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一直在骂人,且骂得莫须有。 比方产量太少,有工人偷懒,浪费细药材渣太多。 我不由在心里翻她白眼,大伙一整日没说过一句话,拼了命地工作,每日不是超产量了才下工,这产量还少? 工人偷懒是因故脱水晕倒,我们替那人做了活儿,才叫她歇息的。 细药材渣是净选出来的,本就不能要,掺了岂不是欺客? 这叫人如何应她? “别以为表小姐没有亲自过来巡查,你们就不把本姑娘放在眼里,不听使唤的,全给我滚回家。” 不知是不是翠环骂人骂得太激动,骂到这儿,倏然剧烈地咳了起来,像是要把内脏咳出来似的。 好一会儿,“噗”的一声,翠环吐出了一大口黑水,满地都是。 大伙一脸嫌弃地捂住口鼻,连连后退。 我细细瞧那黑水,咋夹带着药渣?有些粗得都有一根手指那样大。 就算她得病喝了药汤,也不至于把药渣都给喝进肚了吧? 再瞧翠环,她脸色铁青,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笑声还恐怖:“嘻嘻……” “她怎么了?” 有人小声私语着。 “不会是抽羊角疯了吧?” “我看不像,像中邪!” “要不要叫包领头来瞧瞧,她懂些医术?” “管她的,恶婆娘,抽死她算了。”
第176章 庆安堂之暗夜屠灵(五) 翠环平日里太跋扈,现如今到了危难时刻,这些同她相识多年的共事工友,全然不顾她的死活,冷眼看戏。 工友冷血,追溯根源,问题还是出在翠环身上,确是她自作自受。 我虽也不喜翠环,但做为一个医者,没有挑病人的说法,以仁爱之心,行仁爱之术,方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内心。 我也不与她们多说什么,急急地跑过去,自打上回有了教训,我时刻都把毫针随身带着。 陌炀君送的毫针不仅能驱邪,用作医用针炙也是极好。 翠环的症状像羊颠疯又不像羊颠疯,如工友所猜,像极了中邪,我这针法可双管齐下,一举两得。 我刚把针帘从兜里拿出来,人群里有人跑过来帮忙:“你们可真冷血,都是共事多年的工友,你们怎能见死不救?” 她叫萧红,才一月的工龄,长得清秀削瘦,一双胳膊细得都不敢拽她。 平日里见她勤快,内向,下了工也不与人交流,独来独往,性格不是很讨喜。 没想到她竟这般挺仗义,叫我刮目相看。 在萧红的帮助下,我俩先是将翠环的头转向一侧,并使其侧卧,然后撬开她的牙齿,清理口中异物,避免窒息。 果然不出我所料,抠出许多药渣子,接着再施针,不稍片刻,翠环为危为安。 “不错不错,没想到我们庆安堂,连制药房的女工都会医病。”一位穿着体面,年纪稍长的男子,面带着欣赏的笑,走了进来。 这是新来的张习淳张大夫。 此前,我听闻一个传说,庆安堂每隔半年便要给女工体检一回,西头制药房原来那位李大夫,一年前给女工体检后便死在了空药炉里。 死因是溺死,浑身都被煮熟了,瞧见尸体的人,都给治了惊厥病。 一个空药炉,如何致人溺亡,如何将人煮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李大夫死得蹊跷且邪门,以至于后来没有大夫再敢过来。 自那以后,药炉房便有闹鬼的传闻,夜里没人敢靠近药炉房,尤其是近一个月,时有守夜的工人在夜巡时,瞧见药炉房透出火光和热蒸气。 夜里不作业的药炉定是空的,哪儿来的火光和热蒸气? 闹鬼的传闻一度被传得沸沸扬扬的,直到上头强压下来,上工期间不得说话,下工谁再谈到此事,卷铺盖走人,押金作为谤言惩罚金,缴纳。 虽说屡有邪事发生,但并没有闹出人命,只是大伙精神压力过大,都快撑不住了。 知悉这位张习淳张大夫是来给大伙体检的,大伙纷夸张大夫勇气可嘉,也庆幸终于可以调理身子了。 毕竟是开药堂的,工人因工得病,调理自然是免费的,大伙自然欢喜。 张大夫肯过来,我道是以为他也是被逼无奈,把脉检查身体的时候,我还特意问了他这事,人根本就不信鬼神之说。 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给了他一个护身符,叫他随身携带,这位纯朴的大夫,嘴上说不信,手却很诚实,收了。 张大夫对我急救翠环的事,大加赞赏,问了我名字,说要上报东家,给我奖励。 他知晓了我名字后大吃一惊:“你就是白茉儿?” “怎的,张大夫知道我?”我比他更惊讶。
