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宗主。” 秦雪销的声音将他拽回来,和脑海里那张稚嫩的脸重叠,但不会对他哭,也不会对他笑了。 “烦请秦宗主命长老们取出族谱,当众划去我的名字,以绝后患,这样大家都能心安。” 他秦霜年的妹妹,为什么就是不能体谅他! 秦霜年面若寒霜,一点也不想答应,可看到秦雪销决绝的面容,虎视眈眈的江祈,蓄势待发的青都卫,以及他们身后,令他不得不忌惮的逐渐聚起来的修士们,他心里的一把野火燎原被一盆冷水浇下来。 应当说,秦雪销不愧是他妹妹,猜到他怎么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得极好。 身后清净阙的修士们低声议论,他扬手一招,“请族谱。” 众人骇然。 直到秦霜年亲手将秦雪销的名字划去时,他们还有种不真实感。 清净阙这一辈的两个孩子……真的就这么散了? 其实自把念头说出口,秦雪销心里就一直有一根弦紧绷着,亲眼看到秦霜年划掉她的名字时才如释重负。 她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客气地行礼,“多谢秦宗主,自此以后,山高水远,各自珍重。” 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秦望那个孩子,资质还是很好的,想来以后会是清净阙的得力人,希望秦宗主不要困于窠臼,白白受损。” 秦霜年乜她,“你以什么立场说这话?” 听起来就像在控诉她,江祈的火一下又上来了,秦雪销已经开口。 “萍水相逢的陌路人。秦宗主愿意,也可以当作朋友。” 看出秦雪销言尽于此,江祈忍住了再找秦霜年大战三百回合的冲动,撤离了清净阙。 秦霜年看着一队人身影逐渐消失,表情自始至终没有变过。清净阙的人已经众说纷纭,他拂袖而去,下令关闭了清净阙大门。 就像只是来见一个陌生的朋友,寒暄过后,各自归途。 连尾随的修士们都傻愣着给江祈等人让开一条路。 “就……就这么结束了?” “卧槽我也感觉不太真实啊……刚刚还打得热火朝天的这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什么没事啊,你没看秦二小姐都脱离清净阙了吗?” “秦宗主脾气可没这么好,今天吃错药了?” 不仅他们疑惑,青都卫里也有人疑惑,都传进了江祈的耳朵里。 他看着秦雪销,眼神太炽热让秦雪销想忽视都不行,微凉的手牵住他。 ……就像秦雪销说的,他们今天来,不是为了打架,只是想威胁秦霜年而已。虽然在两家的私人矛盾上,秦霜年非常犯浑,甚至不能公私分明,但毕竟不是傻子。众目睽睽之下,前有江祈抖落出他将秦雪销放逐在无量海,后有秦雪销放言脱离清净阙,一个两个都足够让清净阙面子里子全丢掉。这还只是一小部分,江祈的威胁也不是开玩笑,他当然可以找到那些流落荒岛的人作证,到时候没脸的必然是秦霜年。 如此行径的哥哥,就算江家插手,而秦雪销本人在此,秦霜年讨不到好果子。 这不是什么能惊动仙门百家的大事,但关乎家族,秦霜年不会愿意这件事闹大。今天之后,大家会讨论秦家兄妹恩断义绝,却不会再关注背后的原因了。 比起原因,这些一目了然的结果更能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回到琢烟谷后,秦雪销被江闫衍拉去逗孩子,江祈一五一十交代了个清楚。 江祝震惊之余也感觉到了一阵心安,“销销回来后,看着好像没事,其实心不安,恐怕这事情,她早就打算好了。也好,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以后再也不会有背道而驰的人去束缚她了。” 叶淮深以为然,但见江祈似乎苦恼,问道:“还有何不妥。” 江祈愁眉苦脸,“当时太纵着她了,现在一想,我娶她的时候,她从哪儿出嫁?” 叶淮:“……” 江祝:“……” 真是个令人头秃的消息。 “这还用问?从我这里啊!” — 秦雪销脱离清净阙了。 秦雪销要成亲了。 两个消息几乎前后脚席卷了整片大陆,第一个消息放出来后,人们还去猜测原因,千方百计地去找知情人,第二个消息飞过千山万水后,这些人全部都消停了。 正主过得好好的,都要嫁人了,他们还嘚瑟个什么劲儿? 至于新郎官是谁?那还用想啊,没见琢烟谷谷主的眼睛都快黏姑娘身上了吗? 江祈的心病,秦雪销从哪里出嫁,被易明清大手一挥彻底解决。 易明清将秦雪销认作义妹,是她这一脉的三小姐,易征名义上的小女儿,风风光光从铁马冰河送嫁。 易明清早前被易明致兄妹干的混账事搞得焦头烂额,扬言等把这兄妹俩料理了要好生睡几天,结果天降打脸,她自己又兴冲冲地准备起了秦雪销的出嫁。 易夫人在易征战死的第三年与世长辞,易明清第一次主持这样的事情,只能向有经验的老嬷嬷请教,后来又请去了叶汐,争取让秦雪销的亲事妥妥当当。 为此江祝一阵唏嘘。老一辈的家主们,除了现在以魂魄形态留在人界的江岚,以及早就隐退不理世事的周蕴,已经一个都不剩了。 按照习俗,秦雪销提前搬去了铁马冰河,不与江祈见面,这可愁坏了江祈,不能找秦雪销就疯了似的看着弟子修炼,每次他走后弟子们都叫苦不迭,江闫衍和葛恒山都暗戳戳找过江祝几次。 