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 这个船上,确实有脏东西跟着上来了。 云雀和薄燐都是心神极为坚定的主儿,之前百声讙的催眠力场便可见一斑。但是云雀和薄燐都不是铜浇铁铸的心,但凡是人/肉长的玩意都有弱点: 云雀怕薄燐死,薄燐……薄燐在明百灵这件事上就没有脑子,就是个二百五。云雀面无表情地骂道,明百灵都死了这么多年,哪有死人复生的道理?一看就有诈还往里跳,真…… 成熟冷静的云雀猛地一甩手,梳骨寒把整个廊顶都撕了下来,碎砖断瓦哗啦啦地砸在地上: 真是气死人了!!!薄燐笨蛋笨蛋笨蛋!!! 啪! 云雀睁大了眼睛:“……” 诶、诶? 他们之前走在船楼往外延展的回廊下,回廊的琉璃顶塌下来是影响不到楼身的——云雀还不至于一生气就把整座楼撕了,薄燐砸锅卖铁也赔不起这个价儿。此时廊顶乱云飞瀑一样稀里哗啦地淌下来一片,有搁在上边的东西跟着砸了下来—— 尸体。 一,二,三……一共七具尸体,模样打扮像是船上的帮工。云雀低下头去,梳骨寒幽幽的荧光照亮了尸体,死人皆是一脸的惊骇地张着嘴,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饶是冷心肝的云雀也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自己看见薄燐被绞颈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惊骇的表情? 如果薄燐弹指弹得不及时……自己是不是已经跟他们一样了? 此事牵系到七条人命,云雀不敢耽搁,快步向饭堂走去: 如今只有把这些状况赶紧告知众人,群策群力,说不定有人听闻过这种怪诞的杀人手法。 . . 云雀也没料到,接下来事情变得更加诡异: 她前脚刚踏进饭堂,后脚薄燐就跟了过来——身边居然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薄燐身边的“云雀”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压下了纤细的眉头,清冷的眉眼间呈出一股慑人的杀气:“你谁?” “……”云雀眨了眨眼睛,女孩歪了歪头,按着心里山呼海啸的杀意,语气淡定而寒冷,“我这就扒了你的皮,看看你是哪路西贝货。” 噌—— 闻战的列御寇猝然出鞘,冷冷地横在她面前:“别动。” 小丫鬟从闻战的怀里跳了下来,吧嗒吧嗒地向赶来的苏锦萝跑过去。苏小将军见饭堂上剑拔弩张的气氛,也警惕地立在了原地。 云雀:“……” 闻战……闻战他们居然不站她这边? 云雀四下打量了一遭,所有人都警惕地望着她。云雀不由得退后了一步,列御寇也如临大敌地挪了一寸。 云雀:“……”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如此被动:她是一个人跑来的,而那个“云雀”身边还跟着薄燐,众人相较之下,当然是她更假一些! 不对,——薄燐? 他不是去追明百灵了吗? 云雀看向门口的薄燐,男人正眯着眼睛打量她。云雀见他气定神闲,哪有提着轻功满船追人的样子? “——他们都是假的!”云雀急急道,“我可以证明自身,我……” “我也可以。”“云雀”冷冷地截断她,“——比什么?” 云雀:“……” 她平时说话又不照镜子,这才知道自己冷着脸说话是如此这般的欠揍,云雀真想照这张脸来上一梭子鱼镜花:“……” “比十殿阎罗。”云雀不想跟这个假货多说话,一开口就提出了自己最巅峰的机关,“我们召出来,自然一见分晓。” “云雀”冷嗤了一声,厉声喝道:“秦广王!” 云雀冷眼旁观。偃师技术博大精深,其中不乏复刻活人的技艺,甚至连灵息炼炁都能模仿一二: 但是十殿阎罗是傀儡派的绝技,不是复刻之技能模仿一二的…… 一道血口顺着“云雀”的手指指尖破开,秦广王从流溢的鲜血里悍然现身! 云雀:“……” “现在,”“云雀”清冷的眉眼攒出一丝冷笑来,“轮到你了。” 云雀看着面前巍然而立的秦广王,冷汗湿透了里衣。 她……她也召了。 云雀本是想先一步召出秦广王,以防“云雀”一言不合来攻击她:加上她现在很不爽,秦广王一刀劈了这个假货才能哄好她。 ——但是虚空没有任何回应! 等等,等等…… 云雀心思电转,居然瞬间想明白了为什么: 她之前看见了薄燐的“尸体”,暴怒之下梳骨寒缴上了那些杀人的红线——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十殿阎罗的技艺已经被“偷走”了? 但这些只是子虚乌有的猜测,她说出口也没人相信。云雀看着众人逐渐变冷的神色,心陡然坠向了深谷。 “……我是听过一个老故事,”鹤阿爹缓缓地开口,“有狐魅会伪装成新娘的模样,和真正的新娘掉包,坐上喜轿去夫家吃人。你装成小云雀的模样,是有何目的?” “——大家!” 门外传来一阵急急的步音,小陆大夫闯进了凝固的饭堂,身后闻征捞了她一把才勉强站稳:“回廊那里发现了七具尸首……诶?” 云雀心里陡然腾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张口正欲分辨,闻战的列御寇已然压在了她的喉咙上。云雀下意识地抬手去拨,但是近战下闻战的动作比她快得多,闻二少爷几乎是转瞬就反锁住了她的胳膊,一膝盖把她压得跪在了地上! 鹤阿爹急忙出声:“昀山,别——” 闻战不耐烦道:“你们继续审,审完再杀也不迟。”
