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蓼嘴角扯了扯,莫名有点想笑,好说歹说才忍住。 也就在她这般努力忍笑的时候,云步虚再次语出惊人了。 这位道圣宫至尊,法身三千之多,人格多变,日理万机,高洁出尘的道祖,终于松开了她的手,与她保持了一点距离。 他云淡风轻,甚至是冷冷清清地说了一句与他万分不符,仿若鬼附身了的话。 “我心中亦有你,不要再逃,留在我身边。” …… …… …… “亦”这个字真是妙啊。 红蓼满脑子问号。 怎么就“亦”了呢? 什么时候的事? 她怎么不知道?
第三十六章 现在的气氛有点难以形容。 云步虚的眼神很平静,表情也没什么特别的变化,他生如霜雪天降,清贵无双,不语不笑的时候,冰寒的双眼如同神佛判罚着所有,一切都那么端正凛冽,不容侵犯。 但他缓缓滑动的喉结暴露了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情绪。 随着对视的时间推移,他的眼神逐渐有了变化。 他漆黑双眸在她脸上梭巡,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想从她的沉默中看出她到底如何作想。 他从未想过自己此生还要面对这样的情况。 他对一切都游刃有余,从容不迫,唯独对这样的事,还是他主动提及…… 实在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倒不是对他们的感情没有把握,只是觉得,红蓼这样几次三番逃跑,定是对他有什么不满知处。他始终不知是什么不满,不知是否已经解决,若没有解决,她又拒绝怎么办。 红蓼将他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 她身上披着他的外袍,袍子很凉,质地如水,让她觉得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非常清醒。 鼻息间满是他身上熟悉的清寒檀香气,以前每次闻到总能让她觉得安心,其实现在也是一样。 她张张嘴要说什么,云步虚却突然在那之前说:“你曾说你当初寻雪沉是为了生尾。” “……”红蓼怔了一下,想起自己之前掰扯的理由,稍稍点了点头。 是有这么回事。 云步虚唇瓣开合几次,万分迟疑后,才说出了后面的话:“那你如今已经生了八尾,合该高兴才对。” 红蓼瞄了一眼自己八条尾巴,一时心情复杂。 云步虚突然侧开了头,眉头紧蹙,眼神压抑,几次欲言,又全都止住了。 他像面对一个比整合六界还要困难的问题,眉宇间甚至带了些淡淡的落索。 那种我本无心天上神,奈何甘愿下凡尘的落索寂寥。 红蓼有点不适应他这个样子,心里好像压了块石头喘不过气来,她不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云步虚瞥见这一幕,便再也沉默不下去。 他跟上一步,低下头来,像是真的很困惑一样拧眉问她:“既已达成所愿,也互通心意,为何还一心要走。” 红蓼连呼吸都忘了。 她很近地回望着他幽暗的双眼,脚步仍在无意识后退。 云步虚一步步跟上,每跟一步都要问一句“为什么”。 红蓼压抑得不行,心里慌得很,不小心脚崴了一下,他立刻伸手搂住了她。 红蓼的手臂撑在他胸膛上,深吸一口气,豁出去道:“还能为什么。” 她使劲推开他,跳脚道:“当然是因为我想在上面!” 云步虚愣住了。 他偏了偏头,匪夷所思地皱了一下眉,用了一点时间才明白过来她在暴躁地表达什么。 “……下次,可以让你在上面。” 他说得有点艰难,好像觉得有些难为情,很不自在。 红蓼莫名跟着他一起难为情起来,她脸红了,眼睛也跟着红起来,手抓着他外袍的衣袖,看着他只着中衣的样子,哪怕没了外袍,他依然是里三层外三层,看不见一分春色。 “……不是那个。”红蓼咬唇,“是心理上你懂吗?身份地位上。我要在你上面才会觉得舒服。” 她这可真是把心窝子里的话都掏出来给他了,期许着他能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及时止步,好聚好散。 但云步虚能和她一个频道的时刻实在太少了。 两个智商不在一个范围内的人交流,可能就是比较费力一些。 她要是不这么聪明就好了,也就不会在听到他问出“你想当道祖?”这个问题时那么无可奈何。 “谁稀罕做你那道祖。” 我可稀罕得不得了,但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 红蓼暴躁地走来走去,正要再详细地剖析一下自己的内心,忽然浑身一疼,直直朝一侧摔去,好在云步虚就在身边,瞬移过来扶住了她。 “好疼。”红蓼浑身都疼,血脉逆流了一般,霎时间出了一身冷汗。 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就像…… 就像在妖王宫的时候,被白影烧灼。 ……好你个老六,她都还没带着云步虚杀回去,他倒是找上门了? 这是嫌她动作太慢,等得不耐烦了?还是—— 红蓼没疑惑多久,情况就有了新变化。 在距离修界界门一步之遥的地方,漫天缤纷金粉落下,血脉中有些因子不断叫嚣炸裂着,无不昭示着是谁来了。 红蓼还是很疼,但她嘴角却带着笑,甚至笑弯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白婴缓缓现身。 