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己心莫前行,仙主这句话予我,也予了自己。” 隔着水镜与娇韵对视的那一眼,余绯就隐约觉得这是娇韵的真身,而在她用小离试探娇韵,换来娇韵的全力一击后,余绯更加确定这就是娇韵本尊。 “你很聪慧,也有几分胆色。”娇韵很欣赏她。 可她还未破她的幻境。 余绯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像是下定了决心般走至娇韵跟前,推心置腹:“仙主,余绯没有您的魄力,至今还深陷困境无法寻求到平衡的办法,但余绯知道,若是有一天那些人伤害了我此生最在意的人,我也会如您一般,放弃这所有,去杀了他们。” “进入幻境后我心中的困惑渐渐散去,心中的所虑也因仙主而明了。” 因为曾是她的臣下,余绯顾及着昔日的旧情与天下人对凰族的看法,屡次忍耐着姒羽和妖族的为难,余绯总是对自己说“他们没有把事情做绝,昔日同族,没必要闹得太难堪。” 可她看过娇韵,明白了娇韵的思虑后却想通了,对昔日同族今日背叛者来说,忍耐便是退让,对天下六界来说,退让便是彻底投降。 没有人会站在她的立场上思考她所做的一切是否合理,就像没有人会觉得娇韵杀了闵忻是一件对母亲来说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其实既不必一再忍让,也不必天下人对凰族对她的看法,路是她自己的,别人的置喙如径中小石,踢走便罢。 她是凰族少主,也从未离开过这个位置,她的旨意,她的臣民从来都不可忤逆。 “仙主早已比我先寻到了解决的办法,也干脆利落地完成,却又因为世俗中的偏见而怀疑自己,那么便是在怀疑小离对您的重要程度。” 余绯面对着娇韵,轻轻覆上了她握着剑柄的右手,像是注入了强大的力量,坚定而沉稳地抬起了那把重剑,抵着幻境中目光呆滞没有一点声响的闵忻。 “我见过幻境中您与小离温馨美好的一千五百年,而打破这一切的闵忻,他不配,否定您的人,也不配。” 女子与少女重叠的手紧握重剑,在娇韵颤抖而含泪的目光中,少女握着她的手,一起将剑送入闵忻的心口。 没有一丝停顿,就像在告诉娇韵,本就该如此,你做得很对。 八千五百年后,终于有人握着娇韵的手,告诉她,你就该如此。 噗—— 剑完全没入胸膛,又从他后心口穿过,闵忻的身体开始渐渐化为流萤消散,他这才恍如隔世般惊醒过来,察觉到自己即将消逝,惊诧又不甘心,“娇韵,你将我的一缕神魂囚禁于此八千年,纵使你今日求得一人为你解惑,天下人也会对你的所作所为感到厌恶!” 娇韵沉默不语。 站在她身前的余绯手一紧,利落地抽出重剑,在闵忻的闷哼中,冷冷开口:“什么人的神魂卑劣到能被囚禁八千年都不被天道搭理,闵忻,该被人厌弃的,到底是谁?” 余绯的最后一句话说完,至此,娇韵心中的那些自我怀疑,挣扎,已全部得到了答案。 女子眉眼间的愁苦在一瞬间仿佛都消失不见,宛若她独自生活的那些年,自由释然又心无忧虑。 在闵忻消失的最后一刻,娇韵朱唇轻启,盯着他的眼睛,短短一瞬之内,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重历了一遍闵忻的人生,此时她看过那些痛苦的、伪装的、另有目的的过往,都宛若过眼云烟,而她,早已走出这些过往。 “再来千千万万次,你都该死。” 女子语气温柔又怜悯,像是普降誓山的神语,宣判了闵忻这一生的罪孽。 * 流萤消逝,闵忻的最后一缕神魂彻底消失在世间,没有轮回,也不会再出现在任何人梦中。 幻境渐渐开始崩塌,日月星辰在三息之间轮换,余绯抬头,望着空中无与伦比的美丽。 “这是八千年前的日辉星月,如今你破了幻境,这便是最后一次出现了。”娇韵语气感叹,却不带留恋。 余绯:“很美,但如今幻境外的誓山被小离打理的更美,仙主去看看吧。” 娇韵脸上又浮现了慈爱:“走吧,这么久过去了,也得看看这丫头有没有长进。” 娇韵拉着余绯的手,在摇晃的幻境中稳稳地走着,大地在抖动,可余绯心中却不再如在灵脉中那般怕。 余绯跟着娇韵:“仙主这些年,不是经常见到小离吗。”
第十八章 余绯跟着娇韵:“仙主这些年,不是经常见到小离吗。” 一句陈述句,倒叫娇韵再三惊喜,笑骂,“你这丫头,怎么什么都知道。” “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这些年要装作看不到她,但她很想您。”余绯并不多提别人的家务事,转而问:“仙主,不知我的朋友......?” 娇韵见余绯懂分寸,愈发喜欢她,“我已将他送到小离身边,还有你那位神族的朋友,你出去便能见到。” 余绯点头致谢,又听到娇韵说:“还有一位,就当我的谢礼,你也正好看看自己是否真的明白该怎么面对这些事了。” 余绯纳闷不解,望向娇韵,可她神秘莫测地笑笑,只道出去就明白了。 天塌地陷,在毁灭中,两人出了幻境。 * 灵泉翻涌升起的浓稠白雾渐渐散去,水镜也渐渐变成了清澈的泉水,水中的鱼儿如空游无所依,躲在泉底垒起的石块后张望着。 余绯见到了蹲在天禄边的梦冥和小离,走上前对两人道过谢后上前探查天禄的伤势,人虽昏迷不醒,但无大碍,余绯从空间戒中拿出药给他服下后暂时安下心来。 