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长宁说:“不是把你安排到经纬楼了吗?怎么不走?” “在山桃镇你说得清清楚楚,你说往后我跟你住,你养我。那又为何放我一人到经纬楼?”小断指扯了扯嘴角,“我就知道你的供养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污蔑谁呢,你把格局放大,经纬楼可比我身边强多了,我送你去是想让你有更好的发展。”付长宁怎么说都没用,小断指执着地跟在她身后。 “你知不知道经纬楼是什么地方?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钻。你别占了便宜还不知好歹。”经算子插嘴道。 “呵。”小断指才不感兴趣。 经算子觉得不爽。他的经纬楼是被人嫌弃了吗?太侮辱人了。就算是绑,他也得把小断指弄过去。 “付长宁把你给我,你就是我的经纬楼的弟子了。有些事情,还轮不到你来做主。”经算子都快记不清上一次跟人较劲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突然来这么一次,新鲜极了。 经算子:“你不想去,我就偏让你过去。” 言语嚣张,经算子身形一闪单手扣住小断指的肩膀,小断指连反应时间都没有,眸中既惊且畏,两人身形瞬间溃散成红色烟雾,散了开来。 经算子声音漂浮在空中,“长宁,过些日子我闲下来再来找你。” 付长宁一直看着小断指。小断指在经算子身侧,刚缓和一些的戒备心又高高地升了起来,看来他是真的不喜欢经算子。 “要好好学艺啊,小断指。”付长宁双手在嘴圈拢成喇叭状,两人还没走远,想来是能听得到的。 小断指是贱名,好养活。出了村子就别再用了,不太合适,重新起一个吧。下次见到他,让他自己起一个喜欢的。 不,他没读过什么书。估计起出来都是王二狗、赵三刀之类的名字。那还是她来取吧。去礼乐殿多翻几本书,给他找个超凡脱俗又威武不凡的名字。 付长宁没想到下次来得这么快。 第三天下午小断指就被怒气冲冲的经算子给拎回来了。 “这么快?!弟子进经纬楼不是至少要在殿外历练个一两年么,他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接着你的人,我教不了,以后我们别再见了。”经算子摆了摆手,往日最爱喝的茶眼下一杯都不碰。气得狠了。 “怎么了?”付长宁在小断指和经算子身上来回打量,心中发虚,宛如一个被叫家长的孩子母亲。 “第一天,经纬楼饭堂让他偷了个遍,成千人没饭吃;第二天,经纬楼诸弟子让他偷了个底朝天,各个怨声载道;第三天,他把经纬楼给拆了,能卖的全都卖了。”经算子想起这件事就头疼,心中上火,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小断指鼻子骂,“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拦下,他连我‘经纬楼’牌匾都卖出去给人当柴火烧。” “对不起对不起,我会好好教育他。”付长宁心生愧意。 再看小断指,一副没事儿人的模样。仿佛大家说得人不是他。 经算子来,一是为还小断指,二是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宗门附近居民卖烧饼的与隔壁打铁的发生了口角,两人不欢而散。那卖烧饼的气极,夜里做了个梦,梦中那打铁的也出现了,还喝得醉醺醺。卖烧饼的想着梦中不作数,便壮着胆子把那打铁的推到井里溺死了。第二天,村民在井里发现了打铁的尸体。” 经算子说,“居民以为是卖烧饼的得了梦游症,于是求到了经纬楼面前。” 付长宁愣住,喝茶水的动作一顿。这里也出现了鸡翅木绕花窗花? “只有这一件事情吗?” “那你认为会出现几件才合适?”经算子似笑非笑,付长宁明显知道什么。 付长宁把山桃镇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鸡翅木绕花窗花。 “到今日为止,仅经纬楼就收到了二十三封求医信函,全是梦游症相关的。”经算子说,“程一叙和聂倾寒那儿定要严重得多。” 糟了,这就是她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鸡翅木绕花窗花想来已经多到满天飞。 付长宁神色认真:“居民近日夜里多梦,而在梦中发生的事情在现实中也会同样上演。再这么下去,越来越多的人会分不清梦和现实。必须尽快回收鸡翅木绕花窗花。” “方澄看出问题出在窗花上,已经回收了七七八八。听人说今日午时在玄武大道上公开焚烧窗花,以解居民困境。”经算子说,“你不在这几日,方澄收窗花、解噩梦、吊唁死者,在居民中威望跟着一路水涨船高。” “别的宗门是一分香火九分修炼,礼乐殿反着来,九分香火一分修炼。”经算子提醒付长宁,“你上点儿心,莫要被她抢尽风头,最后不得不把礼乐殿殿主之位拱手相让。” 付长宁脸一下子黑了下来,“你说什么?” 经算子很满意付长宁的反应。对嘛,就要这样,找方澄拼个你死我活,把她彻底压在脚底下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付长宁关注点全在那一句“今日午时在玄武大道上公开焚烧窗花”。 “想什么呢,脸色凝重的仿佛你礼乐殿要塌了一样。”经算子喝了一口茶,浅笑道。 “鸡翅木绕花窗花不能烧。