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育、健康、长寿,云雀想都没想过,她拿着自己的命在风口浪尖赌了小半辈子,得不到这些是正常的。 阿幼朵:“……” 阿幼朵吃了云雀一颗软钉子,水灵灵的大眼睛向上一翻,噔噔噔地被她气走了。 阿幼朵年纪绝对不小,眉眼长得秾丽明艳,身段生得婀娜窈窕,一身叮铃作响的白银首饰,走到哪儿都是华光濯濯、熠熠风姿,跟苗疆的烈日一样火辣又夺目。 云雀跟这苗家美人不熟,一来是工字旗跟医字旗交流本来就少,二来是阿幼朵性格泼辣刻薄,怼天怼地怼空气,北门大战之前,经常能瞅见防字旗都统完颜烈和她吵架——当时将军大帐议事,差点打起来的就是他们俩。 如今完颜都统重伤难愈,半条命还握在阎王爷手里,阿幼朵没人吵架,总觉得有些寂寞。 且说阿幼朵被云雀气走,薄燐恰好在房外侯着,阿幼朵一看他就火气上来,揪着他劈头盖脸地一顿数落: “看到这条绑纱没有?别随便把修为乱渡给小师傅,不然这块料子就是你娘灵堂的白布!” 薄燐:“……” 当时初入华胥秘境,薄燐为了救云雀,强行渡了一段修为给云雀——这个行为确实是对的,但不该薄燐来做。 薄燐修的是世上最为霸道酷烈的刀法,风卷尘息刀的灵息森寒彻骨,云雀的炁府根本承受不住这等强劲的灵息——好在云雀也确实不是一般人,硬生生地扛下来了。 但是之后,泰父苏醒、众人脱逃时,薄燐之前渡给她的修为,险些害死了云雀——云雀的炁府被那股极寒灵息一冻,变得脆弱了许多,在云雀大幅度调用神识和灵息的情况下,云雀的炁府差点就完全裂开了! 当时的情况真是险之又险,薄燐后知后觉地一阵心悸。 云雀又……差一点死了。 . . 云雀倒是不知道薄燐心里作何愧疚,云雀从来不觉得薄燐该保护她: 她手上的性命不比薄燐少。有朝一日如果她真的死了,那也只能怪云雀自己没本事,怨不得别人的。 薄燐爱她、惯她、陪她,能做到这个,在云雀心里,就算是好夫君了。 云雀给陆鸣萧立了衣冠冢,又好生修养了几个月,日子难得算是清闲 。虽然西北沦陷,炎虎关四面受敌,但在苏锦萝和闻战夫妇俩的治理下,炎虎关和拥雪关固若金汤,城中百姓安居乐业,倒是难得的太平。 “世人多把炎虎关称作塞上江南,”狐麗端着一支烟杆,殷红的唇瓣间呼出一口白雾,“苏小将军的名号,算是响遍了云秦。” 云雀跟着点头,苏锦萝带着靖安府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光,守住了城池还收复了旁近失地,说是边军中的中流砥柱也不为过。如今这些美誉和荣勋,都算是迟来的了。 华胥秘境一事过后,云雀写了近万字的内情陈说,全数交给了苏锦萝。 苏锦萝大为震骇,嘱咐再三,关于云秦真相一事,切不可随意告诉他人。 周火与李拾风连夜密谈,一日后,李拾风好歹把自己从水牢里挪了出来,在自己小院里闭门思过。 周火则跟着危纪分和哔哩哔哩—— 找到了青春。 砰!!! 地动山摇,火光冲天,人仰马嘶,云雀和狐麗淡定地坐在栏杆上嗑瓜子。 为了避先帝名讳,周火被迫改名成了周炎,周炎与危纪分和哔哩哔哩一见如故,天天都在倒腾一些“奇/技/淫/巧”——如今星阑命行与工字旗联盟,时局在混乱中保持着微妙的稳定,苏锦萝也没多管危纪分: 毕竟每一次危纪分他们折腾出来的动静,都会引起方圆数百里灵子潮汐的剧烈震荡,这种威慑简单实惠奏效,比什么都更好用。 饶是不通治理的云雀,也明显能感觉到,靖安府在苏锦萝的带领下,一点点地焕发出新的生机和活力来。 盛昭缇则退居二线,专心练兵,闲时也能看见盛将军带孩子。铠哥儿跟窜天猴一样,上蹿下跳、蹿房越脊,每天都跟灰头土脸的;而另一个小丫头则娴静许多,娇娇怯怯,风声一大都能吓她一跳。 这是当时苏锦萝从沁园春捡的小丫鬟,身份惊人、经历离奇,居然是明空公主。后来的波折和真相云雀也知道的差不多了,明空公主本被软禁在密室里,据说是周炎上窜下跳地好一阵折腾,才把红狐刺客的神魂,从明空公主身上彻底祓除。 明空公主恢复了自主意识,比先前还要更加娇怯怕人。铠哥儿明明年纪比明空还小,看上去却更像长姊,云雀时不时就能见着铠哥儿,拉着明空公主跑来跑去。 云雀对盛昭缇简单粗暴的育儿方式叹为观止:“这样妥当么?” 明空公主和他们这些泥腿子可不一样,金身玉体娇贵非凡,摔着了有个好歹怎么办? 当时盛昭缇身边的亲兵低声道:“这是李先生的意思。” 云雀眨了眨眼睛,李拾风这人……还挺别扭的。 “老一辈跟我们不一样。”狐麗心思何等玲珑,当场看穿了云雀所想,“我们这代人,敢爱敢恨,什么都敢摆出来扯个清楚。” 云雀这一代的年轻人,生在了云秦格外特殊的风云年代,傲气、胆气、锐气构成了云秦的文化巨构,庙堂之上多谏臣猛将,江湖之远多英雄儿女。 而上一代人,生在沉疴的帝国、飘摇的皇权、破碎的山河下,所有人都被命运压得发沉发闷、腐烂生疮,老一辈人习惯了“不可言传”,习惯了“心照不宣”,习惯了在沉默中掩埋微渺的自我,把整个人缴进巨大的国家机器。 