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闻战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没这么简单,就算是胡乱指派的,为什么偏偏是这一支?” 闻战转念又想:你还有李拾风聪明?你能瞅出来的东西,你当李拾风看不出来么? 少狗拿耗子,管好你自己。 ——闻战强按下了自己心头的不详,抬手把苏锦萝的金色鬓角撩到耳后去,目光一顿:“你脸上这道怎么回事?” “?”苏锦萝茫然地摸了摸自己脸上,果然有一道浅浅的血口子,“哦,今天操练的时候,脸上被对面划了一道。自家兄弟,出手难免磕碰,没什么,晚饭要跟我一起吃么?” 闻战看着她没说话,苏锦萝被盯得颇为促狭,目光不自觉地游移到了一边:“喂,闻战,你有没有发现……” 你越来越像闻征了—— 闻战突然伸手锁住了苏锦萝的喉咙,把女孩往身后的多宝阁上一摁,偏头过来吻她。少年的掠夺炽热而霸道,苏锦萝觉得自己的气力一点点地被这个吻蚕食殆尽,好歹闻战出手捞了她一下,女孩子不知所措地勾住了他的脖颈,勉勉强强地站稳了。 “苏将军,”闻战抵着她的额头,嗓声又低又沙,“草民有一事相求。” 苏锦萝被亲得有些遭不住,女孩子小口小口地喘息着,艳蓝色的眼睛里分明有雾:“……诶?” “来年开春,挑个春光明媚的日子,我们循着畏兀儿牧民的习俗,在草原上把这亲给成了。”闻战埋进女孩的颈窝,冰冷的铠甲下是女孩温软的皮肤,“……好不好?” 苏锦萝张了张口,良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闻战,你真怂。” “对,我怂,我越长大越怂。”闻战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萝卜,塞北,能夺走你的东西太多了。” 苏锦萝伸出手去,女孩的指尖寒凉而坚硬,积攒着厚厚的枪茧。她顶起了闻战的下颌,睁着眼睛与少年对视: “我是大夏龙雀,没人能动得了我。” 苏锦萝一字一句道,仿佛齿间咀嚼着钢铁:“闻战,我是你的。除非我自愿,你这辈子身边也只能有我,听明白了么?” “本将军看上你了,你这辈子都跑不掉了。” . . “啧,大鸟儿,发现了么?” 此时云雀和尺缩两人都一手的污油,蹲在城墙上围着一根蟠龙柱敲敲打打。这是一般工匠都没法儿奈何的守城巨械,“风虎云龙”其中一根元件。 最近塞北的温差极大,风虎云龙的机械零件消耗得厉害,勤字旗的库房表示靖安府快养不起这几根大杰宝了,再这样耗下去全府上下冬天都得吃土,连派三人去玄机局催,让尺缩师傅找找有没有节能的法子。 云雀抬起脏兮兮的小脸来:“唔?” 薄燐作为随行保安,顾忌着尺缩师傅恐男的习惯,只能蹲在五步远的城墙上方,百无聊赖地叼着根草:“盛爷和李先生,是有培养下一代的意思啊。” 云雀没听明白:“什么?” 一直低头折腾机关内里的尺缩师傅居然接了话茬,少年的声音极轻:“是说苏小将军和闻少爷。” ——像是将来的盛昭缇和李拾风。 云雀噫了一声,表示不同意:“他俩又不是一对。” 薄燐和尺缩同时向云雀翻了个白眼: 蠢。 云雀:“……” ——噗噗噗!就是不像! “盛爷一直和将士们同住同吃,她是担心嫁了人,不方便成天留在军中。”尺缩师傅小声道,“李先生说过,自己是戴罪之身,早晚都要把命留在北风里,不能拖累妻眷。” 云雀睁大了眼睛:“哦哦哦,这样!” 尺缩师傅很不好意思地露出了个笑,小声补充道: “盛爷和李先生,都是很好的人。” 云雀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指导自己折腾巨械机关的资深大师傅,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小少年。 十四岁的少年评价起人来,口气就应该是这么真诚而干净,没有成年人那些暗语和深意。 只是尺缩师傅一直都蓬头垢面、阴郁寡言,成天把自己埋在机关模型里谁都不搭理,之前与云雀合作时也是惜字如金,想必是特别讨厌与人交流。 ……但是能把盛昭缇和李拾风的独身理由记得如此清楚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孤僻冷血之辈。 云雀奇道:“尺缩师傅和钟慢大师是亲兄弟么?” “……”尺缩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显然不太适应和人聊天,“是,我们长得不像,吗?” 薄燐心说你哥成天把自己涂得万紫千红,你俩凑到一块就像花魁旁站了个少林武僧——除了物种相同之外,你们兄弟俩哪有相像的地方? “哥哥也是很好的人。”尺缩突然想起之前钟慢对薄燐的唐突,干巴巴地解释道,“他,他,他不是故意要这样的。” 云雀刚想问钟慢大师到底是怎么回事,肩头突然被一颗小石子掸了一下——薄燐坐在墙头上,向她摇头: 别问。 这种一听就知道有段悲惨过去,再好奇也不能戳人伤疤。 尺缩连忙道:“你答应不讨厌我哥哥,我,我可以告诉你。” 薄燐忍俊不禁,这孩子真是单纯得很,我的讨厌值什么钱? 尺缩有些着急了:“是,是因为……” 哗! 天地间陡然亮了一下! . . 风在躁动。 云海在撕裂。 泣血的残阳从云的伤口里,哭出一行烈烈的血红。 静、静、静。 云雀趴在地上,震悚地睁大了眼睛。 