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蓠想,这绝对不是被她吓到的,肯定是前面的凤梓暄模样太慑人了。 再往前走几步,就到了村子里的唯一一座庙堂中。一个穿着灰布衣裳,拄着拐杖的老者正在左右张望,瞧见他们过去了,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匆匆迎了上去。 走到近前,他俯身便拜,倒:“两位就是仙门里的大仙吧?小可是这里的村长李贵,给神仙老爷磕头了!” 他的腰还未弯下去,就被一股灵力扶了起来,就势站直了身子,方才说道:“两位仙长,小老儿已经在家中备好酒菜了,咱们回去说可好?” 凤梓暄淡淡道:“不必如此,李村长只当我们都是过路的寻常人就是了,不必仙长来仙长去的。我们去这庙里说吧!” 李贵连连点头,一边向里走,一边说道:“不知公子和姑娘怎么称呼?” 凤梓暄道:“在下姓宣,身后的女孩子姓君。数日之前,你曾向路过此地的修士投书,但书信里写的太模糊了,怕是有什么遗漏之处,此时,还请仔细说一遍事情的经过。” 这座寺庙整治得颇为干净,后院就有收拾好的僧房,但一个僧人都没有。几人便进了一间僧房,在房间里落座。 李贵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事儿还得从一年前说起。 那时候,我们李家村还不在这个地方,而是在北方数千里之遥的地方。因为糟了灾,也就是一群妖兽,全村人不得不背井离乡,向南逃命。 后来,我们逃到了这里,发现这里没有妖兽,还有现成的房屋和田地,就在这里落脚,将这个村子变成了现在的李家村。” 江蓠此时问道:“这个村子靠近变成废墟的青城,风水似乎不大好吧?” 靠近黄泉鬼蜮的地方,能有什么好风水呢?只怕一年到头都是凉飕飕的,时不时就有丝丝缕缕的鬼气飘来,将炎炎酷暑变作凉爽深秋。 李贵摇了摇头,说道:“那时候,我们就像找一个能住下,又有的吃的地方。哪里有心思去琢磨什么风水啊!不过,我们刚来的时候,这个村子里的确有一具尸骨。 那尸骨就在小河里摆着,已经只剩下了骷髅,半点儿血肉都没有了。我们也瞧不出那骷髅究竟是什么来历,便合力将之安葬了,葬在了这村子后面的山上。 而后,大家见村落里什么都有,甚至连现成的粮食、柴火、被褥等都一应俱全,就在这里安顿了下来。村民们随意占了山村的屋子,将屋子里的东西都据为己有,形成了这个李家村。 可是,大家伙才安定了一个月,怪事就开始发生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贵脸上露出了恐怖之色,说道:“也就是从那时候起,这个村子里开始死人了。一开始是村里的一个媳妇,她原本很是康健,一点儿病痛都没有,可突然就死了。 唉,她死在了自己的床上,一双眼睛变成了血洞,整张脸都扭曲了,身体的主要骨头也都变成了粉末,真是……好生凄惨! 发现这事儿的是她的女儿,那可怜孩子才十三岁,当时直接吓晕过去了,昏睡了好长时间,才清醒过来。那时候,大家伙儿都以为那媳妇是被歹人,或者某种妖兽害死的。 可是,小老儿带着整个村子的壮年男子,将整个李家村都前前后后地搜遍了,根本就没有找到任何妖兽,或者歹人。于是,大家一致认为,那媳妇应该是被鬼魅害死的。 就是我们进村的时候,发现的那具骷髅,那骷髅的怨魂,回来复仇了。可是,那人根本不是我们害死的,为何要寻我们报仇呢? 我们更没有想到,这才只是一个开始。就在三天后,村子另外一头,有一户人家的媳妇也死了。死状和前头那个人一模一样,好生凄惨。 从那之后,大伙儿一致认为,肯定是有鬼魅在李家村作祟。村里人重新整理了这一座寺庙,添上香火,想要把那作乱的鬼魅请走。 同时,也有些在心眼活络的,去外面找了修士回来,辟邪驱鬼。” 凤梓暄问道:“你们请了什么修士出面?” 李贵道:“我们请了一位游方道人,姓方,叫方君实。那道人会飞,就是脚踩在飞剑上,在天上飞。他一进来,就说我们这个村子里有邪气,还有妖邪作乱。” 江蓠想,这不是废话吗?村子不远处就是黄泉鬼蜮,鬼气来回飘荡,本身就很容易滋养出某些怨鬼厉魂出来。 这种怨鬼厉魂,说穿了,就是一些不肯散却意识,重归黄泉的执念而已。一般来说,寻常练气期修士就能对付。凤梓暄打算在这里留上几日,难不成就为了这么一件小事? 俗务缠身的凤掌门,几时如此清闲了?难道这件事情里,其实还另有玄机? 却听李贵接着说道:“当天夜里,那位方道人就开始替村子驱鬼。他事先告诉我们,夜间家家户户都得紧闭门窗,不能外出。因此,也就没人知道他究竟是怎么驱邪的了。 我们只知道,当天夜里,整个村子一片鬼哭狼嚎,声音十分可怖。第二天早晨,村民们战战兢兢出了家门,也不知那鬼究竟有没有驱走,只知道村头的大柳树下,多了一具尸身。 那具尸身正是方道人,他的脑袋被砸烂了,下半截身子变成了焦炭,中间半截身子则满是鲜血。而整个村子的露面上,布满了坑坑洼洼,像是被什么厉害武器砸出来的一般。 大家伙虽然伤心方道人的身故,还是将之好生安葬起来了,同时诚心诚意去这座庙中添香火,日夜祈祷,希望那恶鬼远离李家村。” 江蓠这时候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李家村的人难道就没想到,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不如迁走吗?” 李贵道:“迁走一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极难。 