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轻功极好,翻出窗外飞身上了宫殿上头,在宫中窜了几个回合也没人发觉。 黑影只是一个代号,是只效忠于北晋萧氏的死士组织,存在于每一座宫殿的暗处,武功之高,遍布之广。 二十三年前曾受过一次重创,其中高手多殒命,十多年才恢复过来。 那之后历经太后薨逝,长公主出家,黑影组织明面上被改成天子卫,才归了萧烨个人。 近年被启用后,接受了秘密任务,就是跟踪庆阳侯卫玘,若监察到有不轨之心,可直接刺杀。 黑影跟了卫玘五年整,卫玘在北晋上京城时未有异动,可从北晋悄然离开前往枷楞山后,萧烨就动了杀心。 黑影跟的紧,从上京城到枷楞山,又从枷楞山到朔城。 等卫玘在叶家的消息传回上京城时,高座之上的明宗帝气的将奏折掀了满地。 叶家在陈国的地位无法撼动,卫玘是叶家的外孙,若两处联手,真叫人心中忌惮。 叶家百年鼎盛世族,仙家的宝贝多的是,真要动起手来,黑影确实吃亏,索性就拿小辈叶苒开刀。趁着她追着乔世子时,混在人群里的黑影只得将她推入河中,再转身时发现多了个熟悉的面孔。 黑影记得,枷楞山时卫玘假扮叶青与她相识。于是便顺水推舟将她也从桥上推了下去。 谁曾想这姓周的竟然会水,顺势把河里的叶苒也捞了起来,等叶苒的丫头们传了话回去,叶家已经来了不少人,黑影只能撤退。 黑影在朔城查了多日,隐隐发现齐王后暗地里安排杀手想在画舫宴会上动手杀了陈襄公,这对黑影来说,无疑是绝佳的一次机会。 画舫宴会上,高氏叶家卫玘都在,黑影混在齐王后的杀手里,就连姓周的小船上都安排了人盯着,这次秘密筹谋,必定叫叶家有来无回。 等真正打斗起来,黑影才发现画舫宴上都不是简单的人物,连襄公从樊阳带回来的舞姬都是法力强大的女魅。 没得手的黑影只能选择在被重创之后再次撤退。 潜伏在朔城的黑影暗卫将卫玘大婚的密报递回了上京城,却等来了明宗帝的赏赐,黑影一时捉摸不透这位帝王的心思,仍旧暗地里跟踪。 大婚之后的卫玘带了庆阳军的高手去了枷楞山,又从枷楞山北上鲁国樊阳,在樊阳呆了不过一夜就去了越国,所有行踪一一写成密报呈回上京城,就连明宗帝都不能看透,直到卫玘又折回樊阳。 这次卫玘,并没有带任何人。 樊阳地小,有百年大妖玉无心坐镇,黑影实在是不敢在这里动手,蹲了好些日子,看鲁桓公来了又走,终于等到卫玘和周莘出了樊阳。 那二人此行简单,未带任何人,直往南晋而去。 黑影约摸准备了三四日,鲁国往南晋汾州的路上有处断崖,卫玘和周莘必定要绕开,黑影索性就在此处设了陷阱。 整个客栈乃至整片密林,全都是隐藏在黑夜里的杀手。 明宗帝甚至于黑影,都低估了卫玘和周莘,黑夜中的密林,到处是干涸的血迹尸体,和浓重的血腥味。 这二人一路挣扎,突出重重猎杀,跳入断云崖。 周莘睡得迷迷糊糊,耳边有短暂的哨声并着卫玘的呼唤,她微微睁眼还没反应过来,卫玘就扶她起了身,顺势将袍子全裹在她身上。 等周莘清醒时,才发现天色微亮,约摸不过丑时。她的肩伤因为缚魔锦已经没再发作,脚踝上的伤大抵是因为成韵的灵气,叫她好似恢复许多。 眼前的卫玘不紧不慢的替她罩好外袍,在灰暗的洞里塞给她一个东西,声色正经,“得走了。” 周莘接过,手中是一节冰凉如指长的玉,她立刻反应过来,洞里的火已然被灭了,心中忐忑忙回道:“这会追过来,我们必死无疑。” 