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结界,其实就是将战局分隔到另一个位面上,修仙之人斗法时常用此法,以免法力外泄殃及无辜。 她抬头看一眼笼了整片天空的淡淡光幕,微微吐了口气,从元神中抽出了剑。 重钧只见她手掌一阖一开,手中已多了把寒光闪烁的长剑,有些惊讶,乐岚向他递了个眼神,将剑一提,便走进了结界之中。 桃园的中央有一座小小的八角亭,亭外长了一株高大而稀疏的杏树,杏花碎琼一般自檐上招展而下,垂在檐下一长一矮两道影子上。 “以前每年二月,母后都会带我来这里看花……这座亭子还是当年父皇给她建的呢。”连笙吸了吸鼻子,拾起一朵残花,吹掉花瓣上沾的尘土,放进了手帕里。 她的手帕里包了一兜碎花,几乎快要溢出来了,她哀伤地倚着栏杆坐下,又吸了吸鼻子,“谢谢师父今天陪我出来。” 她当着丹渚的面时,甚少称他一声“师父”。 在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祸国殃民的大奸人时,她在私底下叫他“丹顶鹤”、“假阎王”、“鼻子真人”,只有在少数情况下,不得不搬出尊称时,才极不情愿地喊声“师父”。 后来即便印象慢慢改了,她的习惯却跟不上来,这两个字仍然喊不出口,说话的时候只管“你”来“你”去,或者干脆把称呼直接带过,“师父”这个称呼,在她口中简直快要变成一种难得的嘉奖了。 乐岚携剑走过来时,看见连笙,顿时一愣。 她在潜伏时只听见丹渚说初二这日会暂时出关一天,到桃园走一走,却没想到他这“走一走”,竟是带着连笙一块的。 丹渚侧了侧头,目光正与她交接。 结界在桃园升起的那一刻,他便有所察觉,看见乐岚时,未有丝毫惊讶。 选在这个日子赶到桃园,周身还带着一股腾腾的杀气,不用想也知道她的来意,对视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他将视线收回,重落到连笙身上,唤了声:“殿下。” 连笙还沉浸在悲戚之中,没有发觉附近多了一个人,也没有发觉身边气氛的变化,直到丹渚低头叫了她一声,慌忙去擦眼泪,再抬头看时,这才看见亭外的乐岚。 乐岚的脸色不佳,甚至可以说十分难看,缓缓扫了丹渚一眼,目光往下落去,“笙儿。” 连笙又惊又喜,小跑出了亭子,笑道:“玥姐姐,你也来这里踏青啊。” 乐岚看着她红的兔子样的一双眼,僵硬地点了点头,立即又摇首否定:“不是,我有些事情要找丹渚真人谈一谈。” 连笙奇怪地回头看了眼丹渚,又看了眼乐岚,总觉得这俩人都怪怪的,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谈什么啊?”她问。 乐岚道:“谈一些大人之间的事情,不适合小孩子听,笙儿先在外面玩一会儿好不好?” 连笙不禁又回头看了眼丹渚,丹渚的神色不见波动,向她微微点了下头。 她又扭头看向乐岚,磨道:“我可以假装听不到,人家不想去外面嘛。” 乐岚不由分说,牵了她的手就往外带,出了桃园,将人交给重钧,嘱咐道:“这是个小祖宗,好生照顾着。” 重钧没料到她会这么快出来,还捎了个战利品,惊讶道:“打完了?” 连笙的耳朵极尖,瞬间捕捉到了重点:“打什么?跟谁打?” 乐岚头疼,只向重钧道:“你仔细些,不要让她闯进去了,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拿你是问。” 说着,她脱开连笙的纠缠,转步跨进了结界之中。 连笙正要追进去时,忽然脚下一紧,被什么东西绊住了,十分着恼地回头一看,只见是树下坐着的那个黑衣的年轻人,手里拿着根小木棍,木棍的一端戳在她裙子上。 那小木棍连带着缎料一直戳进了地面,整片裙摆仿佛被钉子钉住,动也动不了,她刚刚就是被自己的裙子绊住了脚。 连笙急得大叫:“放开我!” 重钧扮了个鬼脸,笑嘻嘻道:“我听阿玥叫你小祖宗,你是姓小还是姓祖?” 连笙怒道:“我姓重!” 重钧眉头一挑:“姓重的可没有你这样泼赖的丫头。” 连笙正要跳脚,忽然意识到话里的意思不大对,安静了下来,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问:“你是谁?” - 乐岚送走了连笙,再回到八角亭下时,丹渚立在原地,手中多了把长剑。 她将袖一抖,也亮了剑,丹渚的眼光停在她剑上,忽然问:“裁尘?” 乐岚:“裁什么尘? “此剑何名?” “这把剑?”她将剑柄拿在手里端详了一眼,“叫劫生。” 劫生劫生,顾名思义,应劫而生。 她一直觉得这个名字煞气太重不大吉利,与优雅温和的外貌格格不入,可是剑主人并不觉得有什么,别人也就不好发表什么意见。 丹渚却将这名字念了一遍,垂眸若有所思,乐岚道:“有什么问题么?” 他收回思绪,淡淡扫了她一眼,伴随长剑一声清鸣,他周身的气场在一瞬间释放出来,四周骤然卷起飓风,树木飞花殆尽,在澎湃滚涌的灵力间,乐岚惊讶地发现,他的一头黑发竟逐渐褪成了银色。 “我本想等到浮屠阵开启之后再来找你,此时阵眼未开,也无妨了,便让我来试试,羲龙一族的后人深浅如何。”
