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砚缄默地坐下,单肘撑在桌上,扶着额角。 虽然这听起来很荒唐,但他也知道,没有第二种解释了。 良久,他道:“梦冥早就找过余绯,但她没有跟余绯回去。” “绪寒也让常奚来找过我,同样的,我没有回去。” 他当时还对常奚说,既然梦冥没有把人带回神海,那么他也不会回去。 落刑看向闻砚,有几分后知后觉的恍然。 ——他不知道这些事。 男人眼底沉下三分理智:“所以,绪寒便觉得是余绯阻挠了我回神海,从而对余绯下手。” 落刑欲言又止:“主人,绪寒真的......” 绪寒忍无可忍地闭了闭眼,他知道落刑想说什么,语气里罕见地有了几分不耐,最终道:“回神海吧,有些事情,不能再任其猖狂了。” * 入夜,夜色阑珊,凰栖宫里看不见外边城中的孔明灯,又或是它们都已燃尽落下。 月光隐隐,闻砚倚在窗前,望着不远处已经熄了灯的院落,想起今夜漫天灯下,她对自己说的那句“不舍”。 他仔细想过了少女当时的脸色,发现他看不透她心里到底是否真的不舍。 反而原本没有要走打算的他,在方才确定了要离开后,心里生出了一股无名的酸涩,许久没有情感波动的秋神大人心底惊诧,不知那是什么。 于是他站在窗口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回忆起她那句“不舍”时,才惊觉,心底的这种酸胀孤独又难以言表的落寞,原来就是不舍。 他长指叩着窗台,有一下没一下的嗒嗒声中夹杂着秋神大人的轻笑,他在笑,他竟又有了不舍的感觉。 久违,又让人有些慌乱。 他两个时辰之前才打着落刑要放孔明灯的幌子对她说了那些话。 他对她说梧丹的冬季很温暖,所以他可以继续留下来,他也想继续留下来。 他把所有说出口的话都当作承诺,他会留下来。 可他在更早以前,在听见余绯说“若是有一日他真的会让我身陷困境,我会第一个让他走”时,也做过决不会因自己而让她身陷险境的承诺。 而如今,预知境中,仅仅因为他还留在她身边不肯回神海,就让绪寒对余绯下了杀招。 余绯根本毫无胜算。 哪怕此次厄运预知属于绪寒,哪怕他也可以从绪寒手中救下余绯,可闻砚不能保证余绯就一点事都没有,也不能保证绪寒就不会伤害她第二次。 因为他的存在,已经或直接或间接地置她于危机。 无论如何,闻砚必须要走,必须要去解决绪寒这个问题。 因为绪寒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设想范围。 可余绯那里怎么解释,他今天说的那些话,如果她都理解了,那他又该怎么向她解释他又要离开这回事? 男人的眼底情绪复杂,就像是千万根绸缎纠缠在一起,不管怎么梳理都是死扣。 “主人,您怎么还没休息。”落刑已经小睡一觉醒来,打着哈欠却看到闻砚还立在窗边。 “您还在想小鸟吗?”落刑慢吞吞地游上闻砚的肩,脑袋靠在宽肩上,道:“我也舍不得她,世上从没有人给我读过话本。” 闻砚目光微微动了动,发觉今日落刑提到余绯给他读话本的次数有些过于多了,他抬手将落刑放在手掌中,盯着他问:“什么话本?” 落刑冷不丁被问起,脑子里又浮现出那个雷人的故事,小脑袋一缩,将头藏到身体下,闷闷地答:“就......就秋神和春神争夺同一位姑娘的故事。” “什么?”闻砚瞳孔微缩,深幽的目光在一息之间就抵住了落刑的喉咙,让落刑声音都颤抖。 “上、上不得台面,比不了您高风亮节。” 然后他看到闻砚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才找补道:“您放心,话本里绝对没有提到您的名字。” “你确定?”闻砚根本不信。 落刑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才道:“不、不确定,她只读了一半......然后便把我赶来您这儿了。” 闻砚望天,微微阂眼,他没有落刑这么一根筋,余绯今日种种的反差,如果说是因为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了的话,那一切都说的通了。 她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才变得疏离。 他没有说,她也就继续装作不知道,继续配合着他说的“小二”“不认字”“刚化形”,这些蹩脚的说辞。 闻砚放在窗台上的手微微收紧,她当时在想什么呢? 他将落刑放在地上,脸色有些迷茫。 她肯定在想,反正马上就要分道扬镳了,说不定再也不会见面,自然没有戳穿的必要。 是啊,她心里原来是一直想着,他马上就会离开啊。 她并没有挽留过,是他一直没想过这个问题而已, 闻砚心里的那团混乱的丝绸,突然就落了下来,堆在地上,仍旧是一团乱麻,但此时,他却像是拿着一把剪子,之前的那些纠结,好像都没有了必要。 他唤来落刑,道:“去把今日厄难预知的场景,投入余绯的梦中。” “为何?”落刑不解。 闻砚心底努力地用离开的决绝压抑下心中的怪感。 既然决定要走,又纠结于不知该如何告诉她,那不如在原本她就以为他要离开的基础上,再牢牢加上一层这样的基石。 闻砚关上窗,转身道:“去吧,万事小心。” 作者有话说: 今天刚得知了本专业一门很重要的考试在月底举行,一辈子只能考两次,遗憾的是通知的太突然几乎所有人都没准备,现在心情复杂,因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更新的频率可能会因为复习而减少,我暂时还没想好要怎么办,但是先道个歉,对不起大家。
