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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问题还是先问我吧，他们一个个都是单刀直入的主儿，我怕你这小心脏受不了。” 江祝先问了自己最耿耿于怀的问题：“易叔叔到底有没有杀死梁瞿？” 孟姜：“有。” “那为什么……” “这事儿说来话长。”孟姜眯了眯眼，似乎是在回忆，“梁瞿他曾经违背过天道，所以天道降下处罚，他在处罚结束之前永远不会真正魂飞魄散，但每次死亡后，需要经历魂魄重塑的劫难——在往生河里。” 孟姜撇了撇嘴，“那可不是个好地方，万物欲念横生，难溯其源，皆入此河。在往生河中泡着，无异于剥皮抽筋焚骨溶血，且死过一次梁瞿就要经历一次。这次他死亡三十一次，就要在河里经过三十一次魂魄重塑。” 江祝却仍旧觉得易征不值，“若他一直不死，就能免除这些痛苦了。” “没那么简单。梁瞿是鬼界唯一有梦魇的鬼，每十天就要在梦里经过十八道炼狱刑惩，和死过一次没什么差别。”孟姜微扬起头，“那可不是什么，习惯了就能安之若素的刑罚。” “你们人族不是有个词，叫生不如死吗？我不知道他到底受什么罪，但是我明确告诉你，对他来说，活着比死了痛苦。” 梁瞿究竟做过什么，能让天道如此惩处？ 江祝甩甩头，把这个问题先放下，换了另一个更迫在眉睫的疑问。 “为什么……我是你们的王。” “鬼冥在你体内，你就是鬼界的王。” 江祝疑惑，“那是什么……就是我体内含有鬼气的源头？我竟不是在当初战斗中被鬼气沾染侵体的？” 孟姜：“你们所谓的战斗我不曾亲临，不清楚，但你说对了一点，你体内有鬼气，是因为鬼冥。” 江祝震惊了，眼睛瞪得溜圆，“你们就因为这个不知道怎么跑到我这里来的劳什子鬼冥，就认定我是你们的王？认定我是鬼王？？？” “人族也曾因为谁手中有传国玉玺就认定谁是真命天子，有何不同？”孟姜耸肩，“你们难道不是因为谁有家主令，反正就是个能证明其继承者身份的东西，就认为他是下一任家主吗？” 江祝语塞，这一点确实无法反驳，大多数世家传承，还是这种神似世袭制的宗族制度，能够独树一帜的，旧雪坊这般的，也是凤毛麟角。 “暗渊也是有它的规则的。鬼冥生于天地规则，是鬼界的最高制度产物，它有微弱的自我意识，能够自主择主——你多半是被它选中的，也是稀罕，竟然选了一个人族。” 孟姜突然靠近，魅惑天成的娇媚面容对着江祝的眼睛，江祝的心漏跳了一拍。 红衣女子撇撇嘴，“看起来也没什么出众的。”这话声音小，压得低，江祝都没有听清，她就直起了身子，好整以暇地靠着床，“谁拥有鬼冥，谁就是我们的王，这就是规则。” 江祝抿唇，“你说天道……” 孟姜精准地捕捉到江祝的言外之意，哂笑，“怎么，觉得鬼族说天道很不合逻辑？事实上生老病死才是合乎情理的事，人族修习本是逆天而行，这样算，鬼族皆为已死之人，比人族，更靠近天道。” 算了，这不是重点。 江祝：“有没有办法把它取出来，我不愿意做这个鬼王。” “鬼王身死，鬼冥重新择主。” 江祝呛了一下，脸色青白交加。 什么破东西？！赶鸭子上架就算了，这他妈还赖上了是不是？！！！ “就……没别的办法？” 孟姜笑道：“没有。”说完想了想，“就算有我也不建议，毕竟之前没看上的，就算被赶出来也未必看得上，到时候祸患再起，就不是重新择主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江祝感觉这暗渊鬼界实在是步步深水处处惊心，简直就是个天坑。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镇定下来，“怎么说。” “和之前的大战有关。” 屋外传来俞折的声音，江祝早已感觉到，只是俞折不吭声，孟姜的话又很重要，一时便不记得让他进来，眼下吭了气儿，便索性让俞折来说了。 孟姜退出木屋，跑到花田里不知道干嘛去了。俞折行至床前单膝跪地，低头恭敬道：“王。” 江祝头顿时疼了，“你起来，我不是你们的王。” 对孟姜，出于同性心理，江祝多少还能保留些和善，但对俞折，现在的她实在提不起半分好感。 易征的死是因为他，江岚断臂也是因为他。如果不是梁瞿仗着不会死上来硬挡了一下，俞折根本就不会站在这里。 俞折和梁瞿，至少目前在她这里，是上了黑名单的。 江祝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波澜无惊，反复呼吸几次，沉声道：“什么叫和之前的大战有关，你讲清楚。” 俞折：“王没有感觉到这次我族出征，有什么不对吗。” 江祝奇怪地看着俞折，心道你们鬼族发疯，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他娘的还能猜到疯子的想法？ 非要说有什么不对的话……应该就是这三个鬼将似乎不会疲累，力量有以为继。 江祝这么想，也这么说了。 俞折颔首，“此乃其一，之所以我们三个能够力量不减，盖因彼时鬼冥进行选拔，以我们为首，下至手下将士，杀业越重，越能被选做鬼王。在此之前，鬼冥不会容许我们虚弱疲乏，我们的力量，来源于鬼冥。” 