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绝不是她以前待过的地方。 她心中一凛,唤道:“劫生!” 前方有堆黑土动了一动,一道雪亮的银光自土包内破土而出,眨眼间掠到了她面前,乐岚顿时如释重负,松了口气,笑道:“还好这次没丢。” 手里握着剑,她心中便有了底气,方才的阵眼约莫是找失败了,弄巧成拙被传送到了这荒乡僻壤。 一想到自己听信九婳那狐狸精的话进了金枫林,结果落到如此境地,乐岚就气不打一处来;宽宏大度是假,心存报复是真,她哪里是好心帮她,分明是把存了心她往龙潭虎穴里骗! 李未阳此时生死难卜,而她糊里糊涂地被弄到这个地方,能不能找到回去的法子都难说,就算她耽搁得起,他能挨到她回去搬救兵吗? 她咬紧了下唇,觉得嗓子有点干,附近皆是焦土,看不见什么水源,向东走了一段路,前方忽然多了一个人影。 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看见同伴,如何不让人激动,她向前紧赶两步,正要问这里是什么地方,那背影转过身来,银衣银冠,袍袖猎猎,落在乐岚眼里,却仿佛见了活鬼一般,收步的同时手按上剑鞘,随时准备拔剑而出。 在这个地方竟然会遇见丹渚,她在警戒的瞬间心下已经有六分了然,“原来是你一手策划的?” 从她出门遇见九婳,九婳给她指路城西,直到误闯进法阵里,来到这不知道是什么鬼的地方,最后所有的冤冤相报还是回归到了最原本的那一点: 她和丹渚之间不知道隔了几辈子的恩怨上。 此地无人,他脱去了那身凡人的伪装,从发梢到瞳孔都像褪了色一般,似仙非仙,似妖非妖,乐岚想起天禄柱上还有他的名字,可横看竖看,除了这张脸还像个神仙模样,其他地方哪里有一丁点儿天庭的体统? “这个地方叫做湮海,”丹渚道,“只有通过浮屠阵才能进来。” “湮海……”她攥紧了剑,眼光向四周瞄去,却丝毫不敢放松来自前方的警戒,“这里还有其他人么?” 丹渚缓缓摇了摇头。 没有其他人,也就代表没有他的帮手,乐岚稍稍放了些心,问:“你打算就在这里做个了断?” 论单打独斗她尚有两分把握,虽然修为远不及丹渚,但有劫生助力,他在剑下也讨不了多大的好,至多不过像上次那样两败俱伤,不了了之。 丹渚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道:“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与我做了断?” “我凭什么?”乐岚不怒反笑,觉得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入京以来,屡次挑衅的是你,寸寸相逼的是你,屠我族人的是你,一个十恶不赦的凶徒,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说出这句话来,不怕笑掉大牙么?” 只可惜丹渚并未为她的这番话所触犯,仍旧以那副令人火大的平淡腔调不徐不疾地问:“我扰你历练,屠你族人,还捉你到此,你能奈我何?” 乐岚一剑劈过去,被他侧身避开,“打不准的剑,就是废剑,就算是一把神剑,在你手里也发挥不出十分之一的效力。” 乐岚打架时从不和人饶舌,以免分心,丹渚越是气她,她越是一声不发,憋着气把手里的招式使得更快更狠,直到一连挥出了十余剑,丹渚向后远远一撤,声音随着剑风飘过来: “打到现在,你都没有发现一丝不妥之处么?” 打到现在,乐岚确实并没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她对湮海这地方闻所未闻,自然不知道此地都有什么蹊跷,经此一提醒,顿时不敢冒进,谨慎地收剑回身,防备着周围随时可能发生的突变。 丹渚顿了顿,道:“不是外界,是你自己。” 她自己? 乐岚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突然一个激灵,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先前那十几招所耗掉的灵力,竟然没有恢复过来。 法力但凡有所损耗,便会自然而然汲取附近的天地灵气自行弥补,如此循环往复,源源不断而来,法术才能得以施展,仙元才不至于枯竭。 可她从交手到现在所损耗的法力,竟连一丝一毫都未恢复,换而言之,此时的她就像一只盛满了沙的沙漏,里面的沙子漏多少就少多少,若非丹渚出言提醒,只怕她到法力耗尽也不会发觉此处的玄机。 她伸出手来,在空中感受了一刻,湮海的空气轻薄而温和,却感受不到一丝生气,这里的焦土只是焦土,是一无所有的死物,其中唯二灵气充沛的,一个是她,另一个就是丹渚。 乐岚想通了这一层,便抱着剑再也不肯动手了,她得保存实力。 可丹渚并不打算给她这个保存实力的机会,他远远地看着她站在原地不动了,忽然将手一抬。 乐岚只觉得一道细风刮过,手背忽然一痛,上面赫然多了道口子,正在滋滋地往外冒血。 她急忙按住伤口止血,却悚然发现血虽然止住了,可体内的灵力却顺着伤口不断外泄,无论如何也停止不住,乐岚登时急了,大怒道:“我上辈子到底跟你有什么仇!” “你放心,我不会在这里和你动手。”丹渚道:“我会等着你的法力慢慢流干,到那时你自然知道,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仇。” 说罢,便转身走远了。 