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先生医术高明, 早就痊愈了。” 郎中点点头,他忙了一夜实在疲累, 说:“如此我便先回去了, 若有事再来寻我。” 张听给他让道, “先生放心去休息, 剩下的就交给我们。” 郎中离开,明月跑进房内,一进门就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张听跟在身后,叫了几个侍女进来收拾了床边的两盆血水,明月脚步缓慢地走到床边,撩开纱帐,颜煜背朝上趴在床上,脸颊侧躺在软枕上,唇色发白。 往常风光霁月的翩翩公子在此刻属实有些狼狈,明月鼻尖发酸,缓缓蹲在床边,两只手都伸出来,握住了颜煜软绵无力的手掌。 房间内阒然无声,张听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随后轻声说:“先生吩咐,在大人醒来时要换药,属下就在门口,届时姑娘唤我一声就好。” 明月没看他,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张听退出去,侍女们也纷纷退出房门。 明月抬手,小心地将他被汗水打湿的发拨到耳后,起身亲自去打了一盆凉水。 巾帕浸湿,一点点擦拭着颜煜额头上的汗珠。 随后把床上的锦被全部拿开,刚要出去,明月忽然间想起自己现在已经恢复了灵力,于是站在原地捏了个诀把正厅中的冰桶全部移到了床边。 明月看着自己的手,之前一直为颜煜担心着,她还没来得及去想自己灵力恢复这件事。 如今她浑身说不出的通畅,像是积压已久的洪水忽然间倾斜而下,灵力流淌在经脉中,虽然仍然只有一成,但在这凡间已经足够她用的了。 只是明月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她还没搞明白为什么灵力会突然消失,却又毫无预兆地显现。 当初她的灵力消失是在她被土匪围堵落江之后,如今灵力恢复,是伴着她昨晚临危之际脱口而出召唤的扶苏剑而来。 难道这两件事情之间有什么关联? 明月垂眸思考,这两件事都发生在她即将殒命之时,或许...与她的天劫有关? 但她也不只是一次落水,当时在北苑荷花池内她也曾差点殒命。 明月想了半天没想出结果,一阵咳嗽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望着床上双眸紧闭的人,浓浓的担忧又浮现在眼中。 若是她能有五成灵力,那救治一个凡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明月不敢去动他的后背,只能用帕子不断擦拭他额头冒出的汗珠,颜煜的双眸似是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但又立刻沉沉睡去。 明月试着轻声叫了他两声,颜煜没有反应,索性便放弃了,四周看了看找到了一把折扇,轻轻打开给他扇风。 颜煜脑袋昏沉,看似睡得很沉,但其实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安宁。 后背的疼痛无时无刻不牵扯着他的神经,脑子总有片刻的清明,又会立刻重新陷入混沌,身上的衣裳贴着他的皮肤燥热不堪,但裸露在外的身体却能给他带来些许凉爽。 颜煜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他的双眼发沉,努力地想要睁开却感觉如千斤重。一缕熟悉的幽香始终萦绕在他周围,他虽如身处烈火,但他很清楚这缕幽香来自何人,他知道,她一直在他身边。 女子悠远的声音带着无法忽视的担忧响在他耳边,颜煜很想睁开眼睛,告诉她别担心,也很想问问她有没有受伤,但始终抵不过席卷而来的眩晕感,顷刻间又陷入了黑暗。 不知过了过久,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张听:“姑娘,先生说大人不能再睡下去了,应现在叫醒换药。” 明月起身,动了动酸痛的脖子打开门。 张听一进来就看到了房间内的冰桶,诧异地问,“这不是正厅的冰桶吗?” “这...是姑娘一个人搬过来的?” 明月“嗯”了一声,不再多留,只道:“他已经退烧了,我先回北苑了。”这里有张听留下来给颜煜换药她也不担心了。 张听:“姑娘累了一天了就放心去休息吧,这里就交给属下。”顿了顿,又道:“阿云那小丫头今早醒来就来了好几次,属下都没让她进来,想必她应当也挺担心姑娘的。” 明月没再说话抬脚向北苑走去。 张听回眸,走进房间叫醒了颜煜。 “大人,您该换药了。” 颜煜借着他的手有些吃力地起身,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让她回去休息。” 张听一愣,说:“明月姑娘刚走。” 颜煜紧皱的眉头这才稍稍舒展开了一些。 张听疑惑,“大人刚醒怎知明月姑娘一直在?” 颜煜不语,只听他又道:“昨晚她一夜没睡就坐在门口那棵榕树下,今早郎中刚走她就进来守着大人了。” “哦,这两个冰桶也是她一个人搬进来的。”说完张听不禁感叹,“明月姑娘与其他女子有些不一样啊!” 颜煜被痛得“嘶”了一声,给他换药的侍从连忙放轻动作。 颜煜想起昨夜的种种竟感觉好似梦中所见,但背上的剧痛却无时无刻不提醒他那皆是事实。 北苑内,明月刚走进院子阿云便冲了上来,“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昨晚发生的事整个扬州城都传遍了,据说昨晚有人亲眼看见知州大人拉了一车尸体从府衙出来,姑娘您没受伤吧!” 