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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江祝仍然不失风度，踏过各色流言蜚语入了殿，唯有抬头看易明清时，才涌上愧疚。 易明清看她的眼神是居高临下的，没办法，位置决定的嘛。但除却这个，江祝只看到了那双眼睛深处掩藏的复杂情绪，想恨却知不该，不恨又窝心。 江祝没办法自我安慰说易征找了个好人家投胎，毕竟对于易明清和易明月而言，易征是真的死了。 江岚为避嫌不便发言，易明清情绪不高，能够掌控大局的只剩下叶浔、周蕴和秦琅。 江祝不卑不亢地站在大殿中央，她估计自己的姿态可能刺激到了儿子差点死在她手上的秦琅，因为秦琅病态苍白的脸很明显地抽搐了一下，才本着主导会议的态度控场。 问她的话自然也很简单。 “江祝，你可有违背修真界规则，暗自修习鬼术，与鬼族勾结。” “无。” “说谎！”秦霜年拍案而起，怒发冲冠，“你怎么解释你那一身鬼气？在座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你别想蒙混过关！” 江祝心道我若不是为了掩饰灵枢身份，特意将灵气转化为鬼气，就是你爹都感觉不到，还轮得到受你这鸟气。 易明清冷冷开口：“是与不是她会给理由，你瞎嚷嚷什么？” “笑话了，”叶汐气势比秦霜年更猛，一巴掌拍得周围弟子齐齐发抖，“杀人犯还得给机会喊冤呢，翻海君，你着急定什么罪？” 秦霜年知道自己着急了。诚然他对江祝有私仇，但这种事他如何能说谎。当初江祝鬼气暴走，差点把他们几个都杀掉的情景历历在目，那天回去他还做了几天噩梦，所以江祝眼下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没有修习鬼术，教他怎么相信！ 秦雪销在拉他的袖子，让秦霜年心里更加烦躁。秦琅暗暗使了个眼色，秦霜年才愤愤落座。 短短片刻如同闹剧，江祝面不改色，连目光都没有转移一下。待秦霜年坐下后，她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鬼界千年没有鬼王，一直以来也算相安无事。但近些年人界与鬼界气息失调，没有鬼王调和，鬼界面临崩溃，也会进一步影响人界。此次鬼族入侵也是由于天地规则鬼界需要挑选鬼王，原本应当在三鬼将中选一个，但是事发突然找上了我，那日由于我控制不住才导致鬼气暴走鬼王降世，天地规则自发打开通道，俞折就是通过这个通道将我带到了鬼界。” 如果说前面的东西大家都还能消化，那么“鬼王降世”四个字无疑把所有人打成了鹌鹑。 方才江祝进殿还叫嚣的少年修士像被卡住脖子的鸡，两只眼睛充血地瞪着，喉结一滚一滚，想骂又不敢。 眼前这个被金色符文禁锢着灵力的少女，居然是……鬼王。 江祈轻声讥笑，“废物。” 周蕴：“既然是鬼族内务，为何会找到你？” 江祝摇头，“找人族做鬼王，鬼界历史也鲜少听闻，俞折他们也没有头绪。” 那少年修士终于缓过来，意识到即便在殿内江祝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何况现在他在殿外，一时生出些勇气，“你……你莫不是在说谎！无缘无故，那鬼族的东西会找上你？！若不是你和鬼族有勾连，鬼王之位会轮到你来坐？！！” 江祝回眸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诚然，这也是很多人的想法。 无缘无故，这鬼族最尊贵的位置会给你来做，那三个凶神恶煞的鬼将连一点意见都没有？ 叶淮一直坐在叶汐旁边，最前排，但始终没有说话，丰神俊朗的脸也少了些存在感，却在少年声嘶力竭叫喊时抬眼，问道：“你是哪个宗门。” 少年修士一愣。 “你是哪个宗门？” 自己这身衣服，他看不见吗？？？ 那少年修士气愤道：“……煌月堂！” 叶淮：“煌月堂入猎场共计五人，皆为朱颜君所救。” 他目光深邃，像是万里冰封的极北雪地，望眼只见天地一片皑皑，亦或是不见底的千丈深渊，从裂隙升腾而起倒灌入天的烈火。 “可有你？”
第43章 伏明 这个问题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回答“有”，他便是忘恩负义，回答“无”，效果相同，不回答，便是见风使舵。 不知是否急中生智，少年修士深吸一口气，大义凛然道：“与恩义无关！人鬼大战死伤惨重，我等与鬼族不共戴天！” 这边也有人不同意，“彼时朱颜君还未如现在这般成为鬼王，上阵杀敌冲锋陷阵便是男子也自愧不如，人族与鬼族的恩怨怎能扯到朱颜君身上？” 周蕴不悦地抬眼。 殿内殿外一时唇枪舌战，里面因为还有家主在尚且安分，外面的脾气火爆些几乎要打起来，被秦琅翻手间浪涌的灵力压制才安静了许多。 秦琅也很脑壳痛，大抵也是有生之年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支持一个明显已经站在敌对阵营的人，额角抽搐揪着头皮都在疼。 江岚虽然坐在殿上，始终不发一语，无论是支持的还是声讨的都不予理睬，与素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形象大相径庭，颇有些纵容的意味。 易明清只发过一次声，即便态度与之前有所出入，秦琅仍旧感觉易明清是站在江祝这边的。 真是可笑，明明死了爹，还是这么没脑子。 无数人吵得不可开交，活像进了鸭场嘎嘎嘎个没完。 