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到之处摧枯拉朽。 付长宁额间覆上冷汗,脚步竟下意识退缩。 察觉到后,她又立即回到原地。 这剑意极其清澈,她周身的空气瞬间变得稀薄。 付长宁睁开混沌左眼,试图找出修士这招的弱点。 头皮发麻。 惊了,世上居然有没有弱点的剑招! 根本没法躲。 一闪而过的空隙,她看到了,修士出手的时候脸上是毫无情绪的。眼神空洞,如人偶娃娃无悲无喜。 付长宁苦笑,小断指,你要害死我了。 突然,一束青色剑光从付长宁身上迅疾飞出,与修士的相撞。 剑气裂成无数碎片以无边崖为中心呈放射状散出去,一直持续了半柱香时间。 这一天,世界悄悄暗潮涌动。 几乎所有宗门高层聚在一起会谈,谈话内容无一例外,是那个传说中一百多年前被关在无边崖的天才修士。 无边崖上的人却毫无自觉。 付长宁有点儿回不过神。 活了?! 她从修士这一剑下侥幸活了下来?! 多亏了那一束青光!! 但这青光从哪儿来的?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个护命宝贝? 付长宁松了一口气,躬身行礼,“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只是修士的表情有些不对,像是吃了哑巴亏一样,盯着手里的烟杆子发愣。 “前辈?”付长宁轻声询问。 烟杆子有轻微的颤抖。熟悉的路数,是花兰青吧。 明明花兰青更强,却在两剑交接中敛去自身痕迹,把他推到台面上当出头鸟。 一如既往地死道友不死贫道。 性格真差劲。 修士单指按上烟杆子平了颤抖,插进腰间,对付长宁说,“我以为你诓我呢,没想到你真的认识他。” “谁?”付长宁不明所以。 “花兰青,不然还有谁。”修士脸上带了一分同情,“跟他有仇的人向来死得很惨,跟他交好的人至少生不如死,你是哪一种?算了,哪一种都无所谓。一句忠告,离他远些,否则小心一尸两命。” 修士视线在付长宁腹部停留了一会儿。她才多大,就要当娘了。他都这个岁数了,还没谈过一段甜甜的恋爱。心酸死了。 付长宁顿了一下。他要是知道这第二条命是花兰青的会是个什么表情,有点儿好奇。 修士被摆了一道本就心情不佳,眼下又觉得自己好可怜一单身狗更加惨了,甩袖离开,“天意如此,你二人命不该绝,走吧。” 走了两步不忘回头叮嘱,带了一些小心翼翼,“你要来看我哦。不能因为金金没去引路就索性不来了,你不来我会难过的。” 话虽如此,修士却没抱什么信心。 “前辈要是不嫌弃我,我定常来叨扰一杯清茶。”付长宁说。 修士没回头,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快走。 付长宁背着小断指下了镜壁。 两天过去了,不知道城镇里是个什么情形。 得尽快赶回去。 “小断指,你的肉顶到我了。”付长宁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是有一些畅快的。没爽多久,心中生疑。 他哪里来的肉? 两天就能让一个精瘦的人长出小肚腩? “是吗?那我换个地方。”小断指从衣襟里掏出金羽翠环鸟肉,插到后领里。 付长宁一回头,面前赫然放大一个白条死鸟头。 “呀!!!”付长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瞠目结舌,“你不好好安葬就罢了,竟然揣到怀里带了出来,脑子有毛病吧。” “凭什么喂给土吃就可以,我吃就不行。”小断指又不理解了,反过来劝付长宁,“盐撒都撒了,别浪费。” 付长宁:“.......” 城镇里。 居民之前忌惮梦会成真,强撑着不肯睡。在亲眼目睹鸡翅木绕花窗花于青铜鼎里焚毁以后便放下心来,绷紧的那根线得到松弛,回屋拉上被子睡他个昏天暗地。 睡着了,就会做梦。一开始做梦时是有些提心吊胆的,但,梦不可控。 有人在梦中逞凶斗狠、烧杀抢砸伤人性命,有人喜欢被注视,在梦中将家门口当妓场、寻求别样的刺激,有人将光天化日里不敢做的都做了个遍...... 一夜之间,这座城镇沦为滋生恶欲的温床。 而所有不堪入目的事儿都在天亮后的第一缕晨光中无所遁形。 是梦,就有醒的时候。 悔恨、懊恼、羞耻、绝望、愧疚......百般滋味一齐涌上心头,面对已经发生之事,居民束手无措。 于是城镇里同时出现了这样的景象。漫天白纸黄符,但凡风过之处,皆是白色丧服与经幡。与经幡擦肩而过的是囍庆的吹吹打打声,新人着红衣哭丧着脸,唢呐却叫得欢快极了。道路两侧居民腋下夹着木板、手中提着泥桶爬梯子上房,一边修补在打斗中损毁、烧坏的屋子,一边唏嘘世事无常。 短短两天,所有居民都变得形销骨立。 居民先前对方澄有多敬仰爱戴,此刻就有多恨。 “方澄蠢笨,想出这么一个害人的火烧鸡翅木绕花窗花法子。瞧瞧这满城丧气,都是她一人做的孽。” “哼,她眼里只有自己那礼乐殿殿主之位,哪儿管平头百姓死活。明明付长宁都那么劝她了,她偏生为了一较高下而孤注一掷。” “说到底还是贪呗。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拎不清自己的斤两。” “既然付长宁能预测结果,那她会不会有解法?要不我们去求求付长宁?”居民顶着黑眼圈哭诉道,“我这几天都没敢睡,拿浆糊把眼皮往脑门上粘呢。” 客栈二楼,方澄脸一阵儿青、一阵白,关上窗户,将满城的嘲讽埋怨隔绝在外。手心发凉,贝齿咬破了唇瓣犹不自知。 