第177章 庆安堂之暗夜屠灵(六) 张大夫笑道:“我与仁怀是同窗,常听他提起最是疼爱的学生~白茉儿。许是你老师夸你夸得太凶,叫胡四爷给瞧上了,前些日子四爷还向我提起过你呢,说是要向你姑父姑母提亲来着。” “提亲?”我震惊得无以复加。 庆安堂是何门槛的人家,这亲一提,姑父姑母还不上赶着答应! 我这怕是又要改嫁了,摊上一对不靠谱的“高堂”,心真是累。 “你不知道也不奇怪,婚姻大事,媒妁之言,高堂做主嘛!你也无须太担心,五公子配你,你不亏。”张大夫长得儒雅斯文,像尊弥勒佛似的,总是弯着眼睛笑眯眯的,没想到还是话唠一个。 “可是我……”已经许配给人家了呀! 张大夫反应极快,知道我要说什么,忙接道:“你的事,我都听说了,那哪儿能算亲事?再说了,狐仙楼不都拆了吗?你一个好好的姑娘家,没个好归宿那哪儿成?” 张大夫知道的还挺多的。 为这事,我郁闷极了,思来想去,怎么也不能答应这门亲事,等下了工,就写封家书回乡,告知姑父姑母,万不能答应这门亲事。 实在不行,我就瞎说自己有了狐仙的骨肉,我就不信,那个胡五公子能接得下这个烫手山芋。 送走张大夫,我回头便对上翠环的目光,她醒了,由人扶着,正打量我。 这丫头,知悉是我救了她,一句感谢的话都没讲,就瞧了我一眼,转身便走。 我不是很有所谓,救她,并不是为了要她感激。 后来才知晓,翠环并不铁石心肠,她悄然跑去找了包领头,问她:“现在还是那个新人守夜吗?” 包领头点头:“今夜还是她,新人需连守三日不是我们这儿的规矩吗?” “换人!”翠环给出冷冷的两个字,也不解释,但包领头很是理解,谄着媚笑说,“明白明白,应该的应该的。” 我恰巧经过,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不用再过夜,我自然是高兴的,欢欢喜喜地跑去找郭月春,想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今晚我俩可以在宿房里吃些零嘴说鬼故事了。 郭月春和大伙正在等包领头发放粮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包领头粮票也不发了,正同萧红说着什么。 包领头:“萧红,下一轮当夜值的是你和陈莲吧?” 萧红和陈莲:“是的。” 包领头:“你俩提前到今晚来。” 萧红和陈莲傻眼,陈莲说:“凭嘛?今晚明明是那个新人白茉儿。” 包领头:“闭嘴,叫你提前就提前,哪儿那么多废话!” 大伙:“凭嘛?这还用问吗?人刚刚救了翠环。” “我没问题!”萧红干脆地说完,拿了粮票就往食堂走去。 陈莲气得脸青脖子粗:“救翠环,人萧红也是有功的,咋不给萧红也放了?我看啊,那白茉儿定是个关系户,大伙谁刚来不是先守三夜,就她例外。” 大伙:“少说一句吧?人要是个关系户,先开了你。” 郭月春气不过,怼道:“死丫头,瞎嚷嚷啥?提前而已,你又没啥损失,就你话多,人萧红都没说什么。” 俩姑娘争得面红耳赤,我赶紧过去把郭月春拉走。
第178章 庆安堂之暗夜屠灵(七) “你拉我做什么,我还没骂够呢!”郭月春挽起衣袖,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式。 “这有什么好置气的?人要说就叫她说呗。”不相干的人黑我,我真没所谓,耳不听为净,“对了,今儿体检你有毛病没?” “我身强力壮吃嘛嘛香的,能有啥毛病?”郭月春脱下工帽,甩甩大辫子,一脸得意。 “我也没毛病。”我说,想起张大夫给其它人把脉时摇头又叹气的模样,我便失了神。 郭月春同我想到了一处:“你听说了吗?几乎所有的女工身子都出问题了,张大夫说她们长期失眠劳累,精神压力大,啥严重失调来着?” “那是阴虚,洋医叫内分泌失调,张大夫中西医都学过,治这毛病小意思,不用担心。”我说。 “你说大伙长期失眠,是不是因……”郭月春四下张望,确定无人,再继续说,“飘飘给闹的。” 月春所说的飘飘是从我那儿学的,她不敢说鬼字,用飘飘代替后,乐此不疲地说。 “一半是吧!还有一半是工作环境所致。”我说。 萧红也参与了急救,不但没享受到福利,还顶替了我守夜的活儿,这事儿搁在我心里过不去了。 寝食难安! 夜里三更天,我翻来覆去无法入眠,虽说只要不靠近药炉便没事,可我就是放心不下。 穿了衣裳,拿上装备包,终还是去了制药房。 “早知道就不换了,良心痛!”我一面走一面埋怨自己不该换。 走着走着,拐弯处忽地闪过一个白色人影,我滞了脚步,睁大眼睛再看那处,没人。 又往前走了一段道,能瞧见制药房的大门了,忽听有人说话。 原来是陈莲站在半敞开的大门内,伸出脑袋在对着空气说话,自言自语:“不成,我们这儿外人不得入内。啥?你也是这里的工人?我咋没见过你?哦~你是萧夏啊~呵呵……” 陈莲这是见鬼了,还是精神失常说胡话呢? 不管了,拔出降魔剑好防身。 我持着冲了过去,刚跑近,陈莲两眼一闭,软软地倒了地。 我四下环视,不见鬼影,不禁冷斥道:“算你跑得快!再来,休怪本大师灭你魂魄。” 师父说过,对付邪祟,要先恐赫,越凶越好,不可一上来就把事情做绝。 “陈莲醒醒。”我唤醒陈莲,陈莲神智不清,迷迷糊糊的,“我在哪儿?你是谁?” “我先送你回宿房,守值我来替你。”我把陈莲扶到集体宿房楼下后,才返回,临走前想起一件事,问她,“陈莲,萧夏是谁?” 陈莲听闻这名字,脸色刷的一下惨白如纸,嘴唇直抽:“啊~”抱头大叫,转身拔腿便跑。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305 首页 上一页 53 54 55 56 57 5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