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乐岚安置好了,又传来两个跑腿的小厮,吩咐道:“你们去向定边侯府里通知一声……” 那两个小厮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胆大心细的急忙劝道:“公子,万万使不得啊,这事可不能让郡主和老侯爷知道!” 李未阳勃然大怒:“想什么呢,往哪儿想呢!” 小厮垂手站在一旁,喏喏不敢吭气儿。 他平了平火气,又道:“去向老侯爷说一声,就说郡主一时兴起,和谢小姐一起出京游春去了,这两日暂回不了府,请他和夫人不要挂心。” 那胆大心细的小厮应了一声,又犹豫道:“可是这么说的话,郡主和谢小姐一块出去,过去回话的也自然应是谢府的人,轮不着咱们相府去凑热闹啊……” 李未阳:“……” 小厮怕他发作,忙道:“小的这就去说!” 说罢扯着同伴急急告退了。 派去将军府的人走后,他又唤来一个丫头,将方才吩咐的话又吩咐了一遍,命她带往谢府,确保谢颜那边的口风没有疏漏。 丫鬟领命去了,他拉了张椅子坐在床前,看着病榻上昏迷不醒的乐岚,头疼地叹了一声气。 每次他觉得风波过去时,总有更大的浪头接踵而至,乐岚此前都安安分分的——起码表面上是这样,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让他产生了一种万事都平息下来的错觉。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敢情之前的风平浪静都是她在粉饰太平,内里其实没一刻消停过,好好的去找丹渚决什么斗? 太医过来看了脉,差点把胡子给吓掉,乐岚本体毕竟不是人,脉象自然与常人不同,他断来断去诊了半晌,怎么诊都不像是活人的脉,可偏偏这姑娘还有呼吸,于是胡乱填了脉案,开了副固本培元的万金药方,卷上药箱急忙溜了。 李未阳一边让人抓药,谢府传来回话,谢颜已知道了消息,这两日正准备出京,到时只向外道乐岚和她一起便罢,只是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她来帮忙打掩护。 他总不能告诉谢颜,某人因为打架出了意外,现下正昏迷不醒呢,便找了两个借口混淆过去,谢颜并未起疑,此事才算落定。 乐岚至此便在相府歇了下来,她这一昏便昏迷了整整三日,太医开的药方也不见什么疗效,正在焦急时,忽然有人通报,门外有客到了。 他开门一看,顿时愣住。
第70章 .风头 门外站着一脸莫测的重钧。 李未阳有些始料不及, 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重钧道:“我听说冷玥受了伤,正在你府上休养, 所以特意给你带个大夫过来。” 他露了一个怎么看都心怀鬼胎的笑, 向旁边一让,让出了身后一位年轻女子。 李未阳道:“她没有受伤,也不在我府上,多谢你的美意, 慢走不送。” 他说着就要关门,被那“女大夫”淡淡扫了一眼, 背上陡然升起一阵寒意。 她的身形只是忽的一闪,甚至都来不及看清楚动作,人已经穿过阻拦,站在了房内。 他想再拦已经为时已晚,重钧向他打了个“你们慢慢玩, 不奉陪了”的手势, 脚底抹油似的迅速溜之大吉,仿佛此地即将爆发什么洪水猛兽。 乐岚正在榻上昏睡,那“女大夫”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伸手在她脉上一探, 脸色又沉了两分, 李未阳不知究竟,便问:“她的伤势如何?” 女医瞥了他一眼, 淡道:“一点内伤而已, 睡两天就好了。” 乐岚当时吐了那么大一口血出来, 岂止是受了一点内伤? 他当即便有些不大相信:“可有药方可医?” “不需要,静养着就好。” 说着不需要,却取出一枚红红的药丸来,作势就要给她喂进去。 “且慢,”李未阳出言制止住这来路不明的女医,看了看乐岚,道:“她的身体与常人有异,用药时须谨慎些。” “这是助她快些清醒的丹药。”她将药丸喂了下去,余光斜斜地挑了他一眼,“这里我看着就好,你不必留下。” 李未阳觉得这个要求提得实在太过无理,床上躺着的是他的未婚妻,却要他退避到三丈开外。 但碍于此时的乐岚并非是冷玥的模样,说她是他的未婚妻也不见得有人相信,他想不出什么义正言辞的话来拒绝,又见那女医成竹在胸的模样,说不定还真能把她调理过来,只得暂且妥协,留在房外。 乐岚的意识缓缓复苏时,只觉得双鬓的太阳穴仿佛刀凿般嚯嚯的疼,吃力地张开眼来,帐顶都变成了重影,她转过脖子看了看,房间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却又带着令人安心的熟悉气息。 昏迷的这段时间,她虽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但最基本的意识还是有的,她不记得那胆大包天的无良太医开错的药方,却记得李未阳衣不解带地守了她许久。 有多久来着? 她的目光移到窗下,窗下的美人椅上坐着一人,见她醒了,起身款款走了过来。 乐岚看清了那人是谁,顿时吓得差点没从床上滚下去。 她的母亲,她在九重天上怀胎五百年才生了她的亲生母亲,即便此时易了容貌,她也能一眼认出来。 别说只是简单的易了个形,就算化成了灰她也认得! 