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发生在现实中,他竟然下意识回避这种可能,在听到她提起无患草的那一刻,他脑中竟然唯一的念头,就是她永远不知道他手里有过无患草才好。 他松开手,冷笑:“我没有。” 阿朝以为他在说气话。 “我,我没跟你开玩笑,我真的需要无患草。” 她低着头,想到幻境里那具冰凉的棺椁,想起洞府密室里躺在冰玉上气息微弱魔气缠身的师尊。 她的眼眶不知不觉浸湿了一点,声音也低软下来。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真的,不骗你。” “换给我一株嘛。”她小声说:“褚无咎,给我一株吧。” “……” 褚无咎看着她,突然意识到她是认真的。 她是真的想要无患草。 她是真的,想要无患草。 “…” “……” 阿朝悄悄抬起眼睛,眼巴巴瞅着褚无咎。 她小小的撒着娇,心里却已经胸有成竹,她以为,她理所当然地以为,他冷着脸,却要站起来去给她拿无患草了。 然后她看着,她眼看着他慢慢地、有点僵硬地偏开眼 他没有看她,只看着不远处的鹤炉。 “我说了。” 他声音发哑:“我没有无患草。” “……”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阿朝像没反应过来一样,怔怔看着他。 “…啊?”她呆呆:“啊?” 褚无咎突然不敢对上她的眼睛。 他之前想过很多场景,他想过很多报复她的方法,他把三株无患草全送去琼华殿,就是抱着一种残酷又决然到底的狠心,他疯了似地想让她后悔,想让她痛苦,想让她知道他完全可以不喜欢她,他可以不给她任何特权。 但是那一切疯癫的、猖狂又畅快的幻想,现在却怎么也浮不出来。 他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他盯着那座燃着袅袅白雾的鹤炉,好像那是多么稀奇又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的东西。 “我没有无患草。”他冷冷说:“我只有那半株,已经给了魔君,没有其他的。” … …… 沉默,寂静的沉默。 那种沉默忽然让褚无咎感到难以安定。 他盯着那座香炉,耳朵却紧紧梭巡着她的反应。 “…啊。”好半响,他才听见她呓语一样喃喃低低的声音:“是、是这样吗。” 褚无咎袖口里的手攥了攥,冷淡道:“你以为我是神仙吗,刚从幻境中醒来,我去哪里摘那么多无患草,那半株已经是极限,若不是为了消除魔种的戾气,我一株都不会去摘。” 阿朝没有说话。 她低着头,褚无咎只能看见她黑绒绒的脑袋顶。 他心底的不安更深,说不清为什么,他缓和了语气,淡淡道:“那日情景你看见了,无患草谁也没有,你想种花草,我寻些别的品种给你。” 他不愿意给她无患草。 他不愿意给她无患草。 阿朝嘴唇忽然开始哆嗦。 她的脸烧红,她感觉热气从心口一直烧到脑袋顶,燥得她面红耳赤,甚至头晕目眩。 强烈的羞耻感,强烈的狼狈,让她几乎想扭头就跑。 但是师尊还在等着她,师尊还在等着她。 “给我一株无患草吧。” 她强忍着羞耻,抬起头,看着褚无咎哀求:“给我一株吧,求求你了,我真的很需要,我真的真的很需要。” 褚无咎几乎恨不能这无患草从来没出现过。 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忍受衡明朝这样看着他,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她的卑怯与哀求,像带着毒刺,扎得他流血一样坐立难安。 一股气血冲在他胸口,他甚至猛地站起来怒道:“你不要无理取闹!我说了其他的东西都可以给你!” “你想要什么,花草珠药,飞鸟走兽。”他像困兽一样戾怒而焦躁,咬着牙:“我叫人回姑臧开府库,去各州的拍卖行,任何东西你想要,天南海北,天涯海角,我都寻来给你。” “你还要怎么样?!”他甚至忍不住低吼:“你还想要怎么样?!” “……” 阿朝怔怔看着他,忽然流出眼泪。 她忽然明白了,他不是不愿意给她,他是真的没有无患草了。 他只有三株无患草,他全都送给蔚师姐了。 除了无患草,他愿意用其他东西补偿她。 “你哭什么?” 看见她哭,褚无咎忽而像被袭击的猛兽一样暴怒起来:“你哭什么?你什么病也没有,你境界也稳固,你不需要无患草,一株草药而已,你哭什么?有什么可哭的?!” 阿朝又哭又笑。 她能说什么呢, 他对她很好,他什么奇珍异宝都愿意替她找来,但是有三株无患草的时候,他不会想起她,他不会想问一问她是不是也需要,他只愿意全都送给蔚师姐。 阿朝的心突然好疼,她的心从来没有这么疼过,哪怕在幻境里她以为他要娶蔚师姐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疼过。 怎么能这样啊。 她以为,她以为她是他很重要的人,就算他有点喜欢蔚师姐,她也是他心里排第一位、至少并列排第二位第三位的重要的人。 