江祝看着以江祈为首的一帮人力战群雄，又想哭又想笑。 有多少人站在她这边，她心里有数。但这不是辩论，也不是比谁声音大，更不是非要说出个谁对谁错。在什么样的位置上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可以得到声名，也必要接受指责。 今日一会说白了只是让江祝交代清楚自己的行踪，表明立场。来龙去脉已经清楚，来前江祝将说辞背得滚瓜烂熟，纵使有人不信，也找不到什么漏洞。 回去后江祝气定神闲地坐在地上，丝毫不因外面多了几个监视的而有半分慌张，听到易明清在外交涉时更放肆了。 易明清被拦住时心情就不美妙了，看见江祝没个正行儿地歪着坐地上眼角疯狂抽动，伸手把她拉起来，“你怎么都不嫌脏？平时没见你这样。” 江祝懒洋洋道：“我现在就是个阶下囚嘛，再说了，外面我不也是找个草地就能坐下去？没区别。” “狗屁的阶下囚。”易明清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包山楂糕，“给，估计这两天没吃啥好的吧。” “谢谢大佬！！！” 易明清哼了一声，“少贫，有想问的就问，磨磨唧唧的。” 江祝手里动作一顿，颇为糟心地看了眼易明清，“唐宋元，你好歹也是科班出身，连粉饰太平都懒得做吗。” 易明清没听懂“科班出身”，但江祝的意思她懂了，腿一弯也坐地上，之前的宗主风度荡然无存，毫不客气从江祝手里抢了一块。 江祝：“……喂！” “喂什么喂，我不来你连渣渣都吃不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祝苦笑，“我原以为……你要和我划清界限，或者……起码不会像以前一样的。” “确实是想的。” 江祝脸色黯然。 易明清看江祝低落下去，绷紧的嘴脸突然就破了功，“……噗，好啦，只是原本想。你也要体谅我，铁马冰河与鬼族确实有不共戴天之仇，不是说你一个人就能消弭的。但那个旧雪坊弟子说的也没错，这些东西不该让你一个人背负。 “那些人说的什么话我一个字也不信，你我相识多少年，你是什么样的德性我还不清楚？有多少人暗地里盯着我，希望我能和他们同一阵线，呵，想的倒挺美！” 仿佛又回到了当初无忧无虑的时候，易明清眉毛一挑神采飞扬，“我告诉你啊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修真界想把你拉下来的人太多了，不管是真的憎恨鬼族还是想在这次行动中博个名声分一杯羹。我们想保你，也许力不从心。” “没关系，没关系，到哪里我都能认的。”江祝欣慰一笑，“最坏的打算，无非是和认识的人都断了关系。说实话之前我谁都不担心，我更担心你。” 易明清一下上头，“你就这么不信我？！” “谁让你之前连句话都不和我说？” “我让江祈带的话是带给狗了？！” “好啦好啦，”江祝率先息事宁人，招呼易明清，“你来，我有话和你说。” 易明清满头问号，然听过江祝的话，面部神经突然就松了。 “真好……”易明清眼眶一红，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而后换上凶神恶煞的表情，“你告诉我，是想让我把他当爹还是后辈？” “滚滚滚，脑子进水了吧。” 三天后的会议江祝没有被带上堂，但并不妨碍她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关于什么鬼王，什么来龙去脉，说实在她自己都一知半解，随便其他人去猜，总之也不会因此给她个斩立决的判定。 也如她所想，但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总是要牺牲些东西的，这次的会议就是探讨她的去向。 “清净阙的地界有一些海岛，历来是收押的优选，不如请秦宗主来吧。” 秦雪销气得把杯子一砸，“我家里绝对不会做关押祝姐这种事！想都不要想！！！” 恰好把秦琅和秦霜年卡在话头上。 “那铁马冰河……” “嘘！你要死啊！” “为什么要想各大宗门？修真界一些地方也可以考虑。” “对对对，荒野渡！” 一众人等顿时跳脚，“不行！” 江祈横眉冷对，“荒野渡是个什么鬼地方不会没人知道吧？终年妖风四起，灵流风暴一旦肆虐就是七纹灵珠的修士都难以全身而退，何况还有流落到此的百年千年修出灵智的妖兽，只有罪大恶极的人才会被束缚灵力流放去。我姐得罪你了？她连七纹灵珠实力都没有，流放到荒野渡？你他妈倒是敢说！” 大概是因为江祝出身琢烟谷，江祈的话威慑力似乎也小了，那修士被江祈抢白，竟也能小声反驳两句。 “她身为鬼王，哪里弱了……况且她不罪大恶极，也是与鬼族勾连，差不离了……” “你他妈再说一遍！” 叶汐肚子都在抽抽，看样子若不是怀着孕，她能挥着鞭子把应龙府里里外外都抽个桃花开。 “阿淮！”叶汐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你怎么都不着急的？难道真让阿祝去什么荒野渡的鬼地方？” 端木谨连连给叶汐顺气，“莫急莫急，阿淮定然有自己的考量。” 叶汐用怀疑的目光看叶淮，叶淮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端正得像一座雕塑。 叶汐恍然想起，自从这百家会审开始后，叶淮的话就很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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