第68章 .交锋 连笙和重钧斗鸡似的大眼瞪小眼, 正在彼此僵持时,忽然听见头顶一声轰响, 仿佛自云端滚下来一道巨雷,重钧抬头看了看晴得正好的太阳,诧异道:“打雷了?” 他不是修仙界之人,一双凡眼没有法力加持, 只能听见声音,却看不见周围的异象,桃林仍是桃林, 晴空仍是晴空,可这些风物落在连笙眼里, 却是另一番景象。 乐岚进去时, 在周围支起了一圈淡淡的光幕, 像个碗盖一样倒扣在林子上,此时不知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光幕上剧烈地抖了一抖, 几乎承受不住那重击, 几欲崩溃。 连笙喃喃道:“他们在里面干什么啊?” 重钧往林子里扫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样,便道:“那个邪修为害人间,你阿玥姐姐正在替天行道呢。” “他们果然在自相残杀!”她急躁地在原地转了两圈, 一头就往林子里扎, “我要去阻止他们!” 重钧一只手把她拎了起来, 往路边的杨树下一按, “你一个腿还没萝卜长的小娃娃,过去凑什么热闹?老实待着,不然我就把你栓树上。” “你敢!”连笙尖叫,害怕他真把自己绑起来,铆足了劲挣扎,奈何腿短,再挣扎也只不过是在空中乱蹬,连重钧的衣边都沾不到。 重钧轻轻哼了一声,头顶突然又滚下来一声震响,这次的响声较上次更加振聋发聩,连笙扭头一看,惊叫:“塌了!要塌了!” 只见那单薄的光幕自顶部猛地崩碎开,一道耀目的金光裹挟着火浪喷薄而出,呼啸着直奔高空而去,将一片云头都染成了夕阳般的瑰丽颜色。 那金光直冲上了云霄,却还嫌不够,在空中展而化成一道巨龙的虚影,张开血盆大口,一声长啸,万雷震落,那气势仿佛要把太阳都吞吃入腹。 连笙被这声龙啸震得耳朵聋了片刻,回过神时,侧脑嗡嗡作响,再抬脚要踢重钧时,才发现自己的腿不知道什么时候软成了面条,软嗒嗒的使不上一丝气力,她也不知怎的,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重钧没有看到那苍龙啸日的壮观景象,也没有看到结界正在噼里啪啦的往下崩碎,只听见了那突然而至的接连几道惊雷,震得他心惊肉跳。 回头一看,连笙已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呜呜咽咽地哭着。 “怎么了这是?” “呜呜呜你欺负我……”连笙哭道:“我要告诉我哥把你满门抄斩!” “我的满门,你老子二十年前就抄过一次了。”重钧怕她乱蹬,仍把她挂在树上,回头向桃林看去。 方才的几声异动动静不小,他心下也开始担忧起战局来。 连笙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只见那巨龙的虚影缓缓消散,四面八方还回荡着啸声的余音,就在结界即将完全碎裂时,忽然又有一道银光打了过来,正打在光幕的破口上。 她尖叫一声,以为这结界终于支撑不住,要寿终正寝了,却见那银光仿佛有灵识一般,竟然没有冲破结界,反而膏药一般补在了缺口处,并向四周蔓延开来。不多时,银光便蔓延了整片结界,原来那支离破碎的光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崭新的光幕。 新光幕较原先的厚实了许多,或者说,更像个碗盖了,将其中的情形笼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 重钧忽然把她放了下来,连笙没留神他什么时候松的手,一屁股蹲在地上,疼得差点又掉下泪来,还没骂出口,却见他脱了外衣,三两下将衣服撕成条状,打了个结,做成一条长长的绳子。 连笙瞬间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惊恐道:“你干什么!!” 重钧一字不发,不由分说便把她结结实实捆在了树上,动作十分迅速,而后道:“我去里面看一眼,你就在这里先乖乖的待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他不理会在身后大喊大叫的连笙,提剑进了桃林。 - 战局正在胶着之中。 起初还美名其曰斗法,斗着斗着就成了剑式上的较量,乐岚占着神兵的便宜,一时半刻落不了下风,可越往后打,她渐渐觉出了吃力。 吃力的原因很简单,劫生身为神器,对持剑者的道行要求不可说不高。 有道是道深一分,刃利三寸,她起先还能操纵自如,慢慢的便发现,随着法力一点点的消耗下去,劫生剑开始不受她的控制了。 玄商把剑交给她的时候曾言,此剑一旦出鞘,不见鲜血誓不归,与丹渚缠斗久了,她便察觉出一种难以压制的躁动,不是来自于她,而是来自于她手里的剑。 每一次交锋,劫生剑的躁动便加剧一分,甚至反客为主,开始吸取她身上的功力,凝聚在剑锋之上,转而催动下一次更猛烈的进攻。 等乐岚意识到这个严峻的问题时,却骇然发现一个更严峻的情况:只要剑在手中,她便无法控制自己的法力,只能任由这剑一次比一次变本加厉地吞噬下去,有如一个永不知餍足的黑洞,照这样下去,她还没能把丹渚杀掉,自己就先被剑给抽干了。 她一个“白鹤唳”招呼过去时,不料出手竟成了“苍龙啸日”,乐岚自己都被那呼啸而出的磅礴力量震惊了片刻——这剑还他娘的会自己变招! 丹渚一敛剑气避了开来,那光柱呼啸着从他身边掠过,而后狠狠地撞在了结界之上。 “咔嚓”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应声而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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