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 我出身低贱,一无所有,毫无后顾之忧;我新锐、激进、叛逆,行事狠辣极端,是最好利用的棋子,也是最好用的弃子。 ——来利用我。 我需要你们提供的资源,时家那个小小的贮经室,不足令我长为一代偃师大能。 寻时雨听见昭王周朝辞开口的一声笑时,就明白自己的豪赌已经赢了第一步。 . . 寻时雨犹如一颗焰火,在青云宴上突地爆炸,她的才华炫烈无畴,寻时雨的“罗雀门”在擂台赛中大放光彩,连战五十余人未逢敌手,最后堪堪与来自陈家的一个女偃打平。 云雀至今还记得那个女孩子,冷漆漆的黑发下是一双厉红色眼睛,那是和她一模一样的眼神,连讲起话来的口气都是一样的细冷: “陈家上三门,五钱偃师,陈默恂,承让。” 寻时雨刚想说什么,红色眼睛的女孩子细声细气地打断了她: “你这次风头太盛,会死得很惨。” 寻时雨翡翠色的眼睛眨了眨,末了不着痕迹地弯了弯: “不关你事。” 陈默恂厉红色的眼睛一闭: “好自为之。” . . 寻时雨刚下了青云宴,就被告知自己即将有一个偃师师父,从此她正式跨入千机城的大门,取得云秦官窑偃师的资格。 “……”寻时雨还有些不可思议,“就,这么算了?” 陆鸣萧一扬飞掠的眉峰,示意她有屁快放。 小姑娘还有些在梦里:“我可是废了时雨,我不得受家法吗?” 陆鸣萧冷笑了一声。 周朝辞和他陆鸣萧同时站在寻时雨这边,时家为什么要为了时雨,同时得罪昭王和“一杯无”? 是,她时雨是上一门的千金小姐,但上一门有多少千金小姐?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你看时雨被废了,她亲爹有吭过一声么? ——指不定还在想这是什么时候生的女儿呢! 一个闺阁女子而已,死了便是死了,在冷冰冰的利益权衡下,人命尚比草还轻贱,何况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女人? 寻时雨眨了眨眼睛,明白了陆鸣萧的意思。 她不知道自己乘上的顺风,是何等的赫赫炎炎。皇恩浩荡、强权如炬,所有人都是蝼蚁,所有人都是草芥。 寻时雨没感觉到窃喜,只觉得手脚一阵发冷: ……这就是,权力吗? “别想了,你命没那么长。”陆鸣萧毫不客气地打断女孩的茫然与震骇,“与其想那些不着边际的,先把现下解决了。” 寻时雨突然张开双臂。 陆鸣萧:? 寻时雨面无表情道:“要抱。” 陆鸣萧抱着九歌冷笑一声,抬脚就要路过女孩。寻时雨趁他经过时身形一低,钻进了陆鸣萧的臂弯下,强行把自己塞进了他的怀抱里。 陆鸣萧冷冷地向下一瞥:“你找打?” 寻时雨把脸埋进了陆鸣萧的衣裳里,喉咙里吚吚呜呜的。要不是陆鸣萧不是第一天认识她,还真以为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小东西,是什么娇软可爱的棉花精。 寻时雨闷闷地道:“喜欢陆叔。” 陆鸣萧最烦这种黏了吧唧的作态,当场要把女孩从自己身上撕下来:“老子没那么老,起开。” 寻时雨不撒手,抬起头来,下巴搁在陆鸣萧胸膛上:“陆叔,假如我要对付一个很厉害的东西,你会陪着我吗?” 寻时雨问得认真,眼神明亮,白瓷似的鼻尖攒着些委屈的红,陆鸣萧呼吸一卡顿,差点就答应了。 然后他神色迅速地冷下来,反手扣住了寻时雨的咽喉,往桌上狠狠一按! 这一下根本没留力,寻时雨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砸成了几段,痛苦地攥着陆鸣萧掐住自己的手:“……” “睁眼,看着我。” 寻时雨泪眼朦胧地对上了陆鸣萧居高临下的视线: “谁教你用女色解决问题?” “下不为例。先说好,——我见一次打一次。” . . 陆鸣萧放开了寻时雨,小姑娘总算顺过了气,蜷着身体剧烈地咳嗽起来:“……” “陆叔最蠢!!噗噗噗噗噗——!!!” 寻时雨踩了陆鸣萧一脚,噔噔噔地跑掉了。 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寻时雨根本摆脱不了这个年纪的幼稚,眼下见了新师父时起光,就想借此膈应陆鸣萧一下: 让你掐我!噗噗噗! 时起光长相俊秀、气度温文,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根本没有因为寻时雨的出身,从而看不起她的意思。 寻时雨见过太多的人渣,已经养成了屎里找糖的本事,如今稍微正常点的时起光,俨然变成了那颗难能可贵的糖: ……拜了个好师父呢。 寻时雨穿着时起光给她置办的新裙裳,小姑娘在西洋镜前转了个圈,全然忘了陆鸣萧的告诫: ——天黑之前,必须从时起光的寓所里出来。
