那幽鬼瞥了眼三殿下,敢怒不敢言。 三殿下一口气拿出了数十个夜明珠,大大小小散落一地,也照亮了这间干净的墓室。 墓室镶金裹玉,棺椁开着盖子,里面躺着一具白骨,漆黑的头发梳得整齐。 “这是谁?”薛子游问道。 夜明珠的光照下,他乌黑的眼睛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沈元夕看了玉碑旁的小字,说道:“应该是挝儿国的公主……” 三殿下道:“不错,这个墓室本应是那个公主的,只不过,这个幽族人……” 他指着棺椁旁安安静静垂手站着的幽鬼,说道:“把棺材里挝儿国的公主扔了,让他在乎的女人躺了进去。” 幽鬼又叽里咕噜说了几句。 三殿下点头道:“我知道。” 沈元夕问:“他说了什么?” 三殿下却沉默了好久,招手让薛子游上前来。 “现在,这里面躺着的,就是你母亲。” 薛子游心中已信了大半,震荡之时,却还嘴硬:“你在开玩笑吗?” 其他两人已经懵了,三人都齐刷刷看向三殿下。 那只幽鬼的神情也很茫然,使劲盯着薛子游看。 好半晌,幽鬼的喉咙里呼呼作响,咕噜出含糊不清的:“子……游?” “要听故事吗?”三殿下请那只幽鬼上前来,说道,“没关系,用官话慢慢讲,我会告诉他们。” 故事还要从裂今掳走的那个双胞胎妹妹说起。 他为了血脉延续,动用一切邪法,从朝花掳来的那个女孩子在襁褓中就被当作祭品,献祭给了邪道,裂今给她取名为大母。 为了让她拥有像昭人女子一样旺盛的繁育能力,裂今又让血仆买了许多昭女子,偷贩进幽地,给大母洗血。 百年折磨,裂今的梦终于实现了。 大母真的像昭女,一年就能生下一胎。这只护棺的幽鬼,就是大母的儿子,名长功。 可裂今还是嫌慢,他想了个办法,他不停地掳掠幽地的幽族女子,圈禁起来,做成无魂的傀儡,再以大母的血食养她们,等她们长大,就能生下有纯净浮灯血脉的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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