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树这时猛然间鬼使神差得,发觉自己到底是不情愿放开沧魂生,还是不情愿放过自己? 她听见自己说,“可你不一定能杀了那个仇敌,你如果会死,你也要去吗?” “甘之如饴。” 阿树转过头来没有看他,声音里又低又凉,“那若是你守护着非常重要的东西,你死了它也会跟着覆灭,你还死吗?” “理智上不会,”少年复又接了一句,“但事实会。” 阿树叹了一口气,心中无尽悲凉,“怎么说?” “囚困囹圄,一两日可以,时日越长,越会伤及自身,仇敌杀不了,自己也活不成,鱼和熊掌皆不可得。” “此中缘由,皆因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人便有思想,便永远向往自由,即便落得个人毁物亡的结局,好歹有一丝翻盘的机会。” 他看着她又补充道, “只要有一点点机会,本座都要奋力握住。” 阿树心中凄凄,这难道如何走,都是一条艰难困苦的死路吗? 虽然阿树面上不信,心中却已经有了悸动,其实沧魂生说的她一早就想过,可她仍然固执得用道义和神女的天职来束缚自己,将自己困于这蛮荒之地。 让自己,不再像一个‘人’,而只是一个稳固天枢桩的工具。 从前的她自由自在,与哥哥一同出兵,帮着父亲处理三界杂事,还是除天界魔界之外人族的实际掌权人,凡间皇帝、派系宗主、布雨行风全由她来核批。 闲暇时抚琴吹笛,赏歌听曲,煮酒烹茶,哥哥回来便一起承欢膝下,过的是逍遥自在,仕途光明。 可逃亡生活,似乎将她彻底变成了个精致的、死守着规矩的器具。 阿树微垂了头,她听沧魂生这般说,绝对相信沧魂生会言出必行。 虽然从一开始阿树就觉得他鲁莽暴虐,脑中疯狂的神经已经能够自圆其说,成了一个系统,就如同一个疯兽。 可实际却是,他自从入塔,表面乖张无状,可囚于这幻菲山,所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于他有利无害。 压着性子与自己和平共处,偶然间得了她的助力,这些日子他修为上涨的速度令人咂舌。 不得不说,沧魂生还是有点东西的。 今日一番说辞,阿树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她确实没他出色。 他的鲁莽成了她没有的勇气,她的仁慈是他所缺失的克制,天知道阿树多么想像沧魂生一样,内里永远有一种人性最低处的生命力,源源不断得向外涌动。 如果感化了他的话。 这样的人带在身边会带给别人永恒的温暖。 可他明明来自渺无人烟的深海,而她从小锦衣玉食,受着最好的教习,又继承了上古之力。 神明为何不如邪魔刚勇? 其实,为什么自己一定会被奇临瑞打败? 若她纵横谋划,亦或努力修炼,去寻那一线生机,有何不可? 思及此,阿树回了神,只觉自己思绪飘得太远,沧魂生的只言片语,他随手送出的一个礼物,竟让她有了如此悸动。 和这般‘离谱悖逆’的狂念。 当真可怕。 于是沧魂生说到最后一字,又过了良久,阿树固执的仍旧没有回头。 沧魂生的邪性一时之间改不了,阿树的执念亦是。 然后沧魂生便见阿树沉默着迈开腿,世间最后的公主似的,于这潦草山间,优雅得提起裙摆,如步入奢靡殿堂,玉步生莲。 她这是要走了。 冷寂一片中,身后少年的声音突然传来,语气轻浅又落寞, “阿树,别让我再对你失望了。” 公主闻言周身一停,可又立时跨出门槛,端庄的背影生平初次有了张皇。 我其实,也想和你一样勇敢的。