无论是活蛊罐、金钩人,还是薄远州、白雪斋,或者是盛昭缇、应龙,他们来路各异、性格迥然,但脾性深处,多多少少都积压着时代留下的沉抑。 个人的遗憾、悔恨、悲痛,都是一个时代下的微小创口,连绵成一道伤遍一辈人的巨大疮疤。 云雀突然问道:“你觉得云秦会走向何方?” 狐麗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笑道: “好嫂嫂,狐麗怎么会懂这个?” . . 云雀挂在狐麗胳膊上嗑瓜子。 南下之行凶险万分,薄燐和白潇辞再三计议,还是决定一同出行。等过了大凉州,白潇辞和狐麗上凌霄阁,而云雀和薄燐则带着半枯翁,通过“灵津”传送往辰海明月,把海月那档子事给了了: 但目的不仅如此。 当日在华胥秘境,鹤阿爹一剑敌泰父,留下了太多未解的谜因: 鹤阿爹就是“白鹤道人”吗? 如果鹤阿爹就是白鹤道人,那在漕道边时,鹤阿爹又怎么会被金钩人掉包?金钩人差点杀了一船的人,背后又受何人指使,跟鹤阿爹又有什么联系? 说到底,鹤阿爹是云雀从海月身边带走的。鹤阿爹的底细,也只有海月能说得清。 照小陆大夫给锦萝的分析,此时云秦的势力三足鼎立,太后派、海月派、幼帝派三方颉颃不下。炎虎关此时处在三方僵持的旋涡中央,这些人上人耗得起,炎虎关可耗不起。 于公于私,辰海明月,薄燐和云雀也必须去一趟: 上一次去辰海明月,二人还只是江湖客; 这一次再访辰海明月,云雀和薄燐肩上扛着的就不只是自己的脑袋了。 “一定有不少人不希望我们见到海月。”薄燐淡淡地道,表情像是罩了层雾,“这一路不好走,……” “云——雀——姐——姐!!!” 薄燐皱着眉毛,满脸写着开心:“……” 云雀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白潇辞扶额扭过头去:“……” 狐麗似笑非笑地继续嗑瓜子:“哟,这不是绵绵妹妹么?” “狐麗姐姐!”绵绵跟狐麗处得也极好,亲亲热热地和她贴贴,这小白蛇最喜欢美女,见着好看姐姐叫得比谁都亲热,“李先生说啦!要我和大冰块一起去!” 大冰块自是盛临城(之前人家还叫百里临城)——敢给小将军起外号的,也只有绵绵独一家了。 难得见少年将军没披盔戴甲,而是穿了一身便于行动的蓝,少年身形修挺,眉眼冷峻,倒是个翩翩好郎君。 白潇辞奇道:“那炎虎关城防——” 盛临城移开目光,面无表情:“我娘说用不上我。” 白潇辞礼貌地咳嗽了一声,笑出来未免太不给面子了:“……” 薄燐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以上只是玩笑话。 盛昭缇另有隐忧,白鹤道人居然是在海月这边的人——那辰海明月里一定不止鹤阿爹一个高手,为了安全着想,辰海明月之行,还是多添几个人手为妙。 云雀心里有些暖,盛昭缇把他们的安危记挂在心,是真的当自家的小辈来看的。 况且此时炎虎关不同以往,星阑命行现身,城中有鬼姥姥、陈默恂等高手坐镇,有没有盛临城还真就差不多。 盛临城面无表情地纠正道:“还是不一样的!!!” 绵绵毫不留情地嘲笑道:“哈哈,傻男人。” 盛临城:? 场面一度十分紧张,以绵绵躲在云雀背后,蛇仗人势而告终。 . . 出行时间被薄燐定在了傍晚。 炎虎关四面受敌,驿道难通,云雀一行人得先潜入被占领的建春城内,取车马再作打算。 绵绵快乐地举手:“骑绵绵也是可以的!!!” 盛临城面色寒冷地敲了记绵绵的脑袋,让这玩意少说两句: 还真当自己是白龙马了。 “车马?”狐麗诧异,往南都是苏罗耶的占领区,她以为这一路能骑马都不错了,最差的情况就是一路走过去,“敌占之域,不该是城城戒严?” “的确,”薄燐打了个响指,“但我们有苏罗耶的内应。” ——内应? 云雀好奇地伸长了脖子:“谁?” 盛临城脸上也有讶色:“何人?” 薄燐执意保密,表情颇为复杂:“嗯,你们都认识。” . . 狐麗受不了了,肩膀一撞云雀:“我哥在你面前一直这么说话的么?” 云雀奇道:“唔噫?” 狐麗啧了一声:“就是那种,有话不直说,故意卖关子,听得人想报以老拳的说话方式。” 云雀诚恳道:“人到中年,体谅一下。” 男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 . 建春城。 建春城作为距离炎虎关最近的一座内地城池,为了防止流民逃跑到炎虎关,设置了重重关卡阻拦。 但这玩意是拦流民的,云雀这些人少说也能代表新生代云秦的战力天花板,进个城还不算难。一行人由轻功最好的薄燐牵头,众人从最陡峭的城墙上攀入,运着轻功从暗哨头顶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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