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折了两个器件,但青玉玺是个好东西,能够治愈你的伤,只是这伤口留的久了,仍然会有疤,只是回头再调理了。” 叶若淳替她整理领口,周莘一阵酸涩上了鼻尖,“淳姨,谢谢你。” 叶若淳笑着喊她傻孩子,等她稍稍平定心情才给她说起境况来。 她昏迷这会,卫玘和叶昭还没回来,外头的府兵却等不了了,在门口大肆辱骂,说郡主不尊礼法,拘着玉玺不放是要以下犯上,这头交给叶若淳,灵犀去府门前守着。 情势不容乐观,周莘抄过打了新鞘的长生剑,抱起桌上的青玉玺和叶若淳立刻出门。 有人疯狂敲击府门,口中振振有词,“请明阳郡主开门,归还南晋国玺。” 王府里的将士都抽了刀在门后,迸发的威势仿佛下一刻有人冲进来就叫他们血溅当场。 灵犀瘦小的身影立在人群里,门外响起鼓声,她没有丝毫退缩之意,郡主叫她留守王府,她便要虽王府共存亡。 周莘匆匆赶来,怀里抱着青玉玺,眼前情势焦灼,她只得话语从简,“灵犀姑娘,外头敢开始动手,宫里只怕也不太好,我即刻带玉玺去宫里找郡主。”又请求叶若淳留守王府。 灵犀微怔,“你一人前去?” 叶若淳则是领会用意,“外面的兵就算进来了也不会乱杀人,可你一个人小姑娘镇守王府难免害怕,小周叫我留下来给你壮胆。” 灵犀哽咽,嘱咐道,“你自南门入,直北走是乾正殿,乾正殿往后是陛下寝殿,郡主多半会在这两个地方,宫中护卫大多都是御林军,与教练大营的将士有些差别,你不要与其有冲突,一定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 箭在弦上,孤注一掷。 周莘打趣她,“我武功不弱,现在解了身上邪祟,你且放心,走了。” 和叶若淳对上一眼后,便踩着林中高树沿着高墙飞了出去,一路往南门而去。 周莘用黑色绢布将青玉玺卷起缠在腰上打了个死结,长生剑提在手中,身影轻巧的从屋顶之间穿梭。 南川王府离宫门并不远,周莘掠过几户人家就落在宫墙外围,偌大的宫门底下是驻守的侍卫,周莘不想硬碰硬,绕了个小圈选了较高的房顶一跃而上,挨在宫墙上翻身隐在黑暗里。
第60章 、青玉玺(十五) 前头是通报的内侍, 急急忙忙领着郡主和张易之回到寝殿。 李幼蓉从来没觉得宫里的路这么长,出了偏殿,过了长巷, 李幼蓉胸口闷的她连步子已然跟不上, 还是张易之扶着她走了许久。 来回奔波使她的发髻松散,碎发被夜风吹在脸颊两侧,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离李渊的寝殿越近,李幼蓉的心就越慌, 像极了她见李邕最后一面的样子,十二年前的事情,她本已经忘了, 这瞬间忽的全在脑海里跑马灯一般的转起来。 南晋定主后三年, 李幼蓉在汾州出生,她出生时就没了母亲,那时李邕贵为天子近臣,身上流的是诸侯血脉, 朝堂之上弹劾的不在少数,李邕征战无数,一个眼神就叫人惧怕, 他不在意朝堂的流言, 只要孝成帝信他就足以。 李幼蓉一出生就是明阳郡主,身份尊贵,李邕捧着她养了四年。 三月春猎场时,李邕抱着她要教她骑射, 李渊却拿了笔杆子说教她读书, 众臣附和, 下一刻就有万箭齐来, 破空的啸声和哭喊声传开,大批的人影自山林中跃下,和煦的春光映在刀面,照的李幼蓉睁不开眼。 