她像只受了惊的海胆,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被经脉拉扯的剧痛疼得吸了口冷气,“嘶——” 她不是在南溟么,为什么突然下了界? 乐岚的第一反应就是:完了,偷跑回天庭的事情到底露馅了…… 母上大人怕是过来兴师问罪的。 她急中生智,赶在母亲开口之前,抢先道:“我爹在华山!” “我不是来找他的。” “他在华山认识了一个狐妖!” “他爱认识就去认识,”平舒道,谈起丈夫时,她的眉梢始终无波无澜,仿佛乐岚说的只是个不相干的旁人,“我还什么都没有说,你慌什么?” “我没慌,”乐岚十分懂事地笑了一笑,“我认错。” “你认什么错?” 她认起错来丝毫不含糊,恳切道:“我不该不告诉你们就自己了结试炼,半途而废回到天庭,您老人家放心,我回去就向天帝认罪,请他再给我次机会,我一定洗心革面,踏踏实实完成试炼。” 平舒却冷笑:“你拿这个当作试炼?” 乐岚一怔,一时没弄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是嫌她不争气,把这么一场外人看来简单得可以说是消遣的下凡当作九死一生的试炼? 还是嫌她不争气,明知这是试炼,却还任性而为? 她摸不准意思,便没有接腔,靠在床栏上等着下一波的教训,反正不管母亲说什么,她只管认错就是。 平舒却久久不发声了,瞪了她半晌,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乐岚跟在她后面下了榻,急忙追出去时,已经不见了母上大人的身影。 她遇上了自打遇见丹渚以来的最大难题——能用武力解决的问题都不算真正的问题,打打杀杀就过去了,她娘可比丹渚难对付多了。 相府是决计不能再留了,免得她迁怒到别人身上,侯府是她在凡间的家,可她现在身上丁点儿法力没有,变不回冷玥的模样,只能望家兴叹,却混不进去。 思来想去,她只拿出来一个主意。 李未阳进入房间时,乐岚已经穿戴好,正在收拾包袱。 他看着她把银钱字画等物事一样样装起来,仍觉得不大妥帖,问:“够不够?” 乐岚拍了拍又沉又实的包袱,笑道:“够我花到下辈子了。” “你下辈子有我呢。”他坐在椅子上,促狭笑:“不如把我一块捎走,省的时时惦念。” “你放心,我早晚回来捎你。”她转身朝他挤了挤眼睛,“是我的东西,一样都不能落。” 当然,前提是她得把他呵护好,免得城门失火,池鱼遭殃。 她出了相府,便往鼓鼓闹闹的长兴坊去了。 循着门牌找到长兴栈,向掌柜的打听了人,上了楼梯,找到房间,确认无误后,一脚踹开了房门。 重钧正在擦一把小而强力的弩箭,听见门销断裂的声音,弩箭立即指向门口,看见来人时顿时愣住了,将弩一收,垂头继续擦箭。 乐岚竖着眼瞪他,“是你把人带过去的?” “我有什么办法,你娘是神仙,我还敢违抗神仙的命令么?”他瞄了她一眼,“何况就算我不带,她循着你的气息也能找过去,我已经尽力拖延了,三天时间还不够么?” 他的话像片软软的蒲团,没有顶撞,甚至还有点委屈,她一肚子的气顿时没处可撒,活塞一般顶在胸口,好不难受。 气氛尴尬地沉默了一瞬,重钧问:“你的伤还没好,怎么出来了?” “不走,难道等着把李未阳也牵扯进来么?”她叹了声气,有些发愁,“我也担心丹渚会伺机报复,上次一击未成,他肯定记恨住了,我现在法力还没恢复,得找个安全又隐蔽的地方躲一阵子。” 重钧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盒子,打开盒盖,里面是一粒月白的丹药,晶莹剔透宛若明珠。 他把那小珠子似的丹药捏起来,仔细看了看,向乐岚凑过来,“这是你母亲为了答谢给我的报酬,似乎是你们神界的东西,吃了这个会不会对你的伤势有些帮助?” 乐岚凑近嗅了一嗅,心中暗暗吃惊。 这是用来修魂补魄的玄阴丹,倘若一个人魂魄不全,或有所缺,服下之后不足的地方会逐渐滋养弥补;而倘若是一个正常人服了此丹,三魂七魄顷刻间会膨胀数倍,爆体而亡。 她怎么会给重钧这种东西? 乐岚一面用近乎挑剔的眼光打量着他,一面道:“这东西治不了我的伤,没准倒能治你的伤。” 她的视线让他浑身不自在,去摸那擦了一半的弩箭,边擦边道:“我有什么伤可治的?” 乐岚笑了笑,把那盛药的小盒子接过来,让重钧仔细地看那丹药,“这个药名叫‘心眼丹’,专门补治缺心眼,你缺了那么多,趁还没重症不治,得赶紧多补补。” 重钧:“……” “逗你的,这是玄阴丹,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她正色下来,将玄阴丹的用途和他说了,他听罢更加沉默,一言不发的继续擦弩。 她当然不肯就此放过,又问:“你的魂魄是怎么回事?” “我的魂魄好得很。” 乐岚急了:“到底怎么回事?” 他终于肯把手里的活放下,望着她道:“我之前有没有和你说过,丹渚曾经救过我一命?” “你说过,”乐岚点头,“他救了你之后你就变成了傻子,花了二十年才恢复过来一半。” “这不是重点,”重钧道,“重点是,他救我的时候似乎把魂魄给算错了,给我算丢了一个魂,多算了一个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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