他有三株无患草啊。 三株啊,可是,可是半株都不会和她有关系。 她也太可笑啦,也太会自作多情啦。 “没事,没事。”她胡乱点头:“你说得对,你说得对。” “我就是随便问问…”她语无伦次:“没有也没事,其他的不用了,谢谢啊……我,我走啦,对,我得回家去了。”话音未落,她再也忍不住,泪珠夺眶而出,扭头就往外跑。 褚无咎脑子嗡地一声,想都没想就追 “衡明朝——” 吕总管听见动静,慌乱跑过来,就看见少夫人哭着往外跑、主子在后面追的场面。 吕总管眼珠子都要瞪掉。 “这这这——”他瞠目结舌,几乎发出尖叫:“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 阿朝跑出门外,在褚无咎要抓住她衣角的时候,猛地撕开一张传送符。 她整个人跌进空间通道中,关口合拢,褚无咎目眦欲裂的身影消失。 “衡明朝——” 阿朝跌坐在那里,忍不住伏在地上哭。 “衡明朝,放我出去!”长生珠在她识海里怒吼:“放我出去!我要弄死那个王八蛋!” 阿朝哽咽:“你弄死谁,那本就是人家的东西,人家想给谁就给谁。” 长生珠怒道:“你说什么屁话!他是你未婚夫,你做过多少牺牲有多少付出忍让才有他的今天!他就该对你好!他简直狼心狗肺!” 阿朝哭着摇摇头。 她以前做的任何事,都是自己愿意,不是为了图分他的荣光与好处,也不强求他对她好。 他是个混蛋,也是她自己愿意喜欢这个混蛋,是她活该,谁也怪不得。 阿朝哭着,却哽咽道:“我需要无患草。” 长生珠烦躁:“他不是都送给蔚韵婷了。” “我…我…”阿朝低声说:“我去求蔚师姐,能不能与我换一株无患草。” 长生珠一听,整个珠都要炸了。 “那是你未婚夫送她的东西!”长生珠怒道:“你居然还要去求她!去求她换给你!” 阿朝胡乱摇头,踉跄着爬起来。 “是褚无咎混蛋,为了讨好蔚师姐,把礼物送给师姐,和师姐没关系。”阿朝袖子抹了抹脸:“我不怕丢人,我想要无患草,我这里有师尊的私库,有许多好东西,我与师姐换,师姐肯定愿意换给我。” 阿朝跑去万禁平原。 妖魔在这里建造起奢华的宫殿,远远就感受到冲天的妖气与魔气,在她的脚落在这方土地的同时,无数双狐疑而贪婪的眼睛就已经死死落在她身上,像要把她分皮剥肉看个分明。 阿朝忍着周身灵气被侵蚀的不适,一步步走到妖魔殿结界门口,举起昆仑的腰牌:“我是昆仑弟子,我想请见蔚师姐。” 镇守门口的是两列人头兽身手执长戟的妖,它们看稀奇地看着阿朝,旁若无人地议论起来:“居然有人族敢来这里…” “好大的胆子” “还是个小丫头” “哈哈哈她是不是找死——” 忽而有一头狼头人身的妖吸一口气,看着阿朝的眼神流露出强烈贪婪的食欲:“好精纯的灵气,好香啊…”说着它浑身夸张的肌肉蠕动,竟似要扑过来。 阿朝猛地拔剑,剑尖直指狼妖的心口。 她没有说话,她一个人伶仃站在那里,衣衫褶皱,紧紧咬着牙,秀气小小的面孔显出种决然的倔强。 太平剑的剑芒如流光挥洒,刹那间消融开周围一片的妖魔之气,众妖皆惊,瞪着那青褐的剑身,青褐的颜色如利箭刺进众妖眼里,有妖倒吸凉气下意识倒退两步,骇然尖叫:“是太阿剑!!” “不是太阿剑!太阿剑已经碎在仙魔战场了。”总算有妖冷静下来,但声音还带震撼:“这剑与太阿剑都是青褐色,人族再没这样颜色的剑,这是太平剑,是太阿剑的子剑。” “她是衡玄衍的弟子。” 众妖呆住,再看阿朝的眼神渐渐不同了。 在这一代魔君殷威之前,君临整片妖魔界的是魔君的义父、上一代魔尊血罗刹,那位生生撕开乾坤结界的不世的王,是所有妖魔最疯狂仰慕又敬畏的君主,人族的剑尊衡玄衍与血罗刹决战,斩杀血罗刹,当时那个消息如晴天霹雳重重砸在所有妖魔心头,它们没有几个人真正见过衡玄衍与那把太阿剑,但在仙魔大战后,许多妖魔不约而同悄悄流传起沧川剑尊与那把神剑的模样。 仙魔大战的惨烈与恐怖,所有来这乾坤界的年轻妖魔都有所耳闻,妖魔从来弱肉强食以强为尊,也因此它们更敬畏强者,至今仍对那位陨落的人族剑尊心生畏怯。 几头妖面面相觑,有谁沉默一下,阴恻恻打量着阿朝,恶声恶气:“跟我走!” 阿朝把剑尖垂下,仍然握着剑柄,跟着这头狮首的大妖往里走。 她一个年轻的人族女孩,在妖魔的地界如狼群中悬一块鲜肉,来来往往的妖兵魔将被灵气吸引都不由看向她,那些垂涎杀意的视线流连在她身上,在触及到她手中剑的那一刻,如被针刺地惊疑避开。 正当时,远处一大群妖兵魔将落地,为首是一个赤豹尖角气势凶残的大妖,它刚落地,鼻尖就传来一股无比清甜精纯的灵气,是人族年少的处.子,对这些妖魔而言,几乎比世上任何花香还芬芳迷人。 黄狰循着香气看去,就看见一个人族少女在无数妖魔的注视围聚中往前走,她身材纤细,容貌秀美,低垂着头,像一头柔软鲜嫩的羊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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