人影攒动,直冲李渊而来,李邕叫了御林军护着李幼蓉离开,孤身提了长缨枪冲进人群。 李幼蓉记得,那柄长缨枪,后来李渊赐给了席灼远。 猎场后有座宫殿,供王室大臣休憩,李幼蓉被御林军簇拥着送到殿里护着,外头厮杀声不绝,她抱着宫女不敢哭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等上了夜,外头才停下声音。 有人开了门,殿里不闻一声,只有脚步声渐近,宫女抱着李幼蓉起身行礼,她才回头看过去。 李渊脸上都是血,龙冠歪斜,身上盔甲被切的整齐,肩头的长箭被折断,伤口冒着黑血,手上提的刀泛着殷红的血光。 李渊有双细长的眼,眉骨深刻黑眸深邃,仿佛能将人心里看透,他朝李幼蓉伸手,语气沉重,“阿婵,过来吧。” 他手里有血,腕上袖襟早已经破了口,李幼蓉不怕他,就着他的手往外走。 外头是尸山血海,李渊抱着李幼蓉往猎场走,那里躺着吊着一口气的李邕。 他靠在石头上,长缨枪落在他手边,有柄长刀穿过他的腹部,身下被染的血红,他口中渗血,唇角颤抖,撑着最后一口气,只为了见一眼李幼蓉。 “阿婵,不要怕……”李邕扯着笑,伸手想要抚上李幼蓉的脸颊,可他满手的血污,不忍心沾上她。 李幼蓉跪在他身前,小手兜着李邕的手贴在脸上哭着摇头。 李邕阖上眼,手往下滑,李幼蓉抱的死紧,哭声渐大,“阿婵不怕!阿婵不怕!阿婵不怕!” 记忆蓦地清晰起来,李幼蓉双脚发软,跌在地上,张易之跟着跪在地上。 她眸子空洞无神,她看见不远的寝殿外跪着啼哭的宫妃,她看见寝殿开了两侧门,看见大巫师双手端着明黄的诏书,看见他身后摘了甲盔卸了九环刀的席灼远。 “陛下宾天!”大巫师举着诏书下了台阶,和席灼远二人齐齐跪在台阶下。 “郡主殿下……”张易之不忍唤着李幼蓉,抬力扶起来她。 李幼蓉推开他,一步步挪到寝殿门口,大巫师和席灼远侧身让她。 隔着屏风只能瞧见榻上隆起的人形,还有盖在眼上垂在榻前的白绫,李幼蓉背贴在殿门上,撑着没再次跌下去。 不久前李渊还轻声安抚她,叫她不要怕,他或许真的撑了太久了,久到为她铺平所有的路,李幼蓉喉头哽咽,泪沿着脸颊滴在前襟上,她颤着声问,“临走时,他可说了什么没有?” “回禀郡主殿下,陛下走的安详,留了诏书传位于郡主殿下,叫臣等齐心辅佐君主殿下。”大巫师举着诏书,垂首应答。 身后一群宫妃熙熙攘攘说李幼蓉是诸侯之女,李幼蓉置若罔闻,靠在殿门上仍然没有动静,她的指甲死死扣在殿门的纹路上,指尖泛白。 “郡主殿下,切莫叫陛下的心血都白费。”大巫师起身,身后张易之和席灼远跟着起身,他将诏书端在李幼蓉跟前,“乾正殿里群臣侯着,诏书一出,今夜之后,殿下就是南晋新君。” 掷地有声,震慑有力,大巫师是御驾前最信任的人,这话一出底下没人敢再说话,大巫师弓着身子,“请郡主殿下移步乾正殿,受群臣之礼。” 那是她的另外一个战场,也是最后一个战场。 “走吧。”李幼蓉无力出声,唤了御林军守卫寝殿,才由着大巫师三人拥着前往乾正殿。 宫中守卫本就不多,席灼远被骗走后,立刻派兵布阵,一半守在孝成帝寝殿,一半守在乾正殿,另派了两人,一人前往王府取玉玺,一人往校练大营调兵。 孝成帝同他说过,他们以后都是要辅佐新帝的,绝不能输在气势上,李幼蓉若登基,一定要名正言顺,否则日后祸患不断。 席灼远派出人已过大半个时辰,他心中没底,面上不曾露怯,跟在郡主后头就一一将此事回禀。 