卫玘扶着她起身,颀长的身影背对着她略略俯身,手中撑着长生剑,“倒也不必这么紧张。” 周莘这才反应过来卫玘是要背着她离开,她看着卫玘被血污浊的衣衫,虽脚上的伤已经大好,却还是毅然决然的趴了上去,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脸贴在他耳侧时,看清他眼下的乌青。 卫玘看着身上不少血污,背起她来轻巧的很,一只手握着周莘的腿,另外一只手执着长生剑。 二人甫一出洞,朦胧的天色中划过一抹黑影,周莘低头,掌心躺着一枚玉哨,周莘认识,在无相教的木牢里,还有她梦里听见的哨声就是来自透骨哨,这只鹰是透骨哨召唤来的。 卫玘背着她沿着翠绿的潭边走,那只鹰就潘盘旋在他们上空,一点点引着路。 周莘身材高挑,却消瘦的很,卫玘便是受了伤背着她也不吃力,只是崖底多年无人出现,没有一条完整的路,走起来费力的紧。 卫玘背着她走了不消半刻钟,盘旋的鹰来回折返几次,两人顺着鹰的方向走,周莘趴在他背上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按理说,你如今甚少管的北晋朝事,手里只有一个庆阳军,明面上也不至于是功高盖主,可明宗帝,额……萧烨他为什么一定要致你于死地呢?” 卫玘稍微顿了下脚步,将周莘往背上颠了下,周莘也很配合的搂紧了些,随即听他苦笑一声叹道:“大抵是怕我知道了什么。” “嗯?”周莘不解,卫家在北晋举足轻重,庆阳军更是令人闻风丧胆,如今的卫家只剩一个卫玘,能有什么恩怨呢? 周莘想起那些传闻,二十三年前,赤霞关外,卫长风身死,平山行宫里,叶芷嫣生下卫玘血崩而亡,卫家宗祠一场大火,卫家所有都烧了个干净,那之后的卫家就剩了卫玘一个孤家寡人。 太巧了。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二十三年前,这么一看,旧事必有隐情。 卫玘离开樊阳时说过,他去南晋是为了寻卫长风留下的旧部,若还有旧部在,一定能知道些什么,那些杀手也是利用这点引诱卫玘入局。 周莘心猛的往下沉,后背爬上冷汗,她不可置信的问卫玘,“二十三年前,关于卫家的所有,若真的都是萧烨的手笔,为何还要留下一个你?” “兴许是为了彰显仁德?又或者当时有人护着我娘,他没办法动手呢?”卫玘说的轻松,内里透着万分凶险。 “是北晋的太后与长公主,对么?”周莘知道,传闻里说过这个。 卫玘也后来派人佐证过。 时隔多年,卫家所有的一切都没了,太后薨逝,长公主出家不再见他。他只能另辟蹊径。 当年平山行宫那夜之后,所有的宫人或散或死,卫玘顺藤摸瓜找查到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嬷嬷。 据那老嬷嬷所言,平山行宫来过三位贵人,其中有位身怀六甲。恰逢生产那夜便有许多黑衣人进了行宫开始杀人,她怕死,就抹了一身血混在死人堆里躲过一劫。 那夜的雨似从天上倒下来一般,她躺在地上雨水砸的她睁不开眼,那位贵人的殿门口厮杀声不绝。 模糊的视线里一直有抹白色的身影执柄墨黑长剑死死守着殿门,后来那身白袍染成血红,黑衣人的尸首都堆成了山,血水融在雨水里顺着台阶流了满行宫,才渐渐消停。 那人杀完了所有黑衣人,听到殿里传来孩子啼哭,才一瘸一拐推门进去。 