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竹背对窗台,目光扫视这屋里的柜台、床榻,可明明愣是寻不到一处可以藏匿的地方。 愈发好奇他到底藏在了哪里。 屋外夏风拂动树叶,沙沙作响。 “既然早晚能抓到我,又何必亲自来一趟,多管闲事。” 沙哑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只白皙的手掌掐住了米竹的后颈,另一只手握着一片碎瓷,染了他自己的血。 竟然能藏在身后的窗台。 米竹梗着玉颈,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他的脚下。 原来是直接站在第五层的檐台,贴着墙壁而匿。 顿时,水牧隐隐化形,耳尖缓缓覆盖上了赤色狐毛,掌心在身后凝聚起蓝雾。 白礼楠的声音徐徐如泉,“还是你们在忌惮我?你们怎么发现我还没有离开的呢?” 目光沉沉俯视手里的一截白皙的脖颈,再往上便是优美的弧度,直至见到米竹的耳朵。 那只明明被他削掉了耳尖的耳朵——已经长回来了。 白礼楠眼底藏不住惊愕,握着碎瓷片的手指一顿,“真是世道不公,怎么会让妖出现呢。” 掐着米竹的手掌渐渐松开,他缓缓放下了手里的碎瓷片,丢弃在了地上。 与妖对抗没有胜算。 他将米竹一推,推进了水牧怀里,自己则扶着窗的横木一跃进屋。 蓬大的狐狸尾巴卷住米竹的腰,狐尾护在她的背脊。 米竹转身望向白礼楠,他的眼下青紫一片,似乎是因为温南风给他熬的药起了作用。 清醒之后便陷入无尽的懊悔而寝食难安。 “若只是凡人,倒是当真抓不到你。” 米竹不禁感叹,不愧是十岁烧杀全族的人。可惜误入歧途也回不了头。 望向雕花窗外,面色酡红的亡灵小孩正趴在外头偷偷瞧着。 那个白家的第十一个养子。 米竹会心一笑,将小孩捞进屋里来,牵着他的手,任由他紧紧攥着衣裙。 他将绯红的小脸埋在米竹衣裙,悄悄偏过头望着白礼楠,眼中迷茫之余还有恐惧。 米竹抬手揉揉他的脑袋,望向白礼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能寻到你吗?是你哥哥寻到你的。” 清浅的瞳孔微微震颤,白礼楠抬眼看着她,“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兄弟……” 说完,不过半晌,他的神色混沌,艰涩地咽了咽口水,“啊……有的……” 似是幡然醒来,白礼楠眼眸中渐渐清晰,变幻着的神色赶不及让人捉摸。 他望着米竹的衣裙,鹅黄色的布料起了褶子,可他看不见那个小孩。 米竹替他回想,“你还记得他们怎么死的吗?那个躲在马车夹层的,你的十一……” “闭嘴!” 发红的眼眶徒增破碎气息,白礼楠沙哑的声音抢先压住她所要说的话。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温南风告诉你的是吗?” 米竹蹲下身,一手按住又受到惊吓的小孩,一手替他撩拨整理好发丝,“别害怕,你弟弟还记得你。” 面色酡红的小孩眼神慌乱,不知有没有听懂。 闻言,白礼楠蹙起眉,似乎明白了她在通灵。 那个死在他手里的十一哥,那个曾经同他形影不离的人,唯一不忌惮没有财产可以继承的兄长。 可是他最后也没有救自己。 白礼楠眼神冰凉,望着米竹面前的虚空,他知道十一哥就在身前。 “懦弱的东西,怕是至死都不会忏悔。” 窗口大敞着,亡灵小孩听到了白礼楠的话,泪水乍收,痴痴地望着他。倏然嚎叫着飘离了。 米竹动作一顿,停在空中的手徐徐收回,神色浅浅,“你成功将他赶走了。满意了吗?” 她踱步回水牧身边,清浅的眼眸望白礼楠,“或许你在放火之前去看他一眼,会有所不同。” 不待他反应过来,水牧将话往下接,“他瘦骨嶙嶙长卧病榻,被白家的其他养子喂了曼陀罗。” 良久,白礼楠直觉得喉咙间溢出血腥气息,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他们都是狼子野心……” 明明是他占了马车夹层,明明是他久久没有寻人来救自己,明明是他…… 悠然想起当年大火之中,白礼楠在一间僻静的屋里寻到的一具骨尸,还同样割了它的耳朵—— 那具只剩骨的尸体就是十一…… 乌鸦嘶鸣声凄厉,屋外火光闪动。 “这是怎么了!” 一团火光飞扑进了阁楼,瘫倒在米竹面前,是一只被烧杀的乌鸦。 院子里满是官差。 他们在向乌鸦喷洒柴油,用燃着的火药石掷在它们的羽翼上。 “别让这群牲畜跑了!快投!” “太晦气了!温南风竟然私藏乌鸦,将缉拿令传下去!” 不待水牧出手,高阁上跃出另一抹白色身影,是白礼楠抓着拴在窗台的床幔,直接从六楼往下跳。 白衣翩翩,他凌乱的发丝猎猎作响,“住手!” 踉跄着地,他站定在院落里,引得官差驻足观望。 为首的捕快将长剑一拔,指着他,“你果然在这,这一回休想再逃!” 官差应声抛掉手中的火药石和柴油,拔剑追上,任由满院的乌鸦嘶鸣声此起彼伏。 望着那一抹白色的疾行身影,米竹眼底涌动晦暗之色,“疯又疯得不彻底,真是棘手。”