他们遭罪,她难道就不委屈吗? 她做这么多都是为了谁?不都是为了居民能早日从噩梦中解脱出来。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她初衷是好的呀。平白得了一身骂。居民不安慰她就算了,哪儿来的得脸责备她? 付长宁回来付长宁回来,就算付长宁回来,又能做什么呢?这漫天的术法她都没办法,就凭付长宁那半吊子水平,丢人现眼还差不多。 大街上传来三三两两居民交谈声。 “付长宁现身了,就在玄武大道青铜鼎旁。说是要消除漫天窗花,中止噩梦。” “你觉得可信吗?”一人迟疑道,他可不想有了希望又失望。 “这话说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轮得到咱们信不信?”另一人嘲笑对方假清高,“现在门口的狗闭眼都得做梦。付长宁要是真能让我不做梦,让我好好睡一觉,我给她在村口立个金身像,天天烧香拜她。” “咱们去看看吧,她要是能除噩梦,我也不拜佛祖改拜她。” “丑话说在前头,她要是再向方澄那样害人,我就砸了她的礼乐殿。” “......” 一点儿人相信,一点儿人不信,大多数人跑去看热闹。总之不管目的如何,玄武大道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无一例外,视线全数集中在一身鹅黄色衣衫的付长宁身上。 第70章 短短两天, 天空中窗花咒术快速扩张,浓郁得几乎要掐出实心来。咒术似阴沉的铅灰色雾霭碎片弥漫在城镇间,明明是大中午, 却天高不见日、叶深不看绿。 像是从头到脚压了一床极为厚实的棉被,压得人喘不过气儿来。 方澄推开一扇窗户,双臂环胸,盯着玄武大道中心的付长宁。 经算子收到信儿, 百忙之中抽身过来, 脚勾起椅子一屁股坐下去, 寄希望于付长宁。这场窗花祸事牵扯面积实在太大,若能在此中止,简直是功德无量。 刚坐下便感到周身骤然清寒, 扭头一看, “聂倾寒?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下巴微抬。随侍弟子领命,搬来两个凳子。 聂倾寒板着一张脸,撩起衣摆径自坐下, 经算子这才发现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同样面色不虞的程一叙。 两人指尖凝气,想来刚动过手。 聂倾寒报复心重, 程一叙咬上谁就死不松口,这俩都是极为难缠的主儿。夹在他们中间容易被波及,经算子头顶压力有点儿大, 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付长宁等到午时三刻、阳气最重之时摊开掌心, 一人高的硕大符咒直直地飘到空中, 她借阳气催动符咒。 符咒发出十分醒目的红色亮光, 亮光所到之处, 漂浮着的雾霭碎片当即凝滞、认主一般向着符咒冲过去。 像无数条深不见底的黑色长河汇聚在中心的那一抹鹅黄色身影上。 这‘万川归海’的景象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震撼不已。 最先是一线阳光穿透黑幕射出, 似烟头把黑色幕布烫开一个窟窿, 然后窟窿星火燎原一般迅速蔓延,直至将幕布烧尽。 天光大亮! “啊啊啊快看,是太阳!” “阴云散了,太阳出来了,这下子正常了!” “我们终于摆脱噩梦了!” “付长宁万岁,我要给她立金身点香火!” “算我一个算我一个!” “付长宁万岁!!” ...... 众人的欢呼声似浪潮一波儿叠着一波儿,压抑了几天的沮丧、怨怼、绝望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借着此刻的感激、兴奋一股脑儿全数叫吼出来。 而这个突破口,是付长宁顶着众人的不解与冷言冷语一点点亲手撕出来的。 众人对付长宁的感激敬意也顺势冲到了顶峰。 这种敬意几乎无人能撼动,仅仅是远远地听着,就令人心神颤抖、头皮发麻。 方澄放在胳膊上的手渐渐地收紧、抓皱了衣物,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确确实实被震撼到了。 经算子露出这几天来的第一个笑,撑着椅子起身,揽着付长宁又高兴又欣慰,“长宁做得好!比你师兄强多了。” 聂倾寒久久不能回神。视线停在付长宁身上舍不得移开。 付长宁三年的陪伴早已深入骨髓,他清楚她的活泼乐观、温和良善,也知道她的偶尔害羞、自卑胆怯。 面对众人的指责谩骂阴阳怪气儿,她多是局促不安的,然后打碎了牙和血吞、再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今天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护着她的。可看起来,她并不需要。 玄武大道上的她自信张扬,一抬掌,金色符咒顶天立地,扫浊瘴、清天光,万千恶咒尽归掌心。 聂倾寒平生第一次同众人一般对一个人心生敬意,且这个人还是他的心上人。 “长宁,恭喜你。”聂倾寒上前两步。有些心跳加快,衣袖中的手指不自觉得收拢。 聂倾寒愣了一下,什么时候开始,他竟也有毛头小子的青涩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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