江祝大骇，“那岂不是只要一日不选出鬼王，你们就不会停止对人族的入侵，有朝一日岂非要灭了整个人族？！等等……”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江祝突然福至心灵，“你说选拔，鬼冥在你们三人之间选拔鬼王？鬼界这之前……一直都没有鬼王？” 总不能是他们杀的！若是俞折三人密谋弑杀鬼王，成功之后应该会转成内斗，又或者他们其中一个意欲改朝换代，既然鬼王都杀得，何愁镇不住同级的两个鬼将？ 哪里又会轮到鬼冥来选？ “是。”俞折淡定道，“此前两千五百一十二年，鬼界无鬼王。” 江祝几欲吐血，不由得生出些个那些家主一样的想法来。 既然这么多年都没有鬼王，你们现在着急什么？早不急晚不急，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是他们这个时代？ “鬼王不出世，鬼界不存世，浮生皆可抛。”
第39章 秘辛 “鬼王不出世，鬼界不存世，浮生皆可抛。” 江祝感觉到一些连俞折他们都无可奈何的桎梏，下意识坐直了，“这才是你们挑起战争的关窍。” “是。” 俞折大概很少这样郑重其事地说话，整个人……鬼，都显得很不自在。他放荡不羁惯了，骤然正经起来，就显得手足无措。 “此前两千多年，没有鬼王，鬼界相安无事，但不代表鬼界可以一直没有王。” 他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是想笑，又憋了回去，“死后万物皆为鬼，无论生前为人为兽，除了妖族，身死道消只要不是魂飞魄散，会入鬼界，上渡魂桥，过往生河，饮孟婆汤，入下一世。但是不是所有的‘鬼’都会到鬼界来。” 江祝想到了一些野史看来的东西，“未过头七之魂以及，执念过深之鬼？” “是的，想来王此前在人界，镇压过不少怨鬼。这些鬼有些会到鬼界来，但由于执念难消，不想入轮回，便定居在鬼界，生活在鬼城中。而有些怨鬼，凶戾之气太甚，可称厉鬼，不愿入鬼界，滞留人界，也就是王所在人族常说的鬼事。” 俞折抬眼，“鬼王的职责是调和鬼气，稳定鬼界，如若鬼气运转不畅，如人族天降灾祸，鬼界同样会动荡。无论是选择投胎，滞留，只要灵气与鬼气能够达到平衡，天地规则自会引导，便是无有鬼王，鬼将的力量同样能支撑鬼界正常运转。而现如今，便是灵鬼气流失衡时，没有鬼王，鬼界必定不稳，人界同样难以独善其身。” 江祝仍然不解，“纵是如此，你们在鬼界里自去选你们的王，何必牵扯人族？” 俞折似笑非笑地看着江祝，江祝从他的目光里读出了一些嘲讽——对人族。 “王以为，人族没有过错？” 江祝哑然。 想着安绍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流露过多对人族的不好看法，俞折勉强咽了讽刺，尽力以客观的语气叙述。 “鬼族出征，不是为扩张鬼族领地，而为寻死。鬼气过多，鬼界负荷过大，便会不稳，除了要选出鬼王将动荡的鬼界镇住，还要令一部分鬼族消亡才能控制住鬼气的冲击。之所以征战人族……王应该能猜到原因了。 “鬼族需赴死，人族亦有罪。” 江祝已经明白了，俞折不说，不过是顾及她仍是人族，才留了几分面子。 为什么鬼族越来越多？因为执念太重的鬼很多，而他们的出现，与生前所遭遇的事情有脱不开的关系。怨鬼、厉鬼比比皆是，鬼事横生，琢烟谷平生榜上还时常挂出降鬼的任务。 人性本卑劣，这话不实，却也不假。鬼界动乱，盖因人族彼此倾轧，否则何以那么多的人死后不想再入轮回？ 选拔鬼王，是鬼族在为人族擦屁股，所以人族也必定要付出些代价才是。 “其实鬼族也在付出代价。” 江祝疑惑抬头。 俞折仔细回忆安绍的话，笨拙地道：“鬼族弑杀人族，也要付出代价。至少按照伤亡比例来看，鬼族的损失，要大于人族的损失。” 江祝有些想笑，但碍于眼前的人是俞折，目前还没被撤下黑名单的一只鬼，她嘴角微微抽搐一下，轻咳一声，“今天说得够多了，就先说这些吧……对了，我要联系外界，有什么办法。” “待王能够彻底掌控鬼冥时自然可以。” 江祝瞪他，“我没记错的话，是你把我从铁马冰河直接掳到这里来的，怎么你们能自由出入，我就不能了？你们出征人族用的是意念吗？” 俞折道：“出征人族是我等三个撕开鬼门才令万鬼出入，且是鬼冥支撑才使裂口不闭合。能接到王，是因为王诞生在鬼界之外，鬼冥自然打通通道，使末将能够接王回到鬼界。” 江祝：“……” 江祝：“行了我不问了，你走吧，求你了。” 真特么邪了，鬼界这两千多年没个鬼王屁事没有，这鬼冥一出来事事都围着它转。 怎么不早踩烂了了事！ 俞折的话信息量很大，江祝用一晚上时间来消化，第二天表示希望能去鬼城走一走。 “俞折呢？” 安绍低声道：“他去找能够让王尽快掌握鬼冥力量的方法。” 江祝心想按照俞折的说法，只有掌控鬼冥，她才有打通鬼界与人界通道的能力，按理来说她才最着急，俞折怎么比她还要心急。 安绍：“俞折的意思，一则只有您消化了鬼冥，才能使鬼界安定，二来您也希望能尽快联系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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