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争了一年又一年,却依然死在了天眼之下? 为什么我苦苦追寻了一世,却依旧死在了深山之中? 难道“天”真的不可战胜,你我凡人皆是巨掌之中的玩物? 寻寺樱静静地看着自家女儿,母女的形貌都是一等一的冷清幽艳,似乎都缺了这么点烟火气。没有表情时,眉眼便是冷的。 寻寺樱伸出手来,探向云雀面庞,小心地避开了云雀脸上的伤口,把被血糊住的乱发撩到云雀耳后。 “阿寻,你很努力了,这就很好了。” 云雀泣不成声:“可是我……” “我告诉你,要与天争,要与人斗。这个世界对你太苛刻、太残忍,你就算什么也不做,别人照样会压迫到你头上来。” 寻寺樱看着云雀,云雀看着寻寺樱。一双翡翠色的眼睛疲惫又温和,另一双翡翠色的眼睛红肿又狼狈,彼此安静地对视。 “但是阿寻,敢于抗争,已经是普天之下,莫大的勇气了。” 云雀哽咽道:“我对付不了。” “我告诉你‘天’的存在,不是让你去毁灭它。”寻寺樱的嗓音纤细而温和,母女俩连嗓音都相差无几,“——人无‘天’怎么行呢?” 云雀一愕:“什么?” 寻寺樱笑道:“阿寻,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何历代帝王将相,都默认‘天’的存在,甚至认同它插手凡间,操纵众生?” 无端的寒冷爬上了云雀的后脊,云雀张了张口,惊疑不定:“那是因为他们弱小……” 不对。 云雀陡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头:怎么可能? 她一直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理所当然地觉得“天”太强大了,凡人无法反抗,只有臣服。 ……但真是这样吗? 云秦的周皇室虽然出了不少垃圾,但它本身可是最强大的存在:云秦自古以来便是东陆霸主,南边的梵竹帝国被外敌灭种三次,西边的大漠断代无数,大洋彼岸的爱琴诸陆反复易主——只有云秦屹立不倒、长盛不衰,即使是混得最难看的年代,云秦依旧是最强大的代名词。 帝国之间没有仁义道德之说,谁拳头更硬谁说了算。而令诸藩列国真正胆寒的,是云秦帝国强盛无比的方偃之术,其中震慑大陆的,便是周皇室的“天帝蟠龙”。 “天帝蟠龙”到底是不是一个龙种,如今众说纷纭,绵绵也没有印象。但是云秦的史书上有过只言片语,“天帝蟠龙”可以燃烧整个天空,好比太阳击中大地,全世界的人们都可以看到那道炫光:成千上万的生灵在一瞬间失去性命,在天帝蟠龙发怒的区域里,上万年间都不允许再有生机。 ……拥有这等力量的周皇室,会害怕“天”么? “难道他们是,”云雀瞠目结舌,“彼此勾结的关系?” ——不,不对,如果是这样,此次苏罗耶入侵,“天”不可能还在作壁上观。“天”可不缺使唤的高手,把剪城四神扔进苏罗耶帝都大杀乱杀就行了,反正这玩意也没讲过道德! 那到底是为什么? 寻寺樱笑了起来:“别急,阿寻,你的路很长,那些你现在想不通的秘密,以后也许是低头就能看见的事实了。” 云雀混乱无比,只觉得头痛欲裂:“……娘亲,我想不通,你这么一说,我反而在质疑,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在……” 寻寺樱撑着脸颊:“现在阿寻是为了什么在抗争?” 为了什么? 这一下云雀都有些懵,为了什么? “诛天之战”后,云雀被“天”捕获,又因为机缘巧合逃出,在深山中失去了记忆。尔后的故事便不是什么秘密,云雀从大黔州到辰海明月,从大凉州到塞北漕道,从炎虎关到华胥秘境,好一条腥风血雨路。 每一段旅途都有自己的理由,但是集合起来一看,云雀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她要和天抗争,但事实上也就与剪城四神打了这么一场(自己还被打死了),其他的都是与人相斗的一地鸡毛。 “人生都是这样的,纷乱如麻,理不清楚。人人都是身不由己、随波逐流,能坚守本心、活出自我,就已经实属不易。”寻寺樱笑道,“想不通就别去想了,也没多大的意义。解决好当下的问题,一路向前走,‘天’自然会到你的面前。” 云雀奇道:“为什么?” “因为你不听话。‘天’在维持自己的秩序,惩罚那些打破规则的人。你只需向前走,把腐朽发烂的踩在脚下,‘天’自然会主动现身,与你再战。” 云雀眨了眨眼睛,还是没能明白:“不是,阿娘,你刚才又说,人不能没有天……” “人不能没有天。” 寻寺樱看着云雀,眼神沉静而温和,像是两窟鸦青色的深谷: “——但现在的云秦子民,需要新的天。” 她伸出手去,把云雀往后推了一把: “去吧,阿寻。” . . “去活出你自己,去换个新的天。” . . 云雀双目陡睁,眼尾都是漫溢而出的眼泪:“——啊娘!!!” 她看见了雪白的帐顶,飞燕白银挂钩,拔步床都包着一层光滑明亮的白漆。 云雀:“……” ——这又是哪里? 她头痛欲裂,刚才她遇见了寻寺樱,只是她濒死时的幻觉吗? 也是。阿娘离世多年,又怎么可能与她重逢? ——不对,她云雀应该也死了才对! 深山古镇、红男绿女、剪城四神、诡光一闪——云雀分明记得,薄燐低头拥抱她,两人一起变成了石头! 云雀不由自主地一哆嗦,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的手,谈不上吹弹可破,但也好歹是女人的手,捏上去都是肉,怎么也不像是一尊石像啊? 云雀:“……” 不是,不是,等等…… 她可能淋雨太久,脑壳进水——眼下这个情况,分明是有人救了她! 谁? 云雀艰难地在雪白蚕丝被里拱了拱,翻身坐了起来,撩起洁白半透的帘帐往屋内一瞧,人都给看傻了:“……” 白、白、白。 牙白色的桌椅,牙白色的屏风,牙白色的地砖,入眼处皆是大片大片的雪白,根本找不出其他的颜色。 云雀诶了一声,这里倒像是,薄燐口中的—— 凌霄阁? 作者有话说: 是白哥的地盘!
