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面上只得答了句好,与长涧知会一声后先进城了。 林霜似小跑几步追上长涧,落后他半步紧跟着,一前一后进了城。 叶落城与江阳离得近,林霜似从前也来过这里历练,未免暴露身份,此次出门长涧不仅为她施了换颜术,还从不知何处寻了面纱给她戴上。 长涧说没来过叶落城,那是真没来过。虽说大多城池构造布局高度相似,但终归是有不同之处。长涧在巷道里乱转,已经三次路过了宿芳斋。 林霜似收回方才落在打量她的人身上的视线,琢磨着要不要告诉长涧自己认路时,长涧再次拐弯,将两人带进了一条烟花巷。 在看清整条长街上花花绿绿的装扮后,长涧一张脸瞬间木了。 他的脚步诡异地顿住,随即整个人不自觉地向后倾。从林霜似落后他半步的角度看,长涧像要倒在她身上了。 她立刻后退,与长涧拉开了距离,语气里含着些说不清的情绪,说:“公子,我认得叶落城的路,不如还是我来带路吧。” 长涧咬牙切齿道:“……你怎么不早说?” 林霜似答:“公子不是没来过叶落城么?公子兴致这样高,我不好打搅公子。” 长涧:“……好得很。” 林霜似给长涧指路,越过房舍间飘舞的灯笼与红纱,经穿街而过的溪水跨拱桥,去到另一边,打街而过,便是另一处坊市。 长涧目不斜视,闲谈似的开口:“你对这里很熟悉?” 林霜似点头“嗯”了声,说:“我从前下山历练,借住在叶落城的芜水门中,因而对这里比较熟悉。” 芜水门是个小门派,长涧前几日听穿云在耳边念叨过,但之前从未听闻,并不了解。 “历练?碰见什么了?” 林霜似略一想:“一次是师门下放的任务,叶落城附近一个镇子出了怪事,求助芜水门,芜水门无法解决,又与初尘剑宗交好,便写了信来,我与……师兄,便随着几位师叔一同来了叶落城。” “这倒是稀奇,叶落城与云上山隔了十万八千里,初尘剑宗居然能与芜水门交好。”长涧摸摸下巴,“还有一次吗?” 听他跳过两门派间的因缘,林霜似便也不解释,继续道:“嗯,我突破金丹后,师父便允许我单独下山历练,那一次我与几位其他门派的同辈追着一只鬼进了叶落城,在叶落城逗留了很久。” 那些说起来也不过就是两三年间的事情罢了,稍一回忆,仿佛途中新结识的知交仍在耳边叽叽喳喳地说话,笑声穿透街巷直上云霄,刺破天际聚拢的云彩。夕阳远山,霞光漫洒,林霜似执剑踏过光滑的石板路,独属于南方的水道中摇船吱呀欸乃,倒影里是仅她一人的绚丽记忆。 只一眨眼,波涛荡漾,前尘无影踪。 午后时分,街上杳无人影。 两人跨过了桥,碧波河水拱映两条纤长人影。 长涧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林霜似在叶落城的经历。这不是什么辛秘,林霜似便挑着历练的主要进程将经过告知。 直至被一具瘦弱的身体扑进怀中,险些被撞倒在地,林霜似才猛然回神,发觉前方不知不觉已经站了七八个人,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直勾勾地投在她身上。或者更准确地说,投在她怀中人身上。 林霜似被撞得后退几步,她愕然抬头望向长涧,不及深想为何他没有出手阻拦来人近身,怀中的姑娘泪流满面地仰头哀求她道:“姑娘,求您救救我,我不想被卖掉。” 小姑娘只到林霜似胸口高,一张脸几乎完全被泪痕模糊,眼睛红肿高涨。林霜似下意识轻抱住她,做出一个意味再明显不过的保护姿态,感受到怀中剧烈颤抖的身躯在被抱住的那一刻猛然一僵,随即缓缓放松些许。 几人中身着红绿襦裙的美貌女子娇滴滴道:“这位姑娘,你手里那丫头是我们解语楼新买来的,您看,还是还给奴家吧?” 林霜似抿紧唇,试探性地将目光投向长涧,征询他的意见。 女子也随着她的视线瞧向笔直站立的长涧,上下打量两眼,认出他身上衣物华贵,又瞧出旁边那位姑娘听从他的命令,知道了长涧才是说话的人,立刻又道:“公子,奴家这楼中也是生意场,这丫头家里用十五两银钱卖了她,您这位小姐若是想领走她,须得付二十两呢。” 长涧挑眉。 林霜似心中一咯噔。 果听长涧道:“本公子不做亏本买卖。” 女子立刻会意,拍拍手示意身后几个高大小厮上前去。 小姑娘惊恐地瞪大眼睛,双手死死地环住林霜似的腰,哭叫着祈求:“姑娘,求您了,救救我!” 求您了,救救我—— 相似的哭求声似乎重叠。 林霜似喉咙发干,哑着嗓子说:“我愿出……” 长涧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话:“不,你不愿意。” 林霜似一下说不出话。 小姑娘与林霜似紧贴着,要拉开她势必要拉扯林霜似。小厮们不敢碰林霜似,围着两人面面相觑,将林霜似怀中人瘦小的身躯彻底遮蔽在阴影中。 “不放手吗?”长涧问。 林霜似张口,喉间却似沉甸甸地压着块垒重石,发不出声。她茫然眨眼,睫羽阴影下的双眸蕴含无穷哀伤。 感受到握紧的双手被另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掰开,小姑娘无措地抬起脸,泪珠挂在眼角,顺着紧绷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无言的苦痛脱离躯体,砸进脚下土地的缝隙中。 