第三十章 神海今日纷纷扬扬了快两月的雪终于在晨曦微亮时停了。 正午, 日头高挂在空中,温度渐渐回暖。 “梦冥大人,眼下明明是冬季, 可天气却似乎一天比一天暖和了。”天禄坐在梦冥身边,看着她处理着神海的事务, 手上理着书桌上的杂物。 “您.....这几日是太操劳了, 神力不稳, 才导致这天气才变成这般模样的吗?” 神海以清晔岛为首,清晔岛又以四季之主为首。 而从前四位四季神,除了四季之主是常年需要过目神海大小事宜外, 其余三人只需在自己相应的季节里接管神海的事务即可。 可自从秋神失踪后, 梦冥的冬季就长达六个月,莫名其妙多了三个月的管权,梦冥心中本就不乐意,偏偏又是个不爱管事儿的性子,总是要拖个两三个月才开始着手处理那些芝麻大的事。 焦头烂额的状态总是要持续个七八天。 不过这么多年来, 眼下的梦冥倒是第一次少了些烦躁。 ——天禄这几日许是留在神海得了她和祝康的照顾心里过意不去,总是在她处理政务时凑上来献殷情。 虽然神海的要事如今都直接去了绪寒那儿, 梦冥手上的事务左不过是各岛之间的联络事宜,可归根结底也是神族的事情,若是真让天禄看了,梦冥也知不妥, 便没让他怎么碰。 可几日下来,天禄总是能见缝插针给她打下手, 梦冥发现他虽然性子有些急躁, 做起事来却是个有条不紊的, 也难怪余绯对他好。 索性就将一些无关痛痒的杂事都交给他了, 天禄都不失分寸地做得极好。 梦冥一下子轻松了不少,连天禄问了这般关乎神海的要密也不怼他了,还饶有兴致地与他多说了两句。 “未秋先冬本是违反天道自然,现在正主终于肯回来了,我自然也该让让位,比冬季暖和不是理所应当?” 梦冥的笑不达眼底,还有些恻恻的,天禄能感觉出她这表情并非是对自己,却也不敢再搭话。 只是她的话已经足够让他心里掀起巨浪。 秋季,正主,回来了。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眼,天禄已经大概猜出了天气突然回暖的真正原因。 不是因为梦冥神力不稳,而是因为真正的秋季在缓慢出现。 这也就说明,秋神回来了。 天禄张了张嘴,不敢将这会轰动六界的消息问出口,只是抬眼看着梦冥。 梦冥察觉他的目光,转过头,眼尾处长长的白色眼线因为她这一眼显得更加妩媚,眼里暗含的波光已经回应了天禄想问的一切。 她就像在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秋神闻砚,回来了。 天禄目不斜视地转回头,表现出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模样强装淡定,可心底却疯狂叫得赶快第一时间告诉余绯这个一线消息! 梦冥不戳穿他心底的小九九,笑了笑便转回头。 积雪滴滴答答地化着,滴落在窗沿上,洇湿了大块木板。 檐下,被清扫过又堆积起来的积雪被急促的脚步压过,松散的积雪飞溅开,只留下来人几个大大的脚印。 “梦冥,快出来,闻砚回来......诶?他怎么还在这儿?” 祝康在梦冥的门口刹住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止住,高扬的语气不着痕迹地沉了下来,面色复杂。 梦冥听到了他的话,又瞧了瞧他的脸色,道:“他都知道了。” 祝康没想到梦冥连清晔岛如今最要紧的事都和天禄说了,脸色愈发凝滞。 这几日为了让梦冥离他远些,祝康就像上赶着似的天天来给天禄上药。 堂堂夏神,竟沦落到屈尊降贵给一只小梅花鹿作药师,清晔岛的随侍都议论好几日了。 祝康心底的气也埋了好几日,原以为昨日他伤好了便会离开,谁知竟还在这儿不走。 天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会莫名其妙惹了祝康不快,但还是很友善地转身,挠着头对他解释:“祝康大人,我家少主前几日嘱咐我在神海待着,她过几日会来接我。” 天禄向来礼貌,祝康也不好伸手打笑脸人,只淡淡道:“哦,原来余绯来神海是来接你的。” 梦冥起身:“闻砚和小凤凰一起来了?” 祝康点点头:“绪寒这几日都在闭关,四季之主由我代管,方才清晔岛守岛阵法感应到他的气息,我第一时间便来通知你。” 天禄听到余绯也来了,激动地从椅子上挑起,又被梦冥按住。 她有些古怪地问:“绪寒竟肯让别人代任四季之主?” “是,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 梦冥摇头:“他最近行事怎么总是与从前大相径庭,怪得很。” 祝康也有此意,但两人都不知缘由。 “他们俩是去找绪寒算账还是往这儿来接小鹿了?” 祝康听到梦冥叫得这么亲切,额角狠狠一跳,无奈道:“他们去了四季禁地,可要去见见他?” 梦冥想了想,看到一边点头如捣蒜急不可耐想见到余绯的天禄,使坏道:“不来见我们那便是有事要做,随他们去,闻砚不想回来,我们三个都拦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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