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什么要用白宸的长相? 余舒苗想明白了一些关窍,双目圆瞪,断断续续地说道:“当年,要杀阑夜的人……是、是你?” 他也用这副容貌骗过了阑夜。 在余舒苗当初陷入锁魂阵幻境时,看到的那个对阑夜说着“我是要与你为敌”的男人,眼睛并非蓝色,就连说话的声音听起来都与白宸不太一样,更为低沉嘶哑些。 她之前怎么会没发现? 或者说,阑夜为什么没能区分出这两人的不同? 可能是她当时太过悲愤了吧,乍见伪装成白宸的凤砚深,又听他说出那般决绝的话,伤心之下便未注意到这细微的不同之处了。 太好了,他们两人之间果然只是误会。 白宸没有背叛阑夜,只是被凤砚深利用了而已。 余舒苗浑浑噩噩地想着。 却听那男人突然开口承认道:“不错,竟能被你识破。” 这声音,果真是有够嘶哑难听的。 余舒苗腹诽着,一边斜觑着他。 她实在是没有力气转头了。 “不错。”凤砚深的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受了蚀魂钉,还能撑到现在。” 余舒苗在心里直骂。 都是吕晓含施的术法,让她想晕都晕不过去。 凤砚深见她目露怒意,便伸手将钉在她右臂处的蚀魂钉又往下按了点。 “呜……”余舒苗当即发出惨痛的悲鸣。 落在这个惯会玩弄人心的变态的手里,绝对完了。 但余舒苗还不想就此认输,仍固执地瞪着眼睛。 就算是会死,她也要死个明白才行。 耳中听到“当啷”一声,她那柄有归一剑灵附身的雁翎刀,被凤砚深丢到了石床边的地上。 “不过是被神制作出来的器物,竟也妄想与神匹敌。”凤砚深鄙夷道。 看来,凤砚深是给这刀上了封印枷锁,原就在取得乾坤鼎的过程中受伤而一直在沉眠休养的剑灵,这下更是无法现身了。 余舒苗对剑灵能出来救她的期望彻底落空。 早知道就不那么心急,再等个几日来找凤砚深就好了。 果然不能妄自托大…… 后悔,她现在就只剩下后悔。 “你可以先走了。”凤砚深对抱着手臂在一旁看戏的吕晓含摆了下手。 “你答应的事,”吕晓含带着浅笑问他,“应该不会忘吧?” 她自认为与凤砚深是合作关系,这作为交换的报酬,她非得取得不可。 凤砚深沉声道:“会记着的。” 吕晓含满意地点点头,摇身化作一股青黑的烟雾,混在煞气中离开了。 余舒苗思绪混乱,还没想明白凤砚深答应吕晓含的是什么事,就见他朝自己伸出手。 那只苍白的毫无血色的手中握着蚀魂钉。
第90章 灵胎 四肢的痛楚又叠了上来。 “到底……为什么?”余舒苗终于问出了口。 凤砚深低低地笑起来,道:“告诉你也无妨,我不过是要取得原属于我的神骨而已。” “神骨在哪?”余舒苗强打起精神问道。 这应该不会那么凑巧,又在她身上吧? “你可知这座镇煞塔是何时建成的?”凤砚深将蚀魂钉放在石床边沿,对她颇有耐心地说道。 余舒苗轻喘着气,借以消除些身体上的痛楚,但她从阑夜的记忆中也获知不了镇煞塔的起源。 和这镇煞塔比起来,阑夜还是太过年轻了。 仅有些画面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捉摸不着。 她这是要死了吗,这就开始人生走马灯了…… 又听凤砚深用那嘶哑的嗓音道:“这塔是在万年前仙魔大战后,由仙尊与魔主合力建成,而支撑着整座塔的最重要的中央塔柱,便是神骨。” 余舒苗其实已经想到了部分,但从他口中亲自说出来,还是会觉得震惊。 凤砚深要取回原属于他的神骨,所以才会利用白宸来对付守塔之人,也就是阑夜。 而神骨若被他取出,那镇煞塔也会因此根基动摇。千万年来陆续被封印在此的邪灵,定会趁机外逃,就像当年白宸逃出镇煞塔一样。 想到凡界极有可能会受此波及,遭到劫难,余舒苗着急起来,便顾不上自身目前的状况,连声道:“不行,不行。” “别急。”凤砚深好整以暇地以双手按住了她的双臂,俯身凑在她耳边说话,“我还没说完。” 他几乎是压在了余舒苗身上,令她在剧烈的疼痛中,不由自主地想到莲予在令狐府中的遭遇,顿时直犯恶心。 凤砚深并不在乎她在想什么,继续道:“乾坤鼎那种死物,在哪里都一样。比起那种东西,我一直想要得到的,其实是你。” 余舒苗盯着他,不想说话,悄悄保存着仅剩不多的体力。 她的血还真多啊,流到现在都没能流尽。 “要重铸神骨,便需用到纯阴之体。”凤砚深以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取回神骨,又需要魔族帝姬的元魂,这把能用于采取出塔柱的钥匙。这世间就有这么巧的事。” 原来阑夜并不仅是看守镇煞塔与封印在其中的邪灵,更是在镇着就连凤砚深也无法直接取得的神骨塔柱。 什么巧不巧的,这分明都是由他才引发的事啊。 余舒苗在心里狂翻白眼。 至于莲予,实际是因她而死的吧。 余舒苗难过起来。 