乐岚抱着受伤的手发了会儿呆,终于意识到这个鬼地方不能久留,在灵力泄干之前,哪怕掘地三尺也得爬出去,丹渚说话时的语气让她后脊发冷,难以想象,到时候真落在他手里是什么下场。 仙元里剩下的灵力还有九成不到,她将其中的三成注入劫生之内,余下六成用来防身,以免到时有什么三长两短,好歹有一击之力。 封完灵力,她撕下一片衣角,将伤口胡乱缠了,便在这片叫做“湮海”的焦土上开始摸索起来。 所幸湮海并不是无边无际的,她朝着一个方向走了小半天,便看见一座石殿的殿顶,加紧步子赶过去,却发现是片废墟,殿房早已坍塌了一半,剩下两间较为完整的房里也没有什么可用的东西。 她渴得厉害,只想找口水喝,用术法变了两杯水,可不知道是不是地理的原因,喝下去总像饮沙,不但不解缓,反而变本加厉的渴。 湮海没有黑夜,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如同正午一般,烤的人几乎冒烟,她在石殿废墟的阴凉处歇了一会儿,无意间踢开一块碎砖,却见那砖面上凹凸不平,似是雕刻着什么图案。 她拿起来看了看,那图案并不完整,一只残缺不全的角上雕着一道曲折的线条并几个奇模怪样的标记,旁边附了行字,但缺损得只剩为首的几个字。 乐岚对着那字仔细辨认了一番,突然一个激灵坐直了,激动得几乎拿不住砖头:这上面刻的是湮海地图! 她迅速把其他碎砖挨个拨开,终于凑了一幅完整的地图来,上面标注得清清楚楚,湮海地长三百里,四面环海,这座石殿的前身是湮海神的宫殿。 湮海神早不知道在几千万年前就幻灭了,留下只有这座孤岛并狼藉废墟,乐岚还是怀着满心诚意,对着冥冥中早已不存在的湮海神拜了又拜,感谢他老人家的救济之恩。 拜毕,她拍拍身上的土准备出发,湮海神殿的位置就在岛中央,只要继续往前再走一百五十里,她就能走到海边,变成原形游回去。 神殿前有一片颇为开阔的空地,建着一座庞大古朴的祭坛,神殿虽塌了,祭坛还未倒,高高的祭台笔直矗立,立万年风吹雨打而不倒。 她走到祭坛下时,有道声音叫住了她,声音从地下传来,嘶哑且虚弱,“上面那位姑娘,请留步。”
第79章 .疯子 这鬼地方还有其他人在?! 此前丹渚说过这里没有别的人, 她自己也用灵识感应过, 的确没有其他活物,可这说话声听得真真切切, 难不成撞鬼了? 声音是从祭坛下传上来的, 她凑近祭台, 跺了跺石砖,问:“下面有人在么?” 那声音答:“有人。” 离得近了, 乐岚较方才听得更加真切,说话这人嗓音浑厚有力,略有些中气不足, 听其音色约莫是个正值壮年的魁梧大汉。 她与那人中间隔了厚厚一层祭台,又不知还有多深的砂土,说话声竟能透到地面上来,中间却不掺杂一丝法力, 其功力可见一斑。 她贴近地砖, 向着地下的鬼魂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地下?” 那鬼魂道:“在上面说话不方便, 姑娘,能劳烦你下来一趟么?” 在这一无所知的湮海里遇见一只身份不明的鬼魂,她心下先存了三分小心,谨而慎之地问:“你找我有事么?” 这龙女年纪小小戒心却重,不肯轻易信他, 那鬼魂见三言两语间骗她不倒, 便幽幽叹了一声, 道:“吾并无恶意,只是见姑娘孤身一人走在殿上,心中骇然,有一言要告知姑娘。” 乐岚拄着剑,对着地砖道:“你说。” 鬼魂道:“此处说话不甚方便,窃恐为他人听去,吾知姑娘为何到此,只请姑娘下来一看便知。” 她耳朵一动,听见“他人”二字,便问:“这里除了你,莫非还有其他……人?” 她没有贸然用诸如“妖”、“鬼”、“魔”等字眼,一来不清楚地下这人的真实身份,二来不知道他所说的“他人”里是不是还包含了丹渚在内,便用了一个模棱两可的“人”字。 地下的鬼魂道:“与你一同来的,不是还有一个修士么?” 果然是丹渚无疑了。 她向脚下看了一眼,地砖合缝得严严实实,无一丝缝隙可钻,便问:“我要怎么下去?” “祭台北柱下有一道暗门,寻常人无法入内,无须术法,只要打开机关便可。” “寻常人无法入内,我又怎么进得去?” 那鬼低低笑了,“把你手上的血涂一点在柱子上便可。” 乐岚一惊,他连她手上有伤都一清二楚,这下面关着的究竟是个什么人? 她按照那人的提示,在祭台北侧找到一根白石雕栏,象脚粗细,上面雕着面貌狰狞的腾龙云纹,她手背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用力按了一下,挤出两滴血涂在浮雕上,脚下“轰隆”一声,打开了一道通往地下的入口。 祭坛地下幽暗深邃,乐岚在指尖升起一点灵光照明,顿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大跳。 这里像是一片溶洞,獠牙般奇形异状的怪石从四面八方伸长出来,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蚁一般遍布整根石头,她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如同蚂蚁噬骨一般,浑身难受,立即转开了眼。 溶洞不大也不小,但其中森罗景象竟比阎罗殿还要更甚三分,不远的黑暗处有水声滴滴答答的落下,她催亮灵光,光线霎时间照明一片,无数尖石暴露无遗,仿佛一张血盆大口,獠牙下紧紧咬着一座铁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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