太快了……太快了…… 无论是薄燐还是云雀,都没能反应过来—— 云层上方突然掷下了一件物什,直直砸向了云雀所在的位置! ……但是云雀毫发无损,安然无恙。 尺缩整个人被砸在了蟠龙柱上,像是一张被疾风拍在岩壁上的纸张。 云雀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少年眼睛、鼻子、嘴巴里,漫出一道又一道的鲜血来。 静、静、静。 从高空掷下的物什本该得把云雀砸得齐腰两断,但在千钧一发之际,尺缩推开了云雀,那件黑漆漆的物什把尺缩直接……少年血淋淋地贴在蟠龙柱上,缓缓地向下滑,他的下半身像碗打碎了的红汤,血/肉之躯在天降巨力面前,碎得彻彻底底。 “敌袭,”尺缩张了张口,终究是没能发出什么声音来,云雀艰难地辨认着他的口型,“敌袭,空……哥哥……” 哥哥…… ——轰!!! 云海之上悍然掷下了无数道黑漆漆的事物,像是神明自云端投下的矛枪,又像是天河开闸、骤雨暴降,通体漆黑的小箱子砸在炎虎关的城墙之上,砸得哨兵人仰马翻,箱子摔得粉身碎骨—— 云雀浑身一悚,头皮发炸:“是敌袭——!!!” 叽叽叽—— 什么? 毛骨悚然的声响贴着云雀脚尖响了起来,女孩定睛往尺缩的下身看去,黑箱子残骸里,突然涌出了一大团白花花的事物。 蚂……蚂蚁? 作者有话说: 终于开始打仗了…… 本文写战争就是写实战争,不浪漫不粉饰,战争本该就是残酷的模样,所以和平来之不易、值得感恩、必须珍惜。
第76章 、说第七十一:今夜•万蚁噬心(下) 蚂蚁? 黑箱残骸里涌出了一大团密密麻麻的白色, 在城墙上蔓延成一片攒动的潮浪:这些蚂蚁通体惨白,胫跗纤细, 颚口强壮, 千千万万的口器里缀来一阵绵密而锋利的摩擦声。 这些蚂蚁倒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近在咫尺的云雀,它们被尺缩的血/肉所吸引,险恶的白色瞬间包卷住了尺缩的身下! 不好! 云雀终于反应了过来, 灵息瞬间调至了顶峰,女孩推出一掌磅礴浑厚的炼炁, 企图震开往尺缩上身爬去的蚂蚁—— 薄燐惊喝道:“别做傻事!!!” 救不回来了! 电光石火间云雀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关窍, 她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得救尺缩—— 尺缩还有救!她见过机关下肢的人!只要她把尺缩的上半身救回来——本来该断成两截的是她云雀才对,她脱一层皮也得把尺缩的上半身给捞回来! 哗! 这些白蚂蚁的体量极轻,云雀的炼炁好似急坠入水的巨石, 顿时激起了一丈多高的白色浪花,虽然有部分的蚂蚁直接被云雀的炼炁焚灭, 但更多的蚂蚁变成了从天而降的密雨, 向云雀兜头罩来! 千钧一发之际云雀伸手向天,紧急地压缩了一层薄薄的空气作为屏障——如雨如瀑如潮的蚂蚁击溅在那层气墙之上,恶心得叫人头皮发麻;但这群畜/生压根没有畏惧可言,甚至有一行蚂蚁顺着气墙的边缘爬了过来, 领头一只直接撕下了云雀一小块皮肤! 云雀的眼睛骤然收缩成一点: 那尺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晚了。 少年尖厉无比地惨叫起来,云雀已经很久没有听见如此凄惨的人声, 尺缩小师傅纯银一样的嗓子因为剧烈的痛苦, 拉抻成了锋利而钻心的声线, 震得云雀魂飞魄散。 晚了。 “哥哥——!!!哥哥——!!!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云雀那一掌炼炁虽然拍走了大半部分蚂蚁,但还是有一小部分蚂蚁死死地咬住了尺缩的皮/肉;它们曝露在尺缩体外的身体虽然被炼炁撕碎, 但是钻进血/肉里的半身却还能存活。 少年的皮肤苍白而光洁, 此时却像是沸水的表面, 鼓起了无数恐怖的气泡: “救……救——杀……杀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一只白蚂蚁从少年的眼睛里爬了出来—— 当! 残雪垂枝没入了尺缩清秀的眉眼正中,实在看不下去的薄燐结束了少年的痛苦。 玄机局百年难遇的少年天才,十四岁的尺缩偃师停止了他的思考。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残忍、太无情,云雀手足无措地背着他的救命之恩,甚至还没来得及和他道谢。 . . 云雀的眼睛没有聚焦,茫然地转了一下:为什么? 为什么尺缩就……这么死了? 他做错了什么吗? 他对不起什么人吗? 他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云雀惊恐地发现她对尺缩,根本没有什么值得缅怀的记忆。他们只不过是点头之交,这个少年孤僻而寡言,云雀还是在旁人口中,得知这个十四岁的男孩是有多么惊才绝艳。 他喜好做什么?他有什么志向?他已经十四岁了,可有喜欢的姑娘? 云雀不知道。 可在千钧一发之际,尺缩推开了对他一无所知的云雀,自己反而被黑箱砸成了血淋淋的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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