他苍白阴冷的艳丽脸庞上冷漠高傲,视线漫不经心地投过来,在看到云步虚的一刹那,高贵的表情定格住了,整个人恍若冻成了冰雕,然后被狠狠摔在地上,粉成粉末。 红蓼瞬间就不疼了。 “哈哈。”她没忍住笑出了声,抹了一把额头疼出的冷汗,“王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不过来得正好。” 她把云步虚拉到身前展示着:“王上快看,我干得好吧!勾引水如镜算什么本事?我们天狐才不屑于做那么低端的事情,我直接把道祖给您拿下了!” 白婴瞳孔收缩,目光在她牵着云步虚的手上仔细研看,没看出任何虚假的痕迹。 他有点不敢置信,又认真去观察云步虚的脸……就是他本人。 不是伪装,不是傀儡,就是本人。 道圣宫的主宰就是实打实站在这里。 他脸色越发苍白,背后绚丽薄透的羽翅轻动,无数的彩色丝线将他衬得恍若提线木偶。 红蓼想着这样会不会还不太够?还是得再来点儿刺激的。 于是她踮起脚尖,凑到云步虚脸庞,轻轻问了声:“要不要亲亲?” 云步虚在她疼得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正全神戒备着白婴。 忽然耳边一热,紧接着传来她柔柔的询问,他气息一顿,还未作出回应,脸颊上便落下一个吻。 “不说话就当你答应啦。” “……” 云步虚手落在脸颊上,被她吻过得地方温度灼热,但也没忘了防备白婴。 至于白婴。 白婴:…… 在红蓼的吻落在云步虚脸上的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是被魔尊阴了。 他肯定是中了魇魔的算计,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 但这不是梦。 是真的。 白婴整只妖都不好了。 红蓼亲完了还要刺激他:“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 白婴深呼吸了一下,勉强冷静下来,绚丽的瞳孔收缩,很慢地说了一句:“……你太努力了。” 只要按照他的吩咐去做就行了,根本不必这么努力。 这么努力的后果就是,遭殃的从水如镜和云步虚,变成了他。 白婴已经第一时间想离开了,可还是太迟。 云步虚就是这样的存在,只要你暴露在他面前,稍不留神就得被扒了一层皮。 他和魔尊合力才将他重伤濒死,现如今他们都还伤着,他却好似已经痊愈了。 “道祖还是想好了再动手。” 白婴羽翅上几条彩色的线被云步虚用灵力捆住,他一边尝试挣脱一遍睨了睨围观的红蓼。 “别忘了那只狐妖也是妖,若你想她给本座陪葬,那就不用手下留情了。”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 从红蓼刚才痛不欲生的样子就能看出来,妖王手中能契约所有妖族的宝物还是有点用处的。 过往云步虚不在意任何妖族的生死,所以这些翻盖不到他,但现在不一样了。 太一玄宗扇已经被他握在手中,此刻是杀了妖王,令地主一脉损失重要战力的最好时机。 作为仙族道祖,天之主的继承者,他应该很清楚在六界和平和一只狐妖的性命之间该选择什么。 红蓼也确实高兴不起来了。 她脸上没了表情,手心都是汗,小小的身体包裹在他的外袍里,紧咬着下唇,竟是没打算为自己争取什么。 换做之前这是不可能的事儿,她那么话多,那么能扯,怎么会不为自己争取一下? 随便说点什么都好,总之不该沉默以待。 可她就是说不出来。 她紧紧抿着唇,眼都不眨地望着云步虚,红红的眼底倒影着他望过来的模样,有些话她确实没说出口,可那双眼睛其实什么都说尽了。 她又想起了很小时的渴望。 渴望一份哪怕世界逆转,万物倾颓,也义无反顾坚定不移选择她的爱。 她不觉得那个人真的会出现,更不觉得那个人会是云步虚。 她也能认清残酷的现实——这样的时候,云步虚那种人设,选择杀了白婴才是最正确最合乎逻辑的。 红蓼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看了,怪吓人的,爱咋地咋地把,累了,毁灭吧。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所有她以为会发生的事全都没有发生。 身处局中,白婴也觉得不可思议。 云步虚竟然放手了。 他甚至都没纠结多久,很快就放了手,淡淡地看着白婴转瞬逃离。 白婴离开时还回了一下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闭着眼的红蓼。 她身上披着云步虚的道袍,银发绾了小髻,发髻上簪了一支非常朴素的桃枝木簪。 她身姿纤细窈窕,微微颤抖着迎风而立,脸和鼻尖都红红的,显得脆弱又妖娆。 确实有些资本。 可对象一旦换成了云步虚,又会觉得这资本原不该够的。 那可是云步虚。 敌对这样久,怎么会没人想过对他用美人计?最初当然也是用过的,魔族妖族不知多少美人前赴后继,全都无疾而终。 就连当年的六界第一美人,同样出身于青丘的九尾天狐也是铩羽而归。 现在却是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狐狸得了手。 白婴瞳孔绚丽缤纷地转动着。 他真的太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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