第150章 、说第一百四十三:欺天 有一说一, 对于“当年白潇辞倾慕于我”这件事,云雀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但是云雀只长着一颗心, 给了薄燐就不会再给第二个男人。云雀意识到了白潇辞的心意后, 说不上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但确实是常常留心于两人之间的距离——白潇辞这个虽然板正固执了一些,但总归是聪明的男人, 他不会看不出来云雀对薄燐的意思。 见好就收,无需赘言。大家都是江湖儿女, 将来两人还能像云雀和闻战那样, 能做上相视一笑的好朋友。 如果真要说别的理由……那就该是云雀也曾当方面的倾慕过薄燐,知道被正主直接拒绝,是有多伤人心。 既然云雀知道了这样做不好, 那她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对他人使用的。 云雀冷心冷眼, 却总是在与人相处的细节里, 保留着一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柔软温和。陆鸣萧、闻战、白潇辞、盛临城(当时还是百里临城)先后都对云雀动过心,确乎是有些理由的: ——薄燐,你媳妇真棒。 . . 薄燐:? . . 当初在塞北漕道的楼船之上, 白潇辞送给了云雀一块玉佩: 冷青色的寒潭凝碧,握住时滑腻冰凉, 模样是展翅欲飞的春燕: 这是凌霄阁的顶级信物, “堂前燕”。 彼时的白大公子说得仓促, 只说“可以随时找到我”,至于是怎么个找到法儿, 云雀一脸懵逼, 后者已经跑了。 彼时的云雀并不知道, 薄燐那时就已经帮她想好了,这条能够救命的后路: 凌霄阁,欺天瞒地之所。 将来若是云雀被天逼至穷途末路,至少还有一个栖身之处。 . . ——要说云雀对凌霄阁的了解,也还得回到这件破事上来说。 在炎虎关的某一天,云雀和白潇辞无意间谈起了这块“堂前燕”——云雀面无表情扭头就走,气势汹汹地一路杀到军帐门口,把拎起了正在和人插科打诨的薄燐,一脚踹回了玄机局的小楼。 “哦,你还真大方。” 云雀面无表情地仰起小脸来,手里握着这块寒气逼人的“堂前燕”,对着薄燐冷笑连连: “——什么叫‘把我让给白潇辞’?薄燐,你到底得了几年脑血栓?” 薄燐汗如雨下,摸着鼻子尬住了,企图顾左右而言它:“……” 妈的,事儿太多,他都把这茬给忘了! 当时他嘱咐白潇辞,让他把“堂前燕”交给云雀,的确是有“云雀就交给你了”的这层意思在里面——但是他哪里知道后面发生的一箩筐破事,兜兜转转来,薄燐还是放下了自己的心结,握住了云雀主动伸来的手。 ——既然他薄燐真香了,那么之前那些“吾妻子汝养之”的屁话,不就自动不算了嘛:“……” 白潇辞到底是什么品种的老实孩子,居然把这种话也一五一十地给云雀交代了! 白潇辞,你对大哥爱理不理,对大嫂毕恭毕敬,你还真他妈的是当代云秦最佳好兄弟! 薄燐尴尬道:“啊这……” 云雀厉声喝道:“坐下!” 薄燐:“……” 江湖传说,武林疯刀,大名鼎鼎的薄九刀铁骨铮铮地——乖巧坐下了。 云雀一脚踩在薄燐面前的椅子上,居高立下,眼神寒冷: “限你一炷香的时间,哄好我。” 薄燐:“……” 姥姥!!!怎么还搞限时作文的!!! 云雀就是在那个时候,彻底了解“凌霄阁”是怎样的组织的—— 原因无它,只是因为薄燐实在他妈编不下去了,只好转移话题,让科普暂时蒙蔽云雀的双眼: 阿弥陀佛,哈利路亚。 . . “天下驿”凌霄阁,听上去是个仙气飘飘的江湖门派,或者干脆是个求仙问道的神棍基地。 ——非也。 凌霄阁的官家背景极其深厚,后台要多硬有多硬(这也是白潇辞当初敢砸倾国舟场子的最大原因),位于黑白两道交错的中心,网络全天下的传书往来——作为凌霄阁阁主的白潇辞,其实相当于云秦帝国半个邮政部门部长。 只是凌霄阁的运作规则极其成熟,白潇辞本人是没什么公务要处理的,堂堂邮政部门部长除了坐坐办公室,那就是兼职高难度的委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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