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认同裂今。 长功就是如此,终于在几个同心同德兄弟的帮助下,他救出了大母,九死一生越过了边界,最后到达了漠北。 到了漠北后,流淌着幽族血液的长功失去了所有血液带来的能力,在一次外出时天色突变大漠降雪,他被雪伤了眼睛,又被巢廊人抓住,其后几年浑浑噩噩,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被巢廊人榨干血后扔进地宫,醒来去找大母,大母却早已不知所踪。 原来,他失踪那日,大母因担心出门寻找,结果被商队发现,被商队折磨数日后,又被蛮族劫走,身陷蛮族部落。 直到被薛越所救,才过了几年像人的普通日子。 薛越死后,她也消失不见了。 “我一直在寻找大母,那天……我听到了她临死前的呼唤,找到了她。她在薛越的衣冠冢前悲哭。” 大母给长功留下了遗言。 “长功,你只有一个兄弟,他叫子游。我太高兴了,他是个人,是个人,长功。” “我有两个孩子,长子救我出幽地,不再让我做幽鬼,幼子是我作为人生下的,我的心愿如今夜的月一般,圆满了。” “我将大母带回了这里。”长功说,“太好了,她没有消失。她像人一样,留下了尸骨,是白骨,她有了骨头,是人,是存在过的人,没有像风一样消失……” 他一直在这里守着,用幽族长生的命,守大母作为人的尸骨。直到前不久,他感到血已干涸,仰头化风的刹那,浸月的碎魂给了他做鬼的机会。 “看到你平安长大,太好了。”长功望着薛子游说道,“她也一定很高兴。其实,你才是她的孩子,她真正想要生下的孩子。” 三殿下问薛子游:“你要怎么办?” 薛子游含着泪,转头恶狠狠对三殿下说:“什么怎么办!把我娘抬回去好好葬了立个碑!” 沈元夕不停抚着他的背,而燕帆想安慰却找不到方法,只呆呆站着,悄无声息哭了一脸泪: “怪我,当时跟他打的时候没叫你名字,一直叫你饿死鬼。我要早点叫你名字,他听到子游两个字,也知道是你了……” 长功见薛子游认了这个娘亲,心满意足,鬼影渐渐淡去。 三殿下魂片收袖,对薛子游说道:“把棺盖好,我帮你抬出去。” 郑乾在地宫外的墓口重金请人挖人,眼前的墓口被巨石堵死了,只能一点点砸。 他开出价码,挖出活人三百金,挖出尸首一百金。 向导忐忑道:“爷,这应该是挝儿国的墓,咱盗这个墓,会有天谴诅咒啊!” “挝儿国?”郑乾想了好久,问,“可是那个,有个倾国倾城公主的挝儿国?” “对,没错。” “那要挖出个公主来,也不亏,我就爱看美人!” 他说罢,拿着手帕抹了汗,考虑着如何委婉地写封信告诉三殿下,他把俩少年给搞丢了,这时忽听一声震天响,巨石分崩离析。 烟尘黄沙中,只听挖墓的工人们大叫:“天啊!是精怪!是鬼!” 而后又是几声惊呆住的惊叹。 “哇——” 郑乾只觉得烟雾缭绕中,一抹身影极其赏心悦目,抱着不管是鬼是妖精,都要一饱眼福的心态,郑乾一头扎进了沙尘中,和抬着棺材的三殿下撞了个满怀。 郑乾第一个念头想的是,挝儿国那个国色天香的公主还魂了? 然后,他的眼睛回魂了,顺势丝滑跪下:“见过三殿下。” 薛子游冷笑道:“果然,从古至今,膝盖最软的是奸商。” 作者有话说: 郑乾跟皇帝一定很有话聊。 因为他俩都是颜控。 当然郑乾的颜控,还有点磕纸片人那种,喜欢传说中的美谈。见过真人后他一般就没啥兴趣了,最感兴趣的时候,是听到有关美人的传说这样子。 而皇帝的颜控,更倾向于磕真人。
第66章 酒肆 郑乾包下了平定镇的一处酒肆, 要掌柜做了几桌菜,喊回后院看守棺木的薛子游落座吃饭。 因三殿下在,薛子游和燕帆眼都饿绿了, 也还绷着没动筷子。 郑乾看中了掌柜自酿的浊酒, 要了三坛, 自己做那跑堂人, 给诸位都满上,这才问道:“怎么殿下也在?我都没个准备。” 沈元夕接了让来的酒,瞄了眼三殿下, 想偷偷喝一口尝尝,有他在兜底, 应该无碍。 她舌尖点了口酒, 辣劲直冲鼻子, 热出两眼泪来。 抬头见三殿下托着下巴, 嘴角挂着笑盯着她看,沈元夕放下杯子, 这才得空从刚刚窜出耳朵的话语里,扒拉出郑乾的问话。 眼见着三殿下是不会回答郑乾了,可无缘无故晾着人家, 也不是个道理。 沈元夕好心想找个合适的解释回答郑乾, 但这么一想, 倒让她惊呼站起, 大叫不妙。 “咱的马!马车!!” 车上还有她没看完的书, 没收拾的床, 和她一路上收集来的各地的土。 “赤山离这里有多远?”她问。 郑乾只知道赤山在平定镇的西边, 至于多远……反正是不近。 三殿下淡然回答:“山穿两头, 阵有八方……算来那一坠, 两处有千里。” 沈元夕:“那咱的马……” 说到马,沈元夕又惊愕捂住嘴,好半晌,才悄悄对三殿下说道:“乌鸦……乌耀,在殿下袖子里吗?” 三殿下摇头:“它未跟上,回华京了。” 