第107章 、说第一百零一:恶女•我不姓时(三) 寻时雨的眼睛震骇地瞋至极圆, 烛火在女孩颤栗的瞳仁里惶惶地燃烧。 入鼻是一股糜烂的胭脂香味,漫目都是凌乱又破碎的锦缎。大殿里横陈着上十具干瘪的尸首, 无一例外都是年轻的女孩。 寻时雨知道她们是怎么死的。 这些女孩子, 是“鼎炉”。 陆鸣萧说过,苦心修炼是修者正道,但并不是唯途。京都何其之阔, 权贵何其之多,这些人宝马香车一样不缺, 凭什么要豁出半条命去修行呢? 但是成为方偃的好处太多, 单凭灵子入体、炁府流转,就可以强身健体、延迟衰老,何乐而不为? 于是达官贵人间, 盛行一种方法,“养鼎炉”。 他们圈养年轻貌美的女孩, 让她们吞食大量的精华药草, 是为“鼎炉”。再以房事为媒,将鼎炉的精养一并采走,是为“采鼎炉”。而被采的鼎炉,并不是陪主人睡一觉就完事了, 修为转让是有代价的,这个代价通常是鼎炉的阳寿。 而且鼎炉也分成色, 最好的鼎炉就是正在修行的方师或者偃师。寻时雨视线悚然地转了一圈, 这些女孩子无一例外, 都是挂着清嘉孔方的正式偃师。 成为女偃,不容易吧? 辛辛苦苦成为偃师, 一定有为之奋斗的希冀吧? ……这些女孩子被掳、被炼、被采的时候, 又是什么心情呢? 都不重要了。 她们的惊恐、怨恨、痛苦、不平, 谁能听得见呢? ——寻时雨神魂一震,猝然一惊: 等等。 这是在哪里? 这是她师父时起光的寓所,这是时起光寓所里一处秘密的大殿。 ——要不是寻时雨有问题想请教时起光,转了一圈又找不到人,误闯进了这处禁制,她还不知道时起光相貌堂堂、衣冠楚楚,背地里在干这等勾当! 那时起光的修为……? 寻时雨看着满地的女尸,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等等,等等,等等。 寻时雨摸了摸发间的清嘉孔方铜钱,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令人恐惧的事实: ……自己,是不是她们其中一个? 这些死不瞑目的女孩子,是不是跟她一样,都被时起光“收徒”的谎言所蒙骗,最后都被—— 寻时雨头皮发炸: 逃,逃,快逃。 她看见了有一具女尸,起码是六钱的修为,放在任何一个宗门,都算是出类拔萃的高手了。 ——但那个素未谋面的六钱女偃,也变成了干尸中的可怜一具,别说尊严和梦想,连命都没有了。 时起光都能把六钱的偃师炼成鼎炉,还对付不了她寻时雨吗? 逃——逃——逃! 这个人不是寻时雨能对付得了的,起码在时起光本人的地盘上不行!这里不比擂台,到处都是时起光做的机关,杀她一个寻时雨简直轻而易举! 逃!!! “……是谁在外面……” 诶? 寻时雨如遭雷击,钉在原地。 谁……? “救我……” . . 寻时雨没想到再遇见陈默恂,居然是在这种地方。 这个黑发红眼的小姑娘简直是另一个寻时雨,眉眼纤巧清丽,气度幽寒冷淡,连眼神都一模一样的漠然孤傲。 但寻时雨心里有数。虽然她们在擂台上打了个平手,但是陈默恂的才华远胜于她,只是寻时雨的“罗雀门”太过霸道,加之战斗经验不足寻时雨,这才失了胜机——毕竟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跟寻时雨一样有机遇,天天都能被陆鸣萧打得满地乱爬。 寻时雨自诩是个恶女、狂徒、亡命客,她为复仇而来,保不齐哪天就暴毙荒野;但陈默恂不一样,她不必和寻时雨一样拼得粉身碎骨,是可以成为陈家的地机首座,一代宗师的人物。 ……但是陈默恂怎么出现在了这里? 大殿墙缝内别有洞天,几乎是一处私人刑室,狭小的石室内挂满了森寒的刑具,可以窥见时起光让这些女偃就范的手段。 寻时雨第一眼险些没认出陈默恂来。后者蓬头垢面、遍体鳞伤,空气里粪尿的气味刺鼻难闻,想必是痛苦极致后的失禁。 寻时雨头皮一阵发麻: 时起光,你怎么敢……? 这就是你剥下尊严的手段吗? 刑室外的禁制并不复杂,寻时雨还算是时家人,根本不难进去——她知道这是为什么,这个禁制只关得住不是时家人的陈默恂,关不住送饭的、清理的、逼她吃药草的时家下人。 时起光之所以能如此猖狂,正是无数时家人的默许。那些知情的人知道陈默恂的遭遇,但是没有人伸出过手来救她。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足以摧毁一个正常人的心智了。 寻时雨浑身发颤,一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要救陈默恂,她要救自己,趁时起光还不在,快点逃出去,找到陆鸣萧! 时起光再无法无天,也不敢在陆鸣萧面前放肆! 寻时雨祭出鱼镜花,锵然割断了锁住陈默恂四肢的铁铐。陈默恂心脉微弱,眼睛还是睁着的:“是……是你……?” 寻时雨解下自己的外衫,把陈默恂裹了起来:“是我,我来救你——” “跑……你打不过他……去告诉我爹……让他向时家施压……” 寻时雨突然怒了:“你是傻/逼吗?!” 陈默恂一愕。 “你这伤口烂了几天了?你少说也被关了五天了吧?你们陈家人又不傻,这么大一个女儿突然没了音讯,他不会找么?外面风声我知道得清楚,陈家和时家突然多了好几笔大生意!”寻时雨说得又快又急,“交易!你被卖了!你被卖给时起光了,这玩意才能这么折磨你还不顾忌陈家的报复!别想他妈的陈家人了,只有你才能救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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