明月扯出一个笑,抬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 阿云连连点头,噔噔噔地跑进屋,给明月收拾了床铺。 “姑娘您睡吧!” 明月坐在床上无奈地说:“你在这看着我,我怎么睡?” 阿云立刻退出去,“姑娘饿了就唤我。”然后贴心的给她关上了门。 房间内,明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吹灭了房间内所有的烛火。 此时天色稍暗,但还没有近傍晚。 明月把房内的窗牖阖上,绕过里面的屏风走到房间的最里侧,打开衣匣,把所有的衣裳都拿出来把空间遮得严严实实。 明月闭上眼,淡淡的光在她的双手之间凝聚。 数层祥云之上,天府宫内,司命手中的命谱一下子掉在了地上,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师父?”清和灵仙手中的笔也随之停下。 司命飞快地转变神色,又恢复了以往的冰块模样,“命谱整理好了后按序号排列好,本君去去就来。”说完一个闪身从天府宫消失。 清和灵仙看着手中的命谱,片刻后脸上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啧,不愧是她,天命都安排好了的事情竟然还能有变数。” 北苑内,黑暗之中,淡淡金光在明月的身前汇集,慢慢变幻出来了一个人影。 明月睁开眼,面前立着一个中年模样的男子。 明月一个健步上前揪住了他的领子,言语之间颇有些咬牙切齿之意:“司命老头儿!” 司命镇静地往后退了一步,说:“公主。” 明月恶狠狠地盯了他一会儿,随后放开他,“你给我一个解释!” 司命整了整衣领,木然的脸上透着些不解:“发生了什么事?” 明月蹙眉:“一个多月前我的灵力消失了。” 看着司命愈发迷惑的表情,明月狐疑问:“你不知道?” 司命还是那副表情,“本君不曾在殿下的命谱中看到这一段。” 明月:“这么说我前些日子用血符召唤你你也不知道?” 司命面不改色,坦然道:“不知。” 明月没有丝毫怀疑,心中惊诧,“怎会这样?好生奇怪。” “其他神仙下凡历劫时也曾有过我的经历吗?” 司命:“本君不知。”天府宫有规定,没有天帝的命令不得给任何神仙看命谱。以司命的性子,别人的命谱到了他手里估计也懒得看。 明月:“……”也是,整个天宫中除了天帝也就只有她能大言不惭地要求司命给她看命谱。 眼看着司命的魂影愈来愈淡,她召唤符的有效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我只问你,天劫到底什么时才能来,我在凡间还能待多久?” 司命沉默,明月有些烦躁,“我知道泄露天机是大罪,你就悄悄告诉我,没有人知道。” 司命不语,只沉默望着她。明月深吸一口气,这些年她早就被他的木头性子磨得没脾气了,好声好气说:“好吧,我不为难你了,你就告诉我一个大概的时间,我到底还能在凡间待多久?” 司命跟她对视了半晌,最后才缓缓说了两个字:“快了。”随后魂影消失,尺寸之间内又重回黑暗。 明月的脸色很不好,“这老头儿故意的吧!”专门拖到她的符咒失效才开口,而且说了还跟没说一样。 快了,怎么算是快了?在凡间一年两年算快,在天上一百年五百年也算快。 -- 晚上明月没有再去主院,一直窝在自己的房里。 翌日一早,明月破天荒的天刚亮就起了,或者可以说她根本就没睡。 本想用了早膳再去看颜煜,却听阿云说颜大人已经起了,正在用早膳,说是还要去府衙当值呢。 明月蹙眉,二话没说梳洗好了之后就直奔主院。 刚一进门就看见颜煜穿戴整齐坐在桌前用膳,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受了重伤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除了在看向她时的扭头有些许的不自然。 明月坐下,还没开口就听颜煜吩咐侍从给她添碗筷。 明月有些火大,“你都这个样子了还当什么值,府衙又不是没你不行。” 颜煜停顿了一下,察觉到她的怒气,好声好气地说:“匪患一直是朝廷的心头大患,若不是发生前天的事我还不知道扬州城的匪患竟被养的这般嚣张。” “巡抚大人快马加鞭已经把这件事的始末送往盛京。”说完,颜煜停了一下,瞄了一眼明月才接着道:“虎山寨的三个当家都不明不白死在府衙,这件事终要有个说法。” 明月:“不明不白?你不是说了吗,有一位大侠仗义相助我们才得以脱困。” 颜煜轻咳一声:“这等话只能骗骗沈知州。” 明月抿唇,眉毛一横:“那也不行,你今日绝不可以走出这间屋子。” 颜煜看着她气鼓鼓却满目担忧地样子霎时间心中塌陷了一块,想了想柔声说:“那这样,我不出门,让知州到府中来议事,可好?” 最后两个字微微上扬,语气温柔带着些哄人的意味。 明月皱眉安静了一会儿,才勉强答应了。 颜煜见状把张听唤进来,让他去通知沈知州辰时一刻到江都府议事。 张听听完面露惊讶地看了一眼明月,随后表情欢喜,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走出房门,张听不禁感叹:“先前说了那么多都没用,结果明月姑娘一句话就能把人劝住,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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