小离与娇韵八千年来第一次在幻境外见到,两人眼中复杂又浓厚的情绪一时之间都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两人相望了好一阵,小离才颤颤地唤了一声“娘亲。” 有时候只需要一个曾经最简单的称呼,就能把千年以来的许久未见的沟壑填平,余绯望着相拥而泣的母女俩颇为动容。 梦冥肩膀贴了贴余绯问:“诶,里边怎么样?” 余绯一直紧着的状态在梦冥面前终于松弛下来,风寒的症状此刻也突然冲上脑门,整个人晕晕沉沉地卸下力气,一副不想开口说话的疲惫模样。 梦冥探了探她的额头,察觉有些烫,皱眉道:“得了,事情也了了。” 她看了看躺在一边的天禄,又道:“这小子也救出来了,回神海吧,一个跟我去见绪寒,一个跟我去疗伤。” 余绯掀起眼皮,听话只听一半:“那天禄就麻烦你了,刚好我要回梧丹处理点事,带着他不安全。” 说完摇了摇手里闪烁个不停的留音玉,自她一出幻境,手里的留音玉就没停过,出了紧闭的幻清的、青鸾族族长的、远在沉星池清理淤泥的北芸的,等等等等,数不胜数。 余绯只回了幻清和几个重要的,其他诸如北芸之类十句话里有八句撒气的,余绯全都直接选择了从此屏蔽传讯。 “......小凤凰你和我玩耍赖皮?”梦冥揪着她的后领,将生病虚弱的人往后一拎,刚要开口,却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她顺着味道望向余绯的右臂,道:“怎么还受伤了?” “痛得很,得先回梧丹疗伤。”小姑娘眨巴着一双大眼,眼中雾蒙蒙地似真似假浮起一层泪,脸上的表情可怜的真好像受了天大的欺负那般。 梦冥知道面前这姑娘一贯是最能忍的,可如今这少见的可怜模样和愈见浓重的血腥味倒真叫她有些于心不忍。 沉默一阵,还是心软了,但话里话外皆是暗示:“......回了梧丹自己小心点。” 余绯迅速点头,上千就要和娇韵母女两告别。 “仙主,小离姐姐,两位搭救之恩余绯铭记在心,只是今日仓促,余绯来不及答谢,他日必定......” 小离连忙摆手:“余绯妹妹,不必如此,你帮我寻回了娘亲,还解开了娘亲的心结,是我和娘亲得感谢你。” 娇韵神态柔和:“小离所言极是,况且我的谢礼还未给你呢。” 娇韵心念一动,五人面前的空地上便出现一个余绯有些眼熟的身影。 那男子身着妖族铁甲,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牢牢捆着,朝着余绯的方向跪着。 身影与记忆中帮她拾起梧桐果的那位妖族将士重合,余绯心中隐隐有些不对,走上前,鼻音浓重:“抬头。” 那男子像是不受控那般抬起头,映入余绯眼帘的,是那张原本总是挂着惶恐、讨好和胆怯的脸,可此刻这些情绪就像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那般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不屑与倔强。 “灵脉坍塌,他的功劳。”娇韵简单明了点出。 余绯沉着的脸明显不悦,她真没想到妖族竟然胆大妄为到要她的命。 她没对那妖族说什么,冷着脸抬手将他收入左手的狱戒,转身朝娇韵母女二人和梦冥行以大礼,又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 “天禄性子急,若是闹腾你,便把这块令牌给他看。” 余绯将令牌交给梦冥,却不小心将怀中的梧桐果一并带出,在场几人的眼神都落在梧桐果上,梦冥与小离神色各有诧异,却又什么都没说。 余绯蹲下拾起梧桐果,细细擦了擦,便与众人别过。 * 梧丹,凰栖宫。 天色渐晚,闻言落在凰栖宫外的结界仍旧未曾撤去,常奚又在外边待了一日,绪寒不曾召他回去,他便只能守在凰栖宫外。 “稀奇了,这结界怎么还日益坚固,大人不是说他的修为大不如从前了吗?”常奚独自蹲在宫门口扔着石子,面前已被他垒起一座小石堆。 忽的,不远处行来一人,老者鹤发肃穆,眼中带着不善,常奚起身,察觉身后的结界开始慢慢变淡,他回头,结界刚好在他眼前消失。 常奚并不认为闻砚这结界是为他打开的,瞬间侧身隐匿起来,等待那老者踏入宫门,常奚也紧随其后。 闻砚从昨日开始一直待在余绯的寝殿中等待消息,可他一不能联系余绯,二不能出去查探,空等的这一日他算是尝到了无能为力的滋味。 就在刚才,他探知到了与余绯同出一源、但是又大有不同的气息,大约是余绯的同族,闻砚便将人放了进来。 说不定能有余绯的消息。 老者带着满身黄昏落霞步入凰栖宫,停在余绯的前殿外,闻砚则在后殿时刻观察着他的动向。 半个时辰后,天色已全然暗了下去,余绯的前殿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正当老者等待得不耐烦时,闻砚却高高地漂浮到了前殿上方,注视着老者的方向。 不到片刻,空中扭曲中一个不规则的裂缝,缓慢地扩大,最后余绯从里边踏出。 看着余绯全须全尾的回来,闻砚松了口气,却又重新皱眉看着有些不一样的余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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