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绾并不恼怒,仍旧是恭顺的模样,“王后娘娘,知道您今夜要走,特来送您。” “送我?”齐长宁大笑,“你别以为你是襄公得宠的舞姬我就不敢动你?襄公无情,连位分都不肯予你,你以为还能猖狂到几时?” 青绾并不在乎位分,听她提起也没有半分变色,唤了人开了宫巷小门,又递给那公公一个包袱,她转身看着宫外目光悠远,“娘娘,宫外山高水长,往后就是自由之身,天高海阔都是繁华之地,您终于不必拘泥于朔城?” 齐长宁心中有什么东西在塌陷,自由与她而言早已是奢侈,她入宫之后从来没人关心过她是否自由快乐,这些事情她都深深的埋在心里,而眼前的这个舞姬却将她看的透透的。 齐长宁近前几步,她看到青绾流异的眸子里没有一点嘲讽和嫉妒,却是一种羡慕和惋惜,十几年的王宫岁月教她如何成为凤仪万千的一国之母,现在她忘了那些端庄大度,面上显的有些无措。 “王后娘娘?”那公公低头唤了一声,齐长宁才回过神,她恢复眸光如初,静默许久叹了口气,“倒是小巧了你。” 她没有接青绾准备的包袱,临走前给她留了句话,齐长宁说,天下男子大多薄情,襄公也不例外,你好自为之吧。 青绾苦笑,喃喃一句,齐长宁没听清,却见她笑着送她,“齐姑娘,天下之大,十三州之广,不止眼前这一片朔城,这十几年对您来说没什么可惜的。” 青绾改了称呼,这一刻齐长宁不再是王后,她忽然有些心疼这个舞姬,探查人心如此透彻,怎么能看不透襄公薄情呢? 罢了,她也不在乎了,天下之大,不必可惜。 齐长宁转身上了城墙。 城墙很高,将沣河两岸景色尽收眼底,沣河往上是灵山,朔城北上是南晋。九国十三州,风光无限好,可惜她被困在小小朔城。 夜晚的凉风吹的齐长宁有些清醒,她双肘搭在城墙上,眼神逐渐坚定。 齐长宁入宫十几载,从前的她天真活泼,入宫后为襄公争风吃醋好些年,她开始沾染那些血腥,嫉妒到连她自己都忘了自己,襄公薄情,她亦无情。 她想起那个赵倚柔,忽然看开了,她兴许也以为襄公会厚待她呢?可是都不重要了。那个公公上来的时候早已经被她遣退了,她想她大抵也是活不下去的,她本来也没打算过下去。 齐长宁翻身上了城墙,她看到自己的绣鞋,释然一笑,就这样结束也挺好,呼啸风声过耳,一声闷响身体落体,血花绽放开来,她慢慢闭上了眼。 第二日城门守卫开门时发现的齐长宁,她早已经凉透了,身下的血已经干枯,通报给襄公的时候,整个王宫也就知道了此事,襄公不愿再看她一眼,还是齐太史亲自收的尸。 齐太史步履沉重,他只这么一个女儿,如今殒命,众人却不见他悲恸,似是早有预料,对于他这个女儿,他太了解了。 齐长宁谋划刺杀一事,毕竟是王后,膝下世子公主成年,到底是以后位入了王陵,往后若襄公驾崩,依旧同穴。 襄公被王后气急,本来好了点的身子又病倒了,王宫若是交了高谦处理,后宫只惠良人独大,便托了惠夫人代管后宫事宜。 刺杀一事算是有了结果,可卫玘总觉得背后不简单,后牢的刺客咬舌自尽,离奇的也没了后续。 周莘知道王后自尽之事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她这几日恢复的甚好,能起床下地了,等颂今说完这事,周莘还有些可惜,为自己谋划半生,最终却得了这么一个结果,兴许也是真放下了吧。 周莘仰面靠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悠闲自得,她想着等这几日平静下来,就要问问长生剑的事,她听见身后有些声音,以为是颂今,顺口就叫她别服侍自己了,自己躺着就行,半晌没人回她,她侧过去回头一看,来人竟是叶云山。 周莘一个鲤鱼打挺,不顾肩上伤痛,迅速站的笔直,而后行礼,“见过叶老先生。” 叶云山也没拘什么礼,自顾自的坐着,摆摆手也叫她坐下,周莘恍惚入座,他这像极了夏侯复要与他长谈的模样,她立刻给倒了杯茶才垂首聆听。 “若你父亲还在,如今也与轻鸿一般大了。”叶云山直言,话语似利刃扎在周莘心中。若是夏侯复,必定先与她周旋几句才切入正题。 周莘不再回避,叶云山肯定也是知道了什么才敢来说,她点点头,“家父若还在,年纪应是四十有三。” “你,其实不太像你的父亲。”叶云山抿了一口茶,暗色袍子将他塑造的更加肃穆,周莘不敢直视,只谨慎回答,“人人都说,我像我母亲。” 叶云山放下茶盏,上下打量她一眼,赞赏的笑了,“从前我还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女郎勾的他连仙道都弃了,如今看你眉眼,觉得应是个绝世女子。” 周莘也跟着他笑,“我阿娘,是天底下最好看的,我这相貌万不及她。” 她想了想,她父亲与叶云山相识应该是周廷来枷楞山的时候,她又朝叶云山行了个大礼,从容恭敬道:“从前多谢老爷子对家父的照料,他脾性不好,为人也狂妄的很,与老爷子相处必定也说过不少狂言惹您生气,还请您多担待。” “哈哈哈!你倒是比你父亲懂事!”叶云山笑的爽朗,伸手抬着周莘的胳膊,扶她起来,“周廷确实轻狂不少,那时候口中也出过不少悖逆之言,不管旁人何如,只消自己无悔。” 周莘眉头舒展,听叶云山讲起周廷,忽然觉得自己并不太认识这个父亲,却又叫她神往。 “只可惜也因此丢了命。”叶云山叹了一口气,转眼看周莘,面上笑意消散,历经风雨如刀般的眸光直射周莘心底,周莘站不太稳了,等着叶云山的下一句话。 “我与你父亲也算忘年之交,你是他的女儿,算我半个孙女了,别人或许不知,我看你骨子里有几分像你父亲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倔性子。说吧,来我叶家所谓何事?”