长涧溜溜达达随着林霜似指的方向回到大路中,估摸着时辰,扭头问身后跟着的人:“你饿了么?” 没人回应。 目送那位小姑娘面如死灰地被人拉进解语楼后,林霜似便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即便长涧主动搭话,她也好似没听见一般不做回应。 因而长涧也没指望她回答,自顾自说:“我饿了。” 而后一脚踏进路边的食肆中。 等林霜似沉默地跟着坐进了位置,长涧才在跑堂希冀的目光中报了菜名:“栗子炖鸡,红烧鱼,加一碟白菜豆腐。” 林霜似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 等用完饭后,长涧又领着林霜似进了茶楼,要了个雅间。竹帘半挂,室内清幽。 长涧临窗坐下,支着下巴听楼下说书。 林霜似尽职上前为他倒茶,尚未走近,就听见长涧慢吞吞道:“不用你伺候,出去玩吧。” 林霜似皱起眉头,怀疑长涧又开始犯病了。
第6章 ◎长涧说:“林霜似,你看桃花了没?”◎ 林霜似走后,不消一盏茶的功夫,穿云便领着人推门进来。 与他同来的是个穿青衫的男子,一张脸倒是端正,不过眼下青黑,又蓄着胡茬,瞧不清原本的相貌。他看着瘦弱,束着的腰身不堪一握,与正在伤病中的林霜似差不离。 穿云四下扫荡,左右打量,怎么也没瞅见另一个身影。长涧瞪他一眼,柳承絮在背后用手肘轻碰他提醒,穿云这才收敛,老老实实站在长涧身侧。 “人我支出去了,别东张西望。” 穿云连忙称是,紧接着对柳承絮说:“将你们打探来的消息说与尊主听罢。” 柳承絮对长涧一拱手,说:“是。” 九月灿阳,炙烤得大地一片灼热。 正在后院中靠着躺椅午睡小憩的林潮声被店内的小厮匆忙唤醒。 “何事惊慌?”林潮声不满地皱起眉头。 小厮擦着额间不存在的汗水,语速飞快地答道:“外头有位姑娘拿着主家的身份牌来,小的怕招待不周。” “主家?”林潮声猛然起身,边整理仪容边步履匆匆地朝着店内走去,同时再一次确认:“是江阳那边来人了?” 他推开门,在小厮一叠声的回应中见到了那位姑娘。 对方一身白裙,落座香几边,燃着的静神香飘出袅袅的青烟,映得女子如似神仙。 她戴着幕篱,遮了半边身子,林潮声瞧不清相貌,一时间没能将她与江阳主家的哪一位人物对应上,只好开口问道:“这位姑娘,您的身份牌,能否让我看看。” 女子轻点头,随着她的动作,那层如水般的罩纱也微微荡起涟漪,水波流转。 林潮声接过递来的牌子。 江阳林家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富商,名下产业无数,即便中央栖梧城也有林家的分号。在这种“遍地皆姓林”的情景下,为使各地分号与主家来往便利,林家铸制身份牌,见身份牌如见人。身份牌各分号掌柜人手一块,此外便是主家主人才持有。 林潮声也有一块,以黄铜制成,背后机关滑盖,打开可见一个金子浇成的林字。而此刻那女子递来的,却是一块透蓝玉石制成的身份牌,背后的林字也是这块完整的玉石雕刻出的。 的确是主家的身份牌。 林潮声恭恭敬敬地将身份牌递还回去,问道:“不知姑娘是主家哪位小姐?此来江阳,可有什么需要小的襄助?” 幕篱下伸出的手透着病态的苍白,十指匀称,没有半点多的皮肉,但细瞧却能在手心与虎口发现几处薄茧。 “随主家姓林,却并非小姐,我奉大公子命令前来江阳,调查解语楼内的妖异。” 林潮声一愣,试探道:“可是天乾山那位,林雪如大公子?” 女子颔首答:“正是。” 林家虽是商贾之家,却常受仙门庇护。千百年前林家出了位天纵奇才的先祖,一路叩门问道,直上大乘期。百年前那位先祖陨落,仅过八十年,林家的大公子林雪如又被测出根骨奇绝,拜上天乾山,成了云霄真人的徒弟。之后不久,天生冰雪剑心的林霜似就被初尘剑宗收入门,几乎奠定了林家又一个顺风顺水的千年图景。 这两位在拜入仙门后,几乎从未在林家露面,只有少数几位分号掌柜曾借身份牌认出过两人。不巧林潮声正是其中之一。 “敢问姑娘,大公子现下正在何处?鄙人曾与大公子有过一面之缘,若能得见大公子,这信物便更可靠些。” “你不信我?” 林潮声连忙道:“并非如此。” “大公子正随天乾山前往江阳参加试剑论武,不日便会经过叶落城。林家人见身份牌如见本人,你若不信我,等大公子亲至,去问大公子吧。” 言罢,女子站起身要走,层层叠叠的裙摆如潮蜿蜒向上,随着她的脚步起伏。 一个时辰后,林霜似缓步跨出门槛,身后林潮声追上前,老实道:“林姑娘慢走。” 离开商会,林霜似绕行几条道,才终于甩开身后跟着的人。她摘了幕篱,随手挂在小巷堆积的杂物上。随着一步踏出,荧光乍现,符术失效,身上的衣饰眨眼间变了模样。 临出门时,长涧抛给林霜似一个装着银钱的荷包,改口要林霜似买些糕点回去当作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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