那夜的事太过震撼,纵使二十多年过去,老嬷嬷仍旧记的大概,只是关于那个人,老嬷嬷也只知道穿了身白袍从行宫外提着剑冲进来的。 除了太后和长公主,还有那人。只是线索已断,卫玘只能派人九国内寻找,在陈国的时候,同叶家几位提了此事,筛选了近三十年与卫叶两家有交情的,竟一个也没能对上。 黑影正是那一次受的重创。 “你我两人联手才从那些人手下死里逃生,那人那么厉害,一定十三州有名!”周莘心生羡慕,必定是个惊艳绝伦的人物,若还在世她真想拜个师。 卫玘摇头,“并不是什么大人物。” 周莘惊讶,脱口而出,“怎么会?那长公主呢,她虽出家,也不过在隆恩寺,她一定认识!” 周莘的发丝蹭到卫玘的脖子,他觉得有些痒,偏头错开,才回道,“我五岁袭侯爵之后,她就不愿再见我。” 卫玘的声音闷闷的,周莘听的不是个滋味,萧亦如毕竟是北晋的长公主,萧烨动手清理卫家,她与太后护下卫玘本就不易,出家后能保重自身也属常理。 与此事有关的所有,除了长公主,都无法查证。 周莘垂头,下巴抵在卫玘的肩上,她此刻竟有些心疼卫玘,明明在叶家时,还令她有种陌生距离感。 她和卫玘认识不过短短三月,无相教败落,画舫宴刺杀,到如今断云崖求生,算是共同历经几次生死。 卫玘看着是个高高在上的侯爷,实则心软的很,身世与她有几分相像,可卫玘比她可怜的多,自小没爹没娘,叶家远在朔城,那么高的侯位他一个人不知承受多少孤寂,小时候对北晋萧氏没有威胁,长大了还要被萧氏算计…… “小周姑娘,你勒的我快喘不过来气了。” 卫玘近在耳边的声音叫周莘回过神来,原是她自己方才想事情时,不知觉的两只胳膊勒紧在卫玘颈项,她这才松了点力道手指揪着他衣襟不知所措,脑袋垂着没说话。 两人沿着潭边走了有大半刻钟,忽而空中多出来一只鹰,与另一只盘旋,陡然间领着他们转向潭边高耸入云的峭壁一侧,随即尖啸中沿峭壁破空而上。 周莘侧目瞧了卫玘一眼,见他眉目沉静脚步未停,心中略有不安不禁问道:“怎么了?” “追来了。” “萧烨的人,竟比鬼魂还难缠。”周莘喃喃骂了句,见卫玘用长生剑挑开面前人高的草木,转进去峭壁内侧,里面有个窄小的洞口仅容一人通过。 卫玘正捏紧她的腿准备弯腰过去,周莘立刻喊停,“侯爷!放下来吧,我可以的。” 卫玘蹙眉,未有动作,周莘晃晃被他捏着的腿,松手就往下滑,卫玘应着她矮了些身子将她稳稳放在地上。 周莘脚伤这会大好,卫玘见她站在地上并没有什么异状,才扶着她胳膊,用长生剑开路,两个人猫着身一前一后进了洞口。 里面七拐八拐,像是个天然的岩洞,两人行了了数百步,才出了这层峭壁。 出了口面前便是个丈高的密林,葱葱郁郁间似有迷雾起,周莘身上缠了缚魔锦,这会觉察不出来是吉是凶。 卫玘凝神片刻,转过头来看她,两人对视一眼并未言语,就算前方有着不知名的凶险,二人也没打算后退。 卫玘顾忌周莘的脚伤,揽着她胳膊步行缓慢,渐渐的两人身影没入林中。 林中寂静,偶有两人踩碎断枝,其余不闻一声。 两人前行许久,仍是雾蒙蒙并着绿叶,叫人有些眼盲。忽听窸窣之声传来,周莘立刻捏紧卫玘的小臂,两人聚精会神时有长藤自空中飞来缠在二人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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