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周炎可是自称“地球人”,难不成地球人都这么聪明?白潇辞站在一边无所事事,在脑中胡思乱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炎发出一声恍然的感叹,从地上站了起来。 “怎么样?”白潇辞紧张地问,“你问到了么?” “不,不是问,这也太肤浅了。”周炎深沉地说,“是我理解了科学原理。果然,世界的尽头,还是伟大的数学啊!” 物质树振奋地重复:“数学!数学!数学!” 白潇辞:“……” 白潇辞认命地摆摆手,打断了这俩卧龙凤雏:“停,说点我听得懂的。” 周炎摇头:“我不能告诉你。你的神识,在‘通天路’的加持下,也只是能迈入真正的大地之心而已。再告诉你知识,你的头脑无法负荷,最后只能陷入疯癫。” 白潇辞恍然:“那我带你出去?” 周炎叹了口气,再次摇了摇头。 他不是为了讨好物质树才答应要变成树的。 他是真心地想留在大地之心。 周炎远离故国多年,一生蹉跎在华胥秘境,能被云雀接到云秦现世,已经是莫大的侥幸了。他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只是异世飞来的流星,不愿再伶仃地漂泊下去。 与真理同在,这就是科学家,最幸福的归宿了。 他要留在这里,那么能带走因果蛇操作方法的,也只有—— 周炎看向云雀。他的双眼本是棕褐色,此时与物质树一样,变成了青铜一般的吊诡颜彩,碧磷磷的深邃目光,正从老旧的眼镜片中穿刺出来。 白潇辞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神识,连接了周炎与云雀,周炎在把自己的知识,以神识的形式直接传给她。 白潇辞悚然一惊,这一幕,他是不是早在哪里见过? ——那是华胥秘境,泰父之陵,墓室里的壁画中,云雀跪在无边无际的血红色里,脚边是一盏残碎的八角流穗宫灯。 女孩仰首向天,神情凄楚,冷灰色的头发、水碧色的衣衫,还有一双翡翠色的眼睛。 此时此刻,云雀仰首向天,只不过看到的不是天,而是另一个“人”。 云雀与周炎对视,两人的眼睛里,都是青铜一般的颜色,只不过云雀的瞳仁,渐渐地清明起来,又化为了寒潭一般的翡翠色。 周炎嘶声道:“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薄燐也出现在了云雀的身边。他形容未改,神情却疲惫而苍老,像是一个人孤身跋涉了亿万光年。 他真的从无数个平行宇宙里找到了唯一的云雀。 周炎的声音苍老而悲凉:“……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薄燐闻声抬头,随即一阵恍惚,周炎的声音,正是云雀在泰父陵里,听到的诘问—— 原来,是他们太愚钝,不懂得命运在这么久以前,就出现过了提醒? 眼下,云雀张了张口,人偶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灵魂。她迟疑地出声,云雀脆冷的声音,和这道苍老的疑问缓缓重合: “冯翼惟像,何以识之?” 咣——!! 物质树轰声巨震,一如黄钟大吕,摇撼出宏大无匹的声浪,整个世界都被炸成了千片万片! “辞儿!!”薄燐伸出手,“抓住我!!!” 根本不用薄燐多嘴,白潇辞手疾眼快地拽住了云雀,薄燐心说你拽谁呢,你没有自己的老婆吗!!! 但白潇辞的判断是正确的,眼下云雀得到了周炎的答案,物质树判断三人没有再留在这里的必要,把他们“排挤”出了真正的大地之心。从高维到低维,过程总是无比痛苦的,只有抓住神识最强大的云雀,才有神志正常地存活的可能。 云雀一手一个,分别拽住了薄燐和白潇辞,她找回了自己的神魂,也重新获得了力量,粹烈的银光交织为一道璀璨的锁链,牢牢地联结在三人之间。 庞大的信息流如同发疯的深海鱼群,星流霆击而来,骤撞疾闪而逝。三人眼前都如同被闪电劈砍而过,光怪陆离的画面变幻不休: 树上的猿猴落在了蓊郁的地面上; 原始的人类高举起手中的火把; 古老的祭司在石板上刻下第一个文字…… 人类的文明,以并不体面的方式,懵懂地诞生在了,这个残酷又美好的世界上。 至此,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 • • 周炎坐在物质树下。 现在,这个世界里,就剩下一棵无所不知的物质树,与白发苍苍的科学家。 “把我的树枝砍去,”物质树伸出一个枝杈,“你做一根拐杖吧”。 周炎怔愣半晌,既而笑道:“连你也被人类污染了?” “是啊”,物质树说,“就连我被污染了”。 周炎:“我们来想多项式复杂程度的非确定问题吧。” 物质树:“好的”。 “大地之心”陷入静默。物质树与科学家的交流,已经不需要语言,只需几个瞬息,海量的信息便能在二人之间交换。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炎感觉到了疲惫,在树下睡着了。物质树又寂寞起来,它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自己的树杈,在末端结出了一个黄金的苹果。 咚。 苹果砸在了科学家的脑袋上。 作者有话说: 大地之心的时间是不会流动的,周炎不可能感觉到疲惫,这是一个浪漫的叙述——科学家睡去了。实际上,是周炎的人类之身,无法承受真理的体量,最后停止了机能:他死了。 物质树被云雀污染了,学会尊重人的意志,并没有把周炎变成树。 它们的故事就到这里,接下来,就是人与天的最后一战了。