第26章 、长生剑(十四) 卫玘说过,长生剑是叶家的东西,叶云山毕竟是家主,若要拿长生剑必定是要与他接触,如今叶云山就在她跟前,她肯定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周莘站的笔直,迎上叶云山的目光,毫不畏惧,“晚辈,想借叶家长生剑一用,还请叶老爷子成全!” 叶云山愠怒,面色不善,细想也得知是卫玘与她在枷楞山的缘故,她才知道长生剑在叶家。 “你可知什么人才能拿长生剑?”叶云山并没有甩袖走人对周莘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欣慰,她觉得这事有苗头。 “偶然知晓,长生剑传叶家历代家主,应是叶家之人。” “不尽然。”叶云山起身负手闭目而立,悠悠开口,“依小辈来说,苒儿年纪小不习武拿不得,仲景武功进益不深拿不得,伯昀是下代家主人选,虽腿脚不便,承家主为后可拿。承渊倒是武功卓绝,亲自拿过,另外除轻鸿和淳儿,仅有两人拿过,你猜是谁?” 周莘摇头,按这么说,她这个外人更加拿不得了。 “夏侯家的夏侯复和你父亲。”叶云山说起还有些惋惜,夏侯复与周廷都是他曾熟识之人,如今却难见一面。 周莘愕然,她从没想过竟是她父亲和夏侯复,若她爹拿过长生剑,那她是不是也…… 她还没有问出口,叶云山给了最好的回答,“叶家并非铁则家族,仲景他日武功更上一层,拿了也不费事,若伯昀继承家主,其夫人必然拿得长生剑,若承渊娶妻,虽是外室女子,借一借倒也有可能。” 说罢就这周莘云里雾里的表情,又加了一句,“你在枷楞山和画舫宴应该也都与他们接触过了,我这孙儿与外孙皆是人中龙凤百里挑一。” 周莘深深皱眉,这明晃晃的说媒让她想起来她前年在云州扮男装路过,两家小姐丢了绣球,都掷在她怀里,两家媒人拉着她劝她二选一,选一个娶了总不吃亏,吵的她脑袋疼,那时她尚可以溜之大吉,难不成现在是要她极限二选一了? “这……”周莘不知怎么开口,憋了半天有些不太开心回叶云山一句,“老爷子,您若不想借长生剑,我再努力努力,何必拿着叶青公子和庆阳侯来堵我。” “我与你父亲认识的时候,尚且没有你,那时我有两个女儿,总想着配一个给他,虽心底觉他是个好儿郎,又嫌他狂妄不肯相许。等他回越国时,才觉这事儿迟了,过后十几年知他有了个女儿,书信上总写着要见一面攀个亲。” 叶云山陷入那段回忆,继续道,“越国与陈千里迢迢,即便是北晋路程也远,况那些年叶家与卫家并不太平,一再耽搁,最终什么也没成。” 那几年叶家不大太平,王后之位与叶家隔了两代,叶云山还有个远嫁的女儿,最终尸骨也没能带回来,若叫周廷的女儿远嫁,他也未必愿意,从此这事他便没再开口,原以为周廷去世便没有机会了,没想到他竟还有个女儿尚在人世。 周莘看老爷子打量她的眼神,约摸觉得这老爷子上心了,她父亲在时也没同她说过还有许亲这回事,也不知是不是老爷子诓她,周莘犯了难,这事儿叫她怎么做都不对,干脆周莘闭口不言,垂在一旁不搭话。 叶云山也不逼她,“这事儿确实叫你为难,我这两个孙辈确实优秀,选哪个都不太好,你且好好考虑,好了只管给我说,这叶家没人不应的。” 叶云山话语间隐隐透着炫耀,他说完就真的走了,翻飞的衣角倒是利落的很,留下周莘一个人哭丧个脸,什么不好抉择!现在是挑人的时候吗?她身上还有重任未完,从没想过要同谁一起,她要做的事儿,越少人知晓越好。 周莘一整个下午都很抑郁,窝在房里太阳也不晒了,门也不出了,叶青来诊脉也让人传话说睡了,卫玘倒是没来,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周莘这一躺就躺到傍晚,颂今来唤她去用饭,周莘摆手都说不去。 许是她太久没出现,叶若淳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奈何抽不开身,只得叫叶苒去看她,这下周莘不好回绝,只好勉强起身迎了叶苒进屋里。 “周姐姐你晚上也没来吃饭,大哥给你诊脉你也拒绝,娘亲怕你不舒服,叫我来看看你。”叶苒见她脸色不差,像是有心事,她凑近小声道,“你是不是女儿家的小日子来了?” 周莘噗嗤一笑,叶苒稚嫩的脸上露着小表情,周莘这会儿打心底里喜欢她,她若有这么个妹妹,也要捧在手心里养着。 “你笑什么?”叶苒古怪的看她。 周莘伸手拍拍她的头,替她理了理额前碎发,敛了笑容把事情简化一下,换个方式说给叶苒听,“若你生病了,缺一味药引,有户人家正好有,他家有两个儿子,家主说给药引也可以,须得选一个儿子成亲才给你,你说要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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