沈元夕松了口气,才笑着说:“我说总感觉少些什么……真不知道这是为何,怎先想到了马,最后才想起乌鸦来……殿下,咱们的马车怎么办?” 三殿下起身:“我去去就回。” 不待沈元夕应声,三殿下消失在夕阳中。 薛子游看不明白,抖着手夹了块肉,问沈元夕:“他上哪去了?” 沈元夕猜:“应该是去赤山找马了。” “啊?”薛子游更听不明白了。 燕帆饿的心慌,只问沈元夕:“就是说,三殿下半个时辰内,不会回了是吧?” 沈元夕点头:“……再快,半个时辰也应该回不来。” 燕帆听罢,与薛子游默契对视一眼,双双放下筷子,左右开弓直接上手,放开大吃。 “饿死我了!”薛子游说。 燕帆道:“他再晚走一秒,我都会被饿死!” 沈元夕目瞪口呆。她从未见过薛子游如此不顾形象大吃大喝,更没料到燕帆也是如此。 两人披头散发像鬣狗扫食,连骨头都嚼了。 郑乾在“战场”中抢了一根鸡腿,就着酒吃了,回过神见沈元夕面前还有完整的饭菜,刚想说,这俩小的还算有点理智,没从沈元夕怀里抢食,就听薛子游叫了声姐。 “你吃吗?”他死盯着沈元夕面前的小碗蛋羹。 沈元夕把那蛋羹推到了中间,笑眯眯道:“你吃吧。” 这三个字像圣旨赦令,最后一个字刚落到桌子上,薛子游的手就过来扫走了这碗羹。燕帆在旁边急的呜呜叫,拿起勺子像过招,一勺子下去剜走了半碗,倒入喉咙。 沈元夕大开眼界:“慢点,烫!” 郑乾见他们吃了半饱,“活”了过来,问道:“我怎么听不懂,什么叫挝儿国公主陵下,挖出来的是你娘?那你是个啥?是人吗?” 燕帆白了他一眼:“你才不是人。” 而薛子游专注吃东西,顾不上搭理他。 沈元夕默契解释:“说起来复杂,但这棺椁里,的确是子游的母亲。” 郑乾对她还是客气的,笑眯眯一副狐狸样,问这桌上唯一还像个人的沈元夕:“三王妃还想添什么菜吗?” 虽然是荒野小店,但储物还是充足的,郑乾看出王妃不是个挑剔人,知道她不会为难自己。 沈元夕刚要摇头,就见薛子游和燕帆拼命举着手,呜呜咽咽说:“再来点再来点!” 沈元夕:“那就再添点吧……你们能吃这么多吗?” “三天啊!”燕帆说,“我们三天没吃了!就是因为这混蛋拿着我们的干粮袋子!” 她筷子头指向的是郑乾。 郑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敷衍道:“是人都会犯错,这只是我犯的一点小小的错误。” 当时进了沙漠,来了阵沙暴,郑乾请来的向导商队全都失散了,只剩他三个。 他不想挂水,因为水袋沉,所以自告奋勇说要帮他们俩背干粮袋,还好两个早就被郑乾坑出经验了,没有全给,都给自己留了一点。 果不其然,下陵时,这混蛋自己忘了还粮食,两个小的因眼前的奇观,一时也忘了。 等门合上,地上地下的才都傻眼。 “来来来,满上,喝酒。”郑乾给两个小的斟好酒,就当赔罪。 “我也将功折过了,我不是请了人把你们掘出来了吗?” “厚脸皮,那是你掘出来的吗?”燕帆道,“分明是狐狸精……” 她自知失语,飞快看了眼沈元夕,埋头吃饭去了。 薛子游:“姐,你在华京好好的,怎么也来了?” “只在华京待着也没什么意思。” “可华京不是要三殿下镇守吗?” “嗯……说起来复杂,总而言之,好像以后不需要了。”沈元夕道。 郑乾眉头一耸,结合近期从华京来的线报,猜了个大概,三殿下是在借这次机会,大动幽族。 他长长一叹,说道:“那我应该就是最后一代了。” 小时候他就质疑过,每次跪祠堂都会想,从爷爷开始就做了重利的商贾,这种无法带来半点好处,数百年前的十二家臣,真的还有必要放在祠堂供奉遵守吗? 故而他听到召唤,先是惊奇,没想到这东西真的存在,而后是好奇,好奇会是什么事,要如何用现在的他。 燕帆问:“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最后一代?你家真没人了?” 郑乾有种放松后的怅然,听了燕帆的问话哈哈大笑。 “我们都一样,小姑娘。”郑乾道,“以后就没有十二家臣了。” 燕帆饭都不吃了,追问:“为什么没有?” 薛子游夹走了她碗里的肉。 沈元夕道:“燕姑娘不用紧张,这是好事……就是说,以后不会有比人还厉害的幽鬼食人了。” 燕帆看着立在旁边的剑匣,一时有些茫然。 “还吃不吃?不吃我吃了!”薛子游夹起她碗里的一片牛肉。 燕帆筷子当剑使,跟他过起招来,三回合不到赢了薛子游,并从他碗里夹走了两块肉做战利品。 “饿死鬼,还得再练!” “不要吵,不要吵……”郑乾像个碎嘴子的老婆婆,又起身给两位倒了酒。 等两人吃饱,洗了澡换了衣裳,头脸干净了,人也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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