第83章 亵渎 偏过头望着水牧,她勾起唇角,“水牧,救救南风的子孙后代吧。” 拉起水牧的手掌,轻轻覆在小腹上,一同感受微微隆起的弧度,似乎身上也镀了一层柔光,“它们也可以同乌鸦一起长大。” 蓝色清流直击院子里的火焰,滋啦作响,水汽四溢,熄灭一团一团在空中嘶鸣的乌鸦火球。 水牧低垂着眼睫,感受掌心传来的温度。 同乌鸦一起长大?他略微嫌弃,那可不妥。 到底没有说什么,毕竟来日方长。 乌鸦湾的牢房中。 污秽的气息在肆意弥漫着,而白衣沾满了灰尘和泥垢,白礼楠的眼中布满血丝。 痴痴望着牢房之上的那一扇小窗。 突然窗外露出了一双桃花眼,是米竹。 “白掌柜,别来无恙。” 白礼楠眉头一凝,吃力地转过身背对那扇小窗,外边的阳光洒在他的轮廓。 “多管闲事。你还来做甚?” “来求你办件事。希望你能说两句好听的,让你的兄长了却夙愿。” 米竹此时坐在水牧肩头,她抬起脚将身旁的亡灵小孩踢进了牢房。 毕竟亡灵可以穿墙而过,还走什么门? 小孩被一脚踹到了白礼楠面前,酡红的小脸浮现惧色,又呜咽着后退。 可惜白礼楠看不见。 他背对着小窗,面上的神色陷入黑暗中不甚明朗。 “他若是当真如此在意我,当初为什么不救我。” “那若是他当初将马车夹层让给你了,之后呢?依你之见,刺客没有逮住你,会空手而归吗?” 白礼楠背脊一颤,缓缓抬起头,发丝在光影中泛着金光。 女声仍在继续,“你自己也能料到下场如何。” “可是——我便该死么?” 他缓缓起身,镀着阳光的轮廓单薄孤独,良久,才长叹一声。 “是我疯了……可我不怪你——兄长。” 半真半假,亦实亦虚。 白礼楠许久没有喝药了,何时是清醒的似乎也并不重要了。 啪嗒一声,狐狸肋骨落地。 “这是何物?” 牢房里,白礼楠踉跄起步,俯身捡起泥地上的那成腔的十几根肋骨,在手中把玩。 眼底又徐徐涌动起腥红之色。 又要犯病了。 倏然手中的兽类肋骨被抢走,白礼楠才恍惚回过神。 抬眼望向小窗之上的一只乌鸦。 它用脖颈抬着比自己还庞大的兽类肋骨,居高临下,用它的豆豆眼瞥着白礼楠。 米竹从它的乌鸦喙中夺回肋骨,又如抛烫手山芋一般丢给水牧。 “接着,你的肋骨。” 她可不想在此地融合神魂,要昏迷也得寻个舒服的小榻。 水牧一手扶在米竹的膝盖,一手拎着自己的肋骨,不动声色地握紧那几节骨。 指尖默默收紧了几分。 “殿下,我们可以离开了。” 收回面上的神色,水牧将肩上的少女卸下来,一手揽着她的腰,将人放下。 牢房之内,窗台上的乌鸦依旧没有离开,歪着头看白礼楠。 “看什么看。” “我还没死,你别想饱餐一顿。” 没有丝毫波澜,白礼楠又端坐在脏兮兮的草垛上。 两只老鼠从草垛中溜了出来,其中一只一瘸一拐。 很快,那一只颠簸爬行着的老鼠便被白礼楠逮住了。 他踩住了老鼠的后颈,将它碾个半死,看着这小兽抽搐着,看似内脏坏死了。 神色恹恹,白礼楠蹙眉望向小窗上的乌鸦,声音不悦,“怎么还在这?想堵死牢房的通风口么?” 思及乌鸦同温南风的联系,他又将眉眼舒展,好整以暇地望着乌鸦。 “你该不会是温南风吧?” 乌鸦睁着黑豆眼,与他对视。 扑腾着翅膀落到他身边的草垛上,从他鞋底下抢过那只抽搐的老鼠。 白礼楠怔愣地看着,目光又随着乌鸦回到小窗台上。 轻笑声响起,白礼楠不禁讥笑,“我真是疯了。” 竟是同乌鸦说话。怎么会以为是温南风,他何时会去叼老鼠这种污秽的东西? 笑意渐渐收敛,白礼楠徐徐合上眼,眼睫盛着日光。 “若是遇到温南风,还烦请转告他,少自做多情来救人。” “念在多年情谊,还请放我去死。” 待到白礼楠再望向那扇小窗,乌鸦已经不见了身影。 愈发多的阳光透进了牢房,顿时就亮堂了许多。 可是四下静谧无声,徒留他的浅浅呼吸。 仅仅一墙之隔的牢房外,温南风披着玄色外裳,将抽搐的老鼠踩在脚下,合着眼,攥着拳。 七层高阁之上,米竹正犹豫不决。 “已经月余了,狐狸不是两个月便能出生了吗?若是我在昏迷中要生了怎么办?” 她垂首轻轻抚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愁容满面。 “殿下似乎一直以为会生出狐狸。就不可能是十月怀胎诞下婴孩吗?” 看着她捉急,水牧轻笑出声。 闻言米竹一愣,“说得在理。那来吧,把衣服扒了。” 玉指撩白衣,轻解白玉扣,米竹轻车熟路地扯开水牧的衣裳,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胸膛。 水牧垂眸望着那双手。 “殿下在干什么?” “在与我的神魂相融,可这次怎么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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