因为她是纯阴之体,又与阑夜魂魄相融,凤砚深只要拥有她一人,其他什么纯阴之体,什么魔族帝姬,全都不重要了。 所以当余舒苗出现后,在凤砚深看来,莲予早已是无用之物。 可就算如此,却连她的死也被他利用来对付余舒苗了。 那枚凤凰泪,完全就是在故意引导着她做出并不算正确的判断,让她就这样明知要提防着凤砚深,却还是落在了他的手上。 “谁让那云栖上仙偷潜去魔界找寻魔族帝姬时,误入冥界,又不留神将我的魂魄从苦海深渊中释放出来。”凤砚深的眸光幽深,“其实原本也没必要伪装成他的模样,谁让他们一个是仙,一个是魔。仙魔本就与我有仇,他们竟还产生了情这种令人作呕的东西。” 余舒苗觑见他流露出嫌恶的神情,但那张脸就像是张面具,虽能做出不同的表情,却让人觉察不到任何感情。 “之后,就只要与他交换意识,再放出消息,唤来仙尊魔主,便能让他代替我去承受这煞气侵体之苦了。” 原来是他。 余舒苗又想明白了一点。 难怪她在说无妄沙海相对孤立的时候,会有那种违和感了。 阑夜在当时分明没传信出去,除她之外,在当时理应不该有其他人知道,由凤砚深乔装成的白宸率妖兽攻入魔界这桩事的。 可魔主与仙尊在两人对峙时就立刻赶到了,随后就直接联手将白宸封入镇煞塔中。 原来全是凤砚深搞的鬼。 “而我,只要随意制造出一些动乱,便能让镇煞塔的外层封印松动,好让他逃离。他被煞气侵蚀神智之后,就更容易被我操控了。”凤砚深的笑意未至眼底,“说起来,煞气也不过是通过贪嗔痴三念来影响心神的。你看,只要舍弃感情,就不会被我操控了,是也不是?” 余舒苗轻轻地冷哼一声,对此并不赞同。 拥有各种感情的,才能称之为人。 她通过凤砚深的话,加上阑夜的记忆,乃至白宸、宵凝、秋云儿等人的说法,拼拼凑凑地,差不多算是把这几桩事的前因后果全都理清了。 最初以为只是几个人之间的过往龃龉,结果到底还是牵扯到了六界。 在许久以前的上古时期,神界诸神不知因何缘由纷纷陨落,直至仙魔争战,自天地灵气凝成的凤凰卵中孵化而出的凤砚深,便成了六界中最后的一位神。 仙魔两界原就因理念相左而不合,约在一万年前于魔界的无妄沙海展开过一场持续千年的大战。 最后是当时六界仅剩的神,也就是凤砚深出面,扼制终结了仙魔大战。 可仙界与魔界似乎因此对神颇为忌惮,竟在战争结束后达成共识,联手暗算凤砚深。 凤砚深的神骨被抽离,铸成镇煞塔中央塔柱,封印在无妄沙海中,由世代魔族帝姬守塔,阑夜不过是其中之一。 而他的肉身则被毁去,魂魄从躯体中剥离,镇压在冥界的苦海深渊中。 如此过了万年。 镇煞塔成了连通仙魔两界的唯一通道。 仙魔两界用其关押无数邪灵,既是借助神骨封印凶邪,又是利用煞气加固对神骨的压制。 仙魔两界经过此次联手,各自收敛不少,只在百年一次的仙魔宴上明争暗斗。 但云栖上仙白宸与魔族帝姬阑夜在仙魔宴上一见钟情,产生恋慕之心,却是违背了两界的规定与法则,这两人到最后也只能偷偷地对彼此倾诉衷肠,从不敢示人。 那年,阑夜受命看守镇煞塔,又需闭关修炼,便减少了用七宝琉璃镜与白宸联络的次数,之后琉璃镜也因此蒙尘遗失,更是彻底断联。 白宸只道阑夜是在守塔,或许是以为她出事了,又或许是抵不过相思之苦,竟决定在仙魔宴之前先行去往魔界寻她。 结果就出了意外。 镇煞塔作为仙魔两界的通道,实际上并不稳定,仅凭他一人之力擅自开启,便未能去到正确的地点,反而误入冥界,并且因此受到冲击,丧失记忆。 之后不知道发生什么,白宸错将凤砚深的魂魄从苦海深渊中释放了出来,并被其夺舍换形,占据了躯体容貌,那双湛蓝的眼睛也被替代。 凤砚深为向仙魔两界复仇,以白宸的模样攻入魔界,欺瞒阑夜,在仙尊与魔主欲要再度联手将他封印时,又将白宸的意识换回,导致白宸被封入镇煞塔中经受煞气侵体之苦。 晓含与宵凝皆因此事探知而得凤砚深的往事,但吕晓含此后私自下界,另有遭遇,竟变成如今这般偏激的模样。 凤砚深本尊亦是逃至凡界,或是占据了谁的肉身,或是自行再度修炼幻化出了躯体,欺瞒世人。 凤砚深先是寻到了被仙魔放逐至僻壤之地的凤凰一族,后与以猎妖之事在人界赫然有名的令狐家达成协议,许诺能助两者的后人成神,凌驾于其他五界之上。 令狐家便替他在凡界搜罗用以重铸神骨的纯阴之体,又在各地布下锁魂阵,以助此事。凤凰一族则是瞒天过海,偷偷地向外派出族人协助。 秋云儿便是其中之一,但她刚离开凤凰一族的藏身之处,便遇到了当时正在进行猎妖的令狐家,伤及头部丧失记忆,被令狐瑞景救入令狐府中,这同样不可谓不巧。 凤砚深想利用煞气再度操纵白宸,以便取得阑夜的魂魄去拿回神骨。不想白宸被煞气侵体,反而变得不稳定起来,意外促成余舒苗和阑夜融魂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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