不说那漫山遍野的妖兽了,到了别的地方,究竟能不能置办田地,休整房屋都不一定呢。再说了,乡亲们逃难逃得久了,真的不想再过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仅仅是因为如此吗? 江蓠问道:“这么说,这李家村的百姓,一户迁走的都没有,全都留了下来?” 李贵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大家过了许多年的苦日子,如今谁也不想再背井离乡了。就在方道人死去的七天后,同样的惨事,又发生了。 这一次,出事的是村里一户人家新娶过门的媳妇,死状和前面两桩一模一样。再之后,村子里倒是太平了整整七个月,才出现第四个死人。但这一次,死的却是男子了。 再之后,每隔一个月,也就是每一个满月之夜,村子里都有人死去。每个人的死状,都和第一个人一模一样。直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多个人,莫名其妙没了性命。 半个月前,村民又从外面请来了一位游方道人,那人姓沈,来我们村子里看了一眼后,说这事儿他管不了,得去请他的师长过来处理。这不,今日,小老儿就等来了二位。 不知二位仙长在来这里的时候,可瞧见了什么端倪?” 江蓠是一点儿端倪都没有看出来,整个村子都阴森森的,但这种阴森森的感觉却是由黄泉鬼蜮引起的,很难说究竟有没有古怪。 凤梓暄道:“眼下还没有,白日阳气重,怕是很难看出来什么,还是等夜里看看再说。” 李贵叹了一口气,道:“今夜又是满月之夜,两位务必小心。” 凤梓暄淡淡点了点头,说道:“我们暂且住在这里,这里情况究竟如何,还是要等到夜里,看过再说。” 李贵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又要让人送食水来。凤梓暄谢绝了这个村长,便让村长回去听消息,却是和江蓠单独留了下来。 江蓠觉得这事儿有点儿玩笑,问道:“掌门真人,您真的要留下来抓鬼?这不是大材小用了吗?” 凤梓暄道:“那村长不是说了,有个筑基期修士都折在村子里了吗?可见这地方就算是有鬼,也不是小鬼!再说了,这附近的灵脉我清楚,这事儿没有如此简单。” 江蓠想了想,说道:“晚辈离开太玄门日久,想回宗门去看一看。这里的事情,晚辈应该帮不上忙吧?” 她想,自己还是先回门派去,清静一段日子为好。 凤梓暄不悦地说道:“本座命人做的事情,几时许你这般挑拣了?要你留下来,自然就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好吧,修为高的总是有理的。江蓠赔了个笑脸,道:“如此,晚辈恭候掌门真人的吩咐!” 凤梓暄站起了身,看向窗外的袅袅炊烟,问道:“在魔门的时候,你的日子过得如何?我本没想送你过去,只是那时候,已经根本没有第二个办法了。” 江蓠觉得,自己似乎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点儿歉意来,笑了笑,说道:“掌门真人不是派人过去探望过了吗?过得还好啊!楚夫人心地不错,特意指点过晚辈的阵术了。” 凤梓暄扯了扯嘴角,说道:“你是说韩笑?她传书与我,说楚夫人日日都在劝你改换门庭,还送了叶流云过去,引诱你背弃太玄门。” 其实,韩笑在书信中说得更为露骨,直接点明了,楚夫人虽然没有逼迫江蓠,却安排了人挖墙脚,其中的主力就是这个叶流云。 江蓠一点儿都不想在凤梓暄面前提起叶流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晚辈记得,您在把九霄峰的嫡传心法赠给晚辈的时候,似乎做了个手脚,使得晚辈此生只能修炼这一种心法了,是吗?如此,改换门庭之说,不管晚辈愿意还是不愿意,似乎都没有其他的选择。” 凤梓暄转过了身子,瞧着她,低低道:“这些陈年旧账,你倒是都记得清楚。这一转眼间,便是十几年过去了!” 江蓠不大明白凤梓暄这话是什么意思,干巴巴地说道:“晚辈的记忆力一向不错。” 凤梓暄笑了笑,说道:“十几年过去,本座还是一成未变,你却是完全变了个模样。昔年孱弱的小姑娘,如今也已经完全长成了。” 他说话的时候,瞧着她已经现出玲珑之姿的身躯看去,自嘲般地笑了笑,说道:“楚星璇和你说起的情劫之语,你应该是相信了,是不是?” 江蓠道:“她没有实证,江蓠不相信!” 凤梓暄忽然欺进一步,深深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既如此,为何如今对本座心存芥蒂了?以前,你可不会如此生分。嗯,也许是终于可以放心暴露本性了!” 他记得,以前的江蓠,对他可是一副无微不至,半点儿不设防,时时处处替他考虑的模样。她仿佛不知道,他究竟是个如何危险的人。 而今日的江蓠,看起来就有点儿陌生了。 不,也不能说陌生,只能说那原本藏在骨子里的锋芒,已经不再遮遮掩掩了。 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疏冷,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抱着一种不远不近姿态的淡然,悉数展露出来了。就像是一朵无害的白玫瑰上,忽然长出了扎手的细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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