张易之倒是第一个反应过来,“诏书和玉玺,是南晋族制,朝臣必定要以此为由,阻挠殿下。” 未及乾正殿,遥遥就瞧见席灼远派去取玉玺的人飞身到跟前跪下,“回禀郡主殿下,席将军,南川王府被几方旧臣府兵围困,似有强入王府之意。” 李幼蓉脚步一刻不停,肩上泪尚未消失,眸光愈却加坚定。 乾正殿里早已经炸开了锅,有内侍传来陛下宾天的消息,朝臣皆掩袖痛哭,仰面跪在龙椅前。 李幼蓉跨进乾正殿时,朝臣都看清她身后大巫师的诏书,一时间议论纷纷。 李幼蓉被拥着入了殿中,张易之席灼远在她身后,大巫师上了阶前,“陛下于二更宾天,留有手诏,臣为代传。” 以李幼蓉为首,朝臣皆跪在堂下,听候诏书所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蒙先帝所任,诸侯丧乱时致命危立,后以受南川王以命布施久之,南晋惟李幼蓉是李氏唯一血脉,遂传祚与之,愿诸卿能忠辅,勿负朕托。钦此。” 大巫师念完合上手诏,“陛下遗书,金印为证,众臣可亲自验证。”说罢亲自将手诏交给李幼蓉,往后退了一步,跪在她跟前,“微臣恭迎新帝。” 张易之与席灼远跪首,李幼蓉往后看,位中新旧大臣分成两派,左相国并不在场,旧臣中仿佛没了主心骨,低头交语,过了半晌才有人站起身,双手对天行礼,“陛下御前,只有郡主几位,焉知不是郡主胁迫?” 一石激起千层浪,身后数位朝臣起身附和。 “南晋基业数百年,从未有女子为帝,简直荒谬至极!” “陛下跟前御林军守着,一只苍蝇都进不去,更不论乾正殿外臣子们都出不去,这份手诏真假难辨,绝不可信!” “郡主仅凭一封手诏,就想登基称帝,未免太过猖狂!” “……” 质疑之声不绝于耳,有新臣为她辩驳,也只是叫旧臣气焰更甚。 “南晋!是李氏的江山,陛下无子嗣,如今唯本宫一人而已,岂容尔等置喙!”李幼蓉话音陡然身高,出口的话如同细针扎在每个朝臣眼中,整个殿中寂静下来,她抬眉睨着眼前所有人,她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李氏只有她了。 “妖女猖狂!左相国大人说要同她叙话,这会没回来,想必定是遭了这妖女毒手!如今她就要篡改南晋的江山,为了孝成帝和李氏,绝不能叫她得手!” 群臣激愤,纷纷冲上去要与李幼蓉拼命。 席灼远起身,提起九环刀划过殿中木板,刀立现,九环叮咚作响,他立在李幼蓉跟前,浑身压不住的凶煞之气,怒吼道,“谁敢!” 众臣又收回步子,无一敢往前冲了。 李幼蓉笑了,旧臣庸碌,到底还是一群怕死之辈,她锐利的眸光落在每个人身上,如刀剐过。 殿门口人影闪动,她抬眸看时,有人扶着左言清进来。 官帽戴的端正,先前落下的白发被梳理上去,身形佝偻,只仪容瞧起来略为精神,李幼蓉心中一动,左言清咯血之后就留在偏殿修养,这会儿只怕已经知道李渊驾崩的事,左言清一向与她不合,她做的最坏的打算,就是今夜里让旧臣们都走不出乾正殿。 旧臣一派簇拥着过去,见左言清脚步不稳,疑心李幼蓉对他施了刑,一时愤懑不平什么话都骂出了口。 左言清摆手叫停,抬眼就是李幼蓉,偏殿里那番交谈掌握全局的姿态,让左言清险些以为李幼蓉是另一个李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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