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昭缇张口便骂:“傻子,你偷跑什么?回家就回家,我又不是不准,怎么不跟我说?” 应龙一脸茫然。 应龙以为……那件事过后,盛昭缇嫌他恶心,再也不会搭理他了。 盛昭缇瞪他:“呆子!” 应龙跟他的坐骑一起老实巴交地低着头,等着挨骂。 盛昭缇啧了一声,抬手扔来一物,应龙伸手接住了,居然是个沉甸甸的包裹。 “拿着,路上要钱的地方多了去了。”盛昭缇锁着眉头,“大丈夫回乡报国,本就应当,我靖安府的气量,还不至于狭小如此。回乡后好好做事,你心性卓绝,大有可为。” 应龙胸膛起伏了一轮,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将军,我——” “——应龙,我并非看不起你。我本是农家女,家境贫弱,父母为了养活弟弟,把我与姊妹弃之荒野。”盛昭缇坦然地直视少年的眼睛,“若不是师父出手相救,我也和姊妹一样,变成路边饿狗的一顿饭了。” “师父病逝后,塞北动荡,朝不保夕……我只想早日重振靖安府,整肃炎虎关,实在无心去想儿女情长。” “——应龙,是我不配,衬不上你的真心。” . . 彼时盛昭缇说得情真意切,字字真心,但应龙无动于衷,心中冷笑连连。 ——他知道盛昭缇,是在说谎。 盛昭缇是不记得,她在重伤濒死时,将应龙错认成薄远州后,允诺要嫁给他的事情了。 什么“无心”,什么“不配”? 说到底,只是盛昭缇只有这一颗心。给了薄远州,就不能给他应龙罢了。 如果盛昭缇对他再狠一点、再决绝一点、再残忍一点,应龙也许真的会放下年少的爱慕,忘了这个骄傲嚣张的少女将军。 但偏偏盛昭缇追了上来,怕应龙死在路上,给了他一袋沉沉的包裹,还担心自己耽误了应龙,特地编了一个漂亮的谎言。她强大骄傲得像是烈日,却又温柔善良得形如白月,盛昭缇一举一动,都是应龙心里最好的模样。 他的太阳,他的月亮。 . . 云雀鼓着腮帮子:??? ——不是,如果这么一看,应龙简直就是一条白眼狼! 盛昭缇、李拾风、靖安府,到底哪个得罪了他? 顶多就是人盛爷不喜欢他,干干脆脆地拒绝了他而已;应龙还轻薄过盛爷,盛爷最后还大度地不跟他计较呢。 这人什么毛病?难不成苏罗耶就是个粪坑,任谁掉进去都会发臭发烂么? 云雀这厢还在迷惑,那边的幻景倏然一变,一瀑鲜血迎头浇来! 云雀:“……” 这转折太快,震撼云雀二十年。 荒漠,古道,冷月,死与血——这大概是应龙与盛昭缇告别后,连夜奔向苏罗耶的路上。 应龙被层层黑影包围在正中央,少年浑身浴血,目眦欲裂。 云雀一惊: 这是遇上马贼了? 不对——少年应龙虽远不如现在的应龙大萨满强悍,但好歹是盛昭缇身边的高手,哪里来的马贼能把他逼成这样? “……”应龙嘴角挂血,少年磨牙出声,字字寒烈,“你们的功夫,是大内之人,是上京天都的人。” “好眼力。” 一道黑影突然出声,嗓声阴柔,话尾妩媚,听得人无端端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也不枉你死的明白!” 哗! 无数道黑影同时出手,攻势交织成一网生腥的樊篱,似是一笼天罗地网,向应龙兜头盖下! 云雀看得心惊胆战,下意识地觉得应龙必死无疑;与此同时,云雀也和幻景里的少年应龙一样,想明白了一个令人悚然的关窍: 这塞北,天高皇帝远的鬼地方,谁能使唤得动大内高手? ——只能有一个人。 只可能有一个人…… 李拾风,昭王周朝辞! 应龙眼尾一瞥旁侧,他的爱马正中暗器,倒在了一滩黑血里。少年看着马背上挂着的、来自李拾风的包裹,心神巨震,尔后怆然一笑: “原来是‘千里香’……!” 有李拾风置于包裹中的“千里香”为引,所以无论我怎样奔逃,都避不开你们这群杀神! 原来李拾风,原来靖安府,根本没打算让我活着回乡! 是了、是了、是了。 应龙可是瞧过炎虎关布防的人,李拾风怎么会放他应龙回去? 什么“情意”,什么“去吧”,什么“回来看看”…… ……都是假的。 只有他应龙,傻得彻头彻尾,以为自己在炎虎关,真的有知心的好友;只有他应龙,听见李拾风的好言好语,真心实意地眼底湿润。 假的、假的、假的! . . 接下来的幻景,残忍得令人齿冷。 这群黑影将应龙重伤至毫无还手之力的地步后,却不立刻结果了他;他们搬来了一具黑棺,将濒死的应龙扔了进去。 “……”薄燐眼皮一跳,“……畜/生。” 然后—— 黑影一声令下,向棺材里灌入白花花的银海蚁! 棺盖沉沉地一压,黑棺剧烈地震荡起来;那是拼命挣扎的应龙,少年凄厉的惨声不绝于耳! 云雀听得头皮发麻:“这是干什么?既然要杀他,一刀杀了就是,为什么要这么折磨……” 薄燐面沉如水:“因为应龙生得不错。” 云雀睁大了眼睛:“……诶?” “这并非一般的银海蚁,这种银海蚁乃经过蛊毒炼制,会把人吃的只剩下一层完整的皮。”