第45章 、说第四十二:第一夜•鬼话连篇(三) 哗——! 薄燐体内奔涌的灵息骤然攀升至顶, 释出体外的炼炁仿佛北地过境的暴风狂雪,男人的身法被压成了一箭快到极致的光影, 仿佛贯越长空的飒沓流星—— 浓云流霭、乌檐朱墙、冷月灼灯飞速向后退去, 急急抽拉成一道道紊乱的线,薄燐死死地追在船家后头,转眼间就掠至百丈开外! 薄燐撩起恹恹半垂的眼皮, 口气寒凉地命令道: “站住。” 滴…… 一颗冷露从檐牙垂滴,兀地悬在了半空, 极缓极慢地向下悠悠落去。 薄燐凝而不发、聚而不散、快而不乱的炼炁陡然坍弛开去, 世界仿佛沉入了寂灭而黑暗的深海里,天地间都充斥着横平竖直的诡蓝丝线:飘摇的烛火、疾掠的船家、躁动的夜风都被拉慢了几倍,薄燐的脚步声变得清晰可闻, 这一刻他是天与地的中心! ——风卷尘息刀•秘法:苍山负雪。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指的正是风卷尘息刀傍生的两大绝技。“苍山负雪”可以拉抻身周十步之内的时间快慢, “明烛天南”可以将百步内的事物尽数收作眼底:正是凭借“苍”“明”两绝,风卷尘息刀的光芒照彻古今刀史,云秦帝国原本风云辈出的刀术,皆成了雪老城一家的陪衬。 眼下薄燐凭借着“苍山负雪”的施展, 猝然拉近了与船家的距离。此时船家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裤管下滴滴答答地窜来一股异味来: “救……救我……” 勾在船家身上的手白得像是新洗的月光, 明百灵附在他的背后, 从湿漉漉的额发下探来死气沉沉的两窟眼睛, 直勾勾地盯着薄燐看,缓缓地张开枣红色的小口—— 刷! 薄燐面无表情地振臂挥刀, 船家吓得双目一闭! 残雪垂枝的刀锋贴着船家平平掠过。 船家安然无恙。 ——船家身后的明百灵却震了一下, 薄燐的刀锋居然隔空斩中了她的身体, 鲜艳的血色仿佛破碎的重锦,顺着薄燐的刀轨唰然振展开去! 苍山负雪的时限已到,时间恢复了正常的流动,冷露在夹板上砸出一小瀑散碎的星屑。女孩原本紧紧地贴附在船家背脊上,此时无力地脱落下来,抽搐在缓缓漫溢开去的红泊里。 “不好意思,怕您再跑,我实在追不上。” 薄燐口气平淡而随意,淡金色的眼神无悲无喜,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血泊里的人影,浅淡的表情似笑非笑: “说吧,冒充百灵,想引我去哪里?” . . 当时薄燐一见着和百灵别无二致的一张脸,惊骇之余确实是乱了方寸——片刻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是二百五的事实,用闻战的话来说就是傻之逼: 他中了再明显不过的调虎离山之计,把云雀一个人扔在了甲板上。 薄燐:“……” 傻之逼。 他的确是傻之逼,百灵早就死在七年前的春天,哪有人死还能复生的道理? 只是—— 这伎俩就算再用一百次,他薄燐还是会不管不顾地追上去,刨根问底、探个究竟。 人总会在一些问题上心甘情愿地二百五。 薄燐心下一顿:不过,为什么? 把他引走又能如何? 以云雀的战力,能弄死她的,不需要支开薄燐,两个人一并斩了;弄不死她的,就算支开薄燐,也逃不过被她弄死的下场——大鸟心狠手黑得表里如一,就算恢复了记忆,好像也没有从良的意思。 ——为什么? . . 云雀这里的情况着实太过离谱,早就超出了薄燐的想象能力。 ——云雀被关在了一丈见方的水晶盒子里,像是有什么奇异爱好的主人豢养的漂亮奴/隶。 云雀把脸挤在冰凉的水晶上,鼻子压得扁扁的。这玩意吸收炼炁,她自己是打不碎的——这是闻征祭出来的偃师机关,专门用于贵族豢养危险的奇异珍兽,只不过闻征没什么养宠物的闲情逸致,一直空在那儿没管,现在就用来装云雀了。 方才云雀与“云雀”对峙,云雀就像是个自爆的傻之逼,硬是召不来十殿阎罗,坐实了“假货”一说。当时的气氛压抑得像是两军开战前的阵云,云雀的灵息甚至在经脉里转了一个周天,以防众人真的决定弄死她。 其实她也不是很慌张,或者很恼怒,亦或是很惶恐。云雀是个冷心冷肝的玩意,七情六欲好像都比常人迟钝一点,女孩子安静地被闻战用膝盖压着,只是觉得有点难过: 她……她是真的把这些人当朋友看的。 ——但是事到如今,为什么没有人能无条件地相信她呢? “那个,我倒觉得……二少爷压着的云雀姑娘,也不像是假的。” 居然是小陆大夫出声打破了沉默,女孩翻腕运起炼炁,乳白色的火苗招摇在她白嫩的掌心——与此同时云雀的膝盖上也亮起了一簇乳白色的火苗,与她手里的火焰遥遥相应。 “这是我的炼炁。我的炼炁之所以能行医救人,正是因其与常人殊异,能直接穿过偃方之人淬体的防御,直达病人体内病灶。之前在四季雪时,云雀姑娘膝骨尽碎,便是我以炼炁为她填补的膝骨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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