江祝原本认为努力修炼是件好事,但观摩过一次之后……为了爱与和平,她决定在成亲前找几个人轮番陪着江祈。 江岚自然是同意的,毕竟是亲孩子成亲,江祈有多少话同他说都没关系,反正现在宗主的担子都卸下去了。 五天后江祝发现江岚的魂魄都淡了许多,连忙让江祎顶上。 江祎只两天就坚持不住了,放话江祝再敢逼他他就立刻收拾铺盖卷出门流浪直到成亲。 他无比悲愤哀怨地控诉:“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唠叨的男的!我没毒哑了他是我仁慈!!” 江祝:“……” 江家的聘礼单子都是她过目,三书六礼一个不差都补齐了,早累得她半死,哪儿还有心情应付这个小兔崽子??? 最终叶淮挺身而出,盯着江祈每天处理公务,准备成亲,每次江祈想要分神就用酌月敲敲桌子。 江祈最怕的就是叶淮,果真老实了好多。 成亲那天,如山的嫁妆摆满了秦雪销的院落,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她早早被揪起来,洗漱,开脸,妆扮,从一个小家碧玉的沉静女孩到满面绯红的新嫁娘,凤冠都是顶好的珍宝,珍珠粒粒硕大饱满,翠如流岚,霞帔烧霞一样铺开。她眼角眉梢如飞虹铺展,十年心如止水的眸子染上了羞怯和期待。 叶纭纭爱凑热闹,跟着叶汐留在铁马冰河,感叹秦雪销果真是她舅舅放在心尖儿上的人。 按照习俗,原本该是娘家兄弟背着新嫁娘上花轿,可易明月站起来都困难,更不要说背着秦雪销了。易明清和江祝折了个中,让秦雪销坐在易明月腿上,也算是娘家兄弟送嫁了。 十里红妆是民间新娘子最体面的嫁礼,浩浩荡荡的嫁妆是娘家给出嫁的女儿最尊贵的体面。秦雪销自己的私产不少,易明清的添妆也毫不吝啬,江家的聘礼易明清和易明月一点也没留也并入了嫁妆里。那天百姓们在缀满了金石流苏的花轿后面,看到了如云如席的红妆,排了岂止十里长。 江祈焦灼地等着花轿,手里的红花都快被捏烂了。 江祝实在没眼看,躲一边去问易明清走到哪里了。 “干嘛?我还能丢了你弟妹不成?” “我相信你不会丢,”江祝很是心累,“但我怕小祈会疯。” “……” 说是如此,她又怎么会不着急,所以当花轿出现的时候,她的眼睛也是亮的。 从江祈的婚礼中,她清晰地感觉到了更迭的奇妙。 好像一切有了新的开始,他们不曾退场,但有了新的主人公。 江祈紧张又兴奋,耳朵比红衣还红,上前几步,轻轻踢了踢花轿。 一点也没用力。 但是里面倒是哐当给了一脚。 在场的人登时乐了,易明月笑得很含蓄,也有点幸灾乐祸,“看样子阿祈以后要听娘子的话了。” 众人笑得更欢。 江祈挑眉,掀开帘子,扶着秦雪销出了花轿,将红绸的另一头递给她。 秦雪销很利落地接过去,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红盖头挡住了心爱的姑娘的脸,可是江祈就是感觉,现在的秦雪销一定是在笑。 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在清净阙。那时候他们还都是不谙世事的孩子,欢喜就笑,不开心就哭,不作假,不伪真。 她会笑得像海边刚升起的初阳,像夜晚皎洁的月光,糊涂不问世事,偷得浮生半日闲。 兜兜转转,好像,一切如旧。 众人起哄,江祈拉着红绸,带着秦雪销路过入谷碑,走过长长的石阶。 那是秦雪销毕生不敢思量的痛,如今在一点点消弭。 他们拉着红绸,一头一尾,一生一世。
第87章 番外五 满堂欢(一) 供奉生信仰,信仰生神格。 神格的降临是难以捉摸的天地规则,有些供奉千百年也未必能供出一座真神,有些供奉不走心的几枚香油钱就能供出天生地长的神明。 恶心生暗鬼,诚心奉真神。 但总有些小妖借着东风,抢走百姓的供奉,借着偷来的信仰……成了精。 怀陵是个小镇子,但也是一个交通要地,本地居民靠着往来商贩吃饭,商贩靠着本地居民过路,人口一点也不少。 就这样不小心供出来的黑狼精,在怀陵为非作歹,猖狂一方。 于是怀陵发出了求援信号,果真等来了一队小……嗯,姑且算少年吧。 实在太小了,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过十二三岁! 这样的小孩子来干嘛?都不够那黑狼精塞牙缝的! 好在有少年解释,他们离此地更近,会有前辈的援助,他们只是来探听情况。 镇长放了心。 然而这队少年,不只是探听情况。他们设了陷阱,引黑狼精入围。 江珩的弓比他整个人都重,且寻常修士根本拉不开,他的手臂却稳稳拉到几近满月,闪着寒光的箭尖瞄准了不远处的黑狼精。 不愧是偷了信仰的黑狼精,站起来怕是要和树一样高了! 当诱饵的是连家的弟子,以轻功见长,跑得飞快,黑狼精穷追不舍,差距逐渐缩短。 连珏心跳如擂,黑狼精腥臭的气息萦绕在口鼻处,肺都要跑炸了。眼见着到了包围圈,连珏大喊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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