薄燐沉声解释,“二十年前,京城的达官贵人间盛行美人皮囊做的人偶,应龙这张皮卖出去,在场的人下辈子吃喝都不用愁了。” 云雀听得匪夷所思:“……不是说当时国力衰微,靖安府粮饷都凑不齐,哪来的这么多钱?” 薄燐冷笑一声:“穷的是国,又不是这些贵人。” 棺中惨声凄厉,黑影们却听得无聊,围坐下来,谈笑打趣。 云雀看得手脚冰凉,她尚且不知道应龙的父亲和姐姐,也是惨死于云秦马贼的手中;她只是心想,如果自己人在棺中,承受着万蚁噬心的巨大苦楚,听见外面的罪魁祸首笑得开怀,自己会是怎么个念想? ……原来应龙对云秦的仇恨,来自于此吗? . . 然而应龙并没有死。 一道清脆娇嫩的童声传来,稚嫩、冷漠、居高临下: “恶心。” 哗! 一道惊才绝艳的赤色火焰从天而降,形如天罚,转眼间又像是灭世的焚风,瞬间吞没了这片小小的土地;谈笑的黑影通通被这道火焰燃为灰烬,甚至没有人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云雀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这是对火属相灵子巧妙绝伦的控制,手法精妙老辣得超出了她的一切认知—— 施术者是一个小小女孩。 女孩一身碧绿色的裙裳,发色却是火焰一样活泼的红色,怀里抱着的红狐与她的发色相衬相映。她的年纪绝对不大,稚嫩冷漠的眉眼还没来得及张开,却已然能窥见惊人的美丽。 她像是冰雕玉琢出的精致偶人,偏偏裹上了一层火焰的颜泽。 “陛下,”一道人声追赶而来,沉雄而威严,“您的愤怒会惊动云秦边防。” 火狐女孩面无表情地回答:“孤的火焰必将征服这个野蛮的国度,尊敬的教皇陛下。” 身姿魁梧高大、头戴白金冠冕、肩垂金线流彩的男人飞身而落,像是一头灵活而矫健的白色巨熊,衬得火狐女孩愈发娇小纤细。 云雀:“……” 薄燐:“……” ——这就是苏罗耶圣教教皇? 等等,教皇难道不是苏罗耶最强大的偃师么,怎么一副一拳能打死十头熊的凶相? 那么—— 教皇向火狐女孩垂首示意:“天父的荣光与您的骄傲一样耀眼。” ——操! 那么这位就是二十年前的苏罗耶女帝,莉莉谢! 应龙真是好大的气运和排面,居然能引得这等大能出手相救! 火狐女孩抬手一指黑棺,清清脆脆地下令:“孤,要他活。” 女帝的意志,就是天父的命令,哪怕她是一时兴起。 教皇也没问个中缘由,莉莉谢就是个随性而残暴的疯女人,有一次夜里心血来潮,她一人屠光了一个抗税的深山部落;天亮后莉莉谢若无其事地去附近的集市上,用自己的项链与小贩交换了一条喜欢的裙子,高高兴兴地飞回了不死火巢。 ——眼下她一高兴,要救一个卑/贱的苏罗耶人,算是比较合理的事情了。 莉莉谢看了眼被苏罗耶萨满捞出来的、千疮百孔的应龙,碧绿色的眼睛没什么感情地一转,对教皇道:“孤饿了。” 教皇震惊得愣住了:“……陛下是要吃他么?” 莉莉谢和怀里的红狐同时一翻白眼:“你有病,去死。” 教皇:“……” 爷,寿与天齐。 下一章把回忆杀的最后一个部分讲完,小云雀就能回到现世啦x
第96章 、说第九十:爱恨•囚中龙女(五) ——四颗人头差点杵在了云雀脸上! 死者一脸震骇、青筋凸鼓、双目怒张, 云雀无动于衷地眨了眨眼睛,摸了摸肚子觉得有点饿了。 薄燐:“……” 薄燐还没云雀这么牲口, 提溜着小姑娘站远了一步。 这四颗人头自然不是实体, 也是神识乱流中繁芜纷乱的一部分幻象,只不过是贴着云雀的脸渐次生成,逐渐扩张成完整的图像。 拽着四颗人头头发的, 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冰雕玉琢、优美修长,神秘而繁丽的咒文刺青从五指流淌向手背, 贵胄的指节各自戴着一湾黑曜石指环。 ——这是苏罗耶圣教大主教, 从教皇的“终焉归零”治愈术式下,浴火重生的应龙。 应龙一袭鸦羽黑袍,头戴粲然冠冕, 相貌冷峻侵削,侧颜像是匠人刻刀下无可挑剔的石膏雕像。他相貌冷淡而端正, 偏偏眼尾恍若桃花, 衔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红意。 刀尖上的心头血,箭矢上的红蔷薇。 美得危险万分,红得惊心动魄。 应龙端正地单膝下跪,俯首微低, 双臂举起,向着殿上人献出手中血淋淋的人头。 ——神圣又野蛮, 高傲又虔诚, 构成了画面史诗般古老的底色。 莉莉谢坐在猩红色的天鹅绒大座之上, 冰雕玉琢的女孩犹如坐在了烈烈的火焰中央。年幼的苏罗耶女帝向来不惧严寒,白净纤长的小腿曝露在外, 不堪一握的赤/裸脚踝晃荡来去。 “尊敬的应龙大主教, ”莉莉谢碧磷磷的眼眸微微抬起, “你需要什么?” 应龙垂下银白色的睫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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