第241章 、说第二百三十三:吾爱,随风好去 若干四维时间刻度之前。 且说薄燐抱着云雀, 开启了通天路,进入了真正的“大地之心”。但在周遭旁人看来, 这俩跟坐化了没有区别, 灿白夺目的银浆之上,一对璧人在黑冰王座上紧紧相拥。 “……不列,”北极凝也是惊骇莫名, “他俩这是死一块了?” 但是北极凝这句吐槽,如今已没有人可以接话了。楼烦与炁魔同归于尽, 小竹筱如今生死不明, 白雪楼的死状甚至惨不忍睹。 她倒是想嘴替,但她替谁嘴呢? 比高岭玄冰还要坚硬的北极凝,或许是被满室的银浆烤得融化了, 居然能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凄凉感,堵得这个苏罗耶女帅无法呼吸。 “为什么”…… 北极凝望着满室如炙如烤的滚烫银泽, 眼底生出一抹诡异的青铜绿来: “……为什么, 我还活着呢”? 啪! 周云讫突然伸出手,在北极凝眼前,打了个响指。 少帝这个动作又快又稳,北极凝原本快要被物质树污染了, 此时忽地回过神来,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做、做什么? ……现在万念俱灰, 大家都在等死, 你又能做什么呢? 北极凝生得高大健壮, 周云讫不得不仰头看着她,少帝鬓角凌乱, 形容狼狈, 眼尾通红, 但是表情却是沉凝而威严的,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好几岁。 他确实长大了。 白雪楼在他面前拦腰粉碎的那一刻,周云讫一身的幼稚和任性,也像是被炁魔击碎了。 周云讫不会胡乱地感动。他与白雪楼,交情确乎不深,白大宰相之所以要以命保他,只是因为—— 他身怀“天帝蟠龙”。 “天帝蟠龙”,是眼下,唯一能够拯救大家的方法。 “退后,退到薄燐那个冰座椅附近去。”周云讫的嗓子很嘶哑,“我要启动‘天帝蟠龙’,你站这碍事。” 北极凝眼皮一跳:“你要把这炸了?” “不。” 周云讫松开发髻,一头墨黑的长发,瀑一般地流泻下来,他脸颊却又病态的苍白,灼灼的眼神衬得整个人疯魔又狂妄: “朕要用真龙之身,做一条空间通道,把归墟海阀里的冷却水全部吐出来!” ——唐水烛,昭王能做到的事情,朕一样能做到!! • • • 即使躲在神道小次郎的忍者结界之后,北极凝也能感受到那股令天地变色的窒烈威压。 周云讫孤身站在满地的银泽中,像是一道笔直的剑锋,紫微帝命强悍如斯,他的身躯能够暂时忍得住炽热的银浆。 周云讫抬起右手,伸手向天,合拢手指。 ——啪! 响指声起,周云讫一头黑发,陡地变成了白银一般的颜色! 既而,周云讫整个人,猛地被明黄色的光焰吞没,在熊熊的光影间变成了一个扭曲而模糊的人形。这一定是个无比残忍的仪式,北极凝三人能听见少年凄厉而痛苦的悲号,真龙之躯并没有屏蔽周云讫的痛觉,他依旧是一个会被火焰烫得痛不欲生的少年。 “天/子/自/焚……” 北辰千流斋面色震惊,她早猜出了周云讫的身份,但是这个年少的帝王居然如此气魄,着实令大开了她的眼界。 “……是为,浴火重生。” 少帝的痛声狂吟,凄惨万分,卒不忍闻,明黄色的光焰里,周云讫的尖叫慢慢地熄灭了,像是终于燃尽了的蜡烛。 静、静、静。 进而,一声沉雄而嘹亮的龙吟,穿云裂石,震天撼地!! 满室燎燎的银泽,被另一种更加盛大、更加壮丽、更加辉煌的光芒,强硬而霸道地掩去了。明黄色的炫目光彩,把整个大地之心,照得犹如白昼,滚烫的银浆居然蒸腾成了薄纱一般的银雾,既而焕发出金线流彩一般炫目的虹霓。 一条煌煌蟠龙,从光焰里夭矫游出,偌大的大地之心,在真龙之躯的映衬下,竟显得如此逼仄而阴湿。蟠龙的黄金鳞片次第合拢,仿佛成千上万的铁甲闭扣,发出清脆而坚硬的铁击声。银雾滚涌,绚霓披拂,它缓缓地盘亘在高天之上,缓缓地张开了硕大无朋的龙口。 这是云秦皇权的标志,亦是云秦帝国的象征,更是云秦人心的旗帜。蟠龙游走在云秦大地千年的历史间,像是一道黄金色的缝合线,穿织起了云秦帝国的每一个昼夜。 天帝蟠龙•小世界级•真身本相。 周云讫舍尽一身剐,浴火重铸真龙之躯,以天帝蟠龙之力,打碎了空间障壁,并用自己的龙身,充当联结现世与大地之心的桥梁。 至于到底有多痛苦,那是少帝自己才知道的事情了。 此时周云讫张开龙口,吐出滂沱无穷的海流。一时间整个大地之心,白浪滔天,水汽氤氲,极冷的深海之水与极热的深渊银浆相互碰撞,爆/炸出雷鸣一般的巨大声响! 北极凝三人皆是浑身透湿,紧紧地抓着黑冰王座,雄浑的水流在大地之心内剧烈地激荡,仿佛是千顷汪洋冲进了大地之心,他们只不过是惊涛骇浪中苦苦抓着浮木的小小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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