烧了之后,窗花里的引路符会飘散天空,到那时,无论见没见过窗花都得遭殃。”付长宁一双手“腾”地撑起桌面,必须赶在方澄面前让她停手。 “果真?”经算子调侃之色退得一干二净,严肃道。 “这还能有假。” “我跟你一起去。”经算子扔下茶碗,追了上去。 第67章 “小断指, 偷东西就是错。还不快向楼主道歉。你犯的这罪,千刀万剐都绰绰有余,楼主按下不表已经是很给我脸了。”付长宁训斥小断指。当然, 没指望他能听。 小断指亦步亦趋跟在付长宁身后,淡声道,“同样的事情我下次还会做。那道不道歉的,又有什么分别?” “快闭上你的嘴。”付长宁一听他张口就觉得血气上涌!给身侧的经算子赔礼道歉, 言辞诚恳真切、赔小心商量, “师兄, 小断指在经纬楼造成的损失我来赔,你看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继续待在楼里?他跟我说他特别喜欢楼里的医经、一听就觉得心灵都得到了净化......” “我可一直在这儿听着呢,你瞎话张口就来、满嘴胡说。”经算子扯了扯嘴角, 挥了挥衣袖, 不让付长宁再说下去,“止戈殿、乱禁楼,你爱送哪儿就送哪儿, 总之我经纬楼庙小容不下这尊大佛。” “我刚得罪了聂倾寒,止戈殿肯定是塞不进去人的。程一叙你是知道的, 他教出来的弟子有眼看?我思来想去,只有你这里最合适。”付长宁一路低声下气,语带哀求, “师兄, 你行行好, 再给小断指一个机会吧。” “行。只要小断指跪下磕三个响头, 亲口向我承诺日后不会再偷经纬楼的一草一木, 我就把这件事一笔勾销。”经算子冷笑一声, 小断指一身反骨、会做才有鬼了。 小断指偷牌匾被人逮到扭送到他面前, 看守牌匾的修士是个暴脾气,出手很重,当场打断了小断指手骨。令修士意外的是,整个过程中,小断指连哼都没哼一句。 修士对经算子耳语,‘这股子倔劲儿不错。看来楼主你要在他身上踢到铁板了。’ 小断指油盐不进。毫无悔意不说,上次从付长宁那儿学到了反思总结,意在下次做得更好。 嗯,铁板很厚。直接送走吧。 付长宁张了张口,眼带恳求看向小断指。话还没说,小断指先斩钉截铁,“别想,做梦,不可能。” 付长宁提前体会到育儿的不易。叹了口气,“啧,回头再说吧。先顾这一头。” 玄武大道。 两侧密密麻麻站满了垮着脊背的居民,各个眼下拖着青黑色眼圈。面上疲惫,却炯炯有神、眼含期待地盯着中心处那四四方方的青铜鼎。 鼎里面堆了密密麻麻的鸡翅木绕花窗花。 只要午时一到,烧了它,就能好好地睡个无梦安稳觉了。 立在鼎上手举火把的方澄简直是玄武大道两侧居民心中的普世仙女。 方澄仰头观日,见时刻已到,便施法将午时阳火借火把上。 “诸位,这窗花来得怪异,让人耽于梦境、溺于执念。长久下去,必会混淆梦境与现实,做出不可挽回之事。礼乐殿方澄今日便借正午阳火,一把火烧光这怪异窗花,换诸位一个无梦好眠。” 居民苦窗花久矣,等这一句话已经很久了。方澄一语落,居民神情激动,挥动手臂纷纷响应。 玄武大道上迸发出铺天盖地的大喊声,声音响彻云霄。 “烧!烧!烧!” “烧!烧!烧!” 一波儿又一波儿的“烧”让方澄背脊酥麻,她捏紧了手中的火把,享受着众人仰望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这让她心潮跟着澎湃起来。 无数双眼睛盯着方澄的一举一动。她握着火把走到青铜鼎上,将橘红色的火苗对着鸡翅木绕花窗花。 “住手!” 天空突如其来一句声音。 付长宁?她来干什么?! 方澄手腕被击中,五指一松,火把脱落。 “方澄见过殿主。殿主为什么阻止我点燃怪异窗花?” 付长宁舒了一口气,“窗花不能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方澄握着手腕奇怪道,“殿主没看见居民身形消瘦、已经不堪其扰了吗?就算对你来说有天大的败坏后果,也不该让窗花继续损害居民身体。” 底下居民见状,坐不住了。 事情眼看就要了结,付长宁冲出来阻拦什么?这噩梦难道还要再持续下去? “珠玑仙子是为大家好,付长宁又生什么幺蛾子,还不快把火把还给珠玑仙子,让她继续烧!” “我就奇了怪了,珠玑仙子这么好,付长宁怎么总跟她过不去?” “你有所不知,礼乐殿公选初期,无论是名望、还是实力,都是珠玑仙子更胜一筹。最后一试时付长宁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得了合欢宗宗主青睐,才做了礼乐殿殿主。” “啧,一定是付长宁用了什么手段蒙骗了合欢宗宗主。要我说,珠玑仙子心善又修为高深,她才是名副其实的礼乐殿殿主。” “殿主之位早就定下来了,现在说这些除了让珠玑仙子难堪,还有什么用。眼下让付长宁把火把还给珠玑仙子才是正事。” “对,还火把!” “还火把!” 万人振臂齐呼,一脸怒气不屑,吵着让付长宁把火把还给方澄。 方澄有一些得意,朝付长宁伸出手,“殿主,还我。” 她就不信众目睽睽之下,付长宁敢不还火把。 她等着看付长宁羞愤交加、下不来台的模样。 “我还给你,你有那个胆量继续烧吗?”付长宁笑了,“引路符以窗花为引,你烧了引子,引路符就散于天地。但凡引路符沾惹上人身,人便会做梦。原本只在夜间发生的事儿,你一点燃,无时不刻会发生。你敢继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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