第21章 检查 ◎我很康健◎ “沧魂生,你看小石头。” 自从那日不愉快的谈话后,这几日沧魂生频繁出门,从前总要赖在阿树身边修炼,说是灵力流畅,可如今小石头退化了他都不见动静。 而今日,也是阿树特地在大厅中截住他。 沧魂生却是直接于她身边路过,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喝,兴致不高似的问,“怎么了?” 许是沧魂生不紧不慢的状态也将阿树带的稳重了些,阿树将小石头放在桌上。 小石头从前几日起便突然失语,今晨醒来阿树便见小石头连小熊的样子都没有了,回归了第一阶段的椭圆石头形态。 “我今早一醒过来,它就变成这样了,我跟他通感过,它也只是说很累很累,只想睡觉,我想,它是不是病了?” 沧魂生微蹙了眉头,似乎并不是很着急, “之前我出走那次他也这样,回来便好了,说不定这次也是如此。” “那……那我们做点什么?能让它快点好起来。” “能做什么?” 沧魂生反问道,阿树心善瞧不出来,可他见小石头变化这几次也瞧出了些端倪。 从前他以为只要将它带离阿树,这小子便会如幼芽失去了营养,可如今,他怎么越来越觉得,是只要他与阿树离心,或是矛盾,它便不好,如若一团和气,便会越长越好。 他有时这般想着,还会觉得这狗腿子是不是故意,可再怎么试探也试探不出来,倒真像这般规律似的。 那如果真是这般规律的话。 沧魂生瞥了一眼阿树,见她回答不上来刚才的问题,又思及这女人固执得要命,偏又不能动手,心中恨恨,面上不屑与她争吵,只是喝了一盏茶,淡淡道, “我看他不会醒了,你也别太惦记。” 简言之,本座再不会原谅你了。 “不会醒?”面前端庄美丽的少女登时瞪圆了杏目,“这怎么行?” 听见阿树这样快的反驳,沧魂生自己都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丝欢愉,可仍保持周身清冷。 而阿树见沧魂生一脸不挂心,明显不当回事,便一把将他手中的茶按下,突然质疑道, “不对,你怎么知道他不会醒?莫不是你知道原因?” 这女的还挺聪明。 可沧魂生想说谎的时候真是一点让人看不出,“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它肚子里的蛔虫,猜测而已。” 沧魂生说着心中犯了矫情,“你这么关心它做什么,那是我的金丹,以后反正也都是要和你一拍两散的。” “你!” 阿树惊怒得盯着沧魂生,沧魂生方才想好的不与阿树耍脾气,可还是忍不住惹火道, “怎么?你不舍得?你这女人心中可有一点点真情?” 阿树蹙眉,听不懂他说什么似的,愣在原地。 她对小石头的疼爱和关心,难道这么久了,他一点看不出来吗? 怎么有良心说出这种话? 她若是狠心怎会让他们两个待在这里,早就让他们卷铺盖走人了。 阿树还没来得及生气,沧魂生竟继续发火了。 着李紫云纹兰花袍的少年茶未喝完,便恼得一挥手收拾了茶具,然后低头对阿树颇痛心疾首颇咬牙切齿道, “你连放我出去都不肯?” 就这么几个字,他似乎是咬着字说出来的。 阿树的气登时就消了。 他怎么还没死心? 反观沧魂生,在气头上潇洒得说完便走,可离出门还有一步距离的时候,似又是气不过般,埋怨之意隔着老远阿树都明白了, “我都那般跟你说了,还送了你礼物。” 说罢便是真的走了。 阿树被他一连串举动弄得哑口无言,原想叫住他却只见沧魂生已走的连影子都没了。 阿树又惶然得在案边坐了一会儿,突然想到, “这会子说的不是小石头的事么。” 傍晚沧魂生从外面回来,直接迈进阿树的屋子,见阿树闭目修炼,又瞧了一眼小石头,将从外面拿进来的一株仙草放在阿树的桌子上,自己则大咧咧直接躺在了阿树身边。 阿树老远就听见沧魂生的声音,如今他这般靠近,也是逼得阿树不得不睁开眼,意味不明得瞥了他一眼。 沧魂生与阿树对视片刻,突然自己抱住双臂,在榻上转了个身,背对着阿树道, “别以为我不生气了,只是这几日都离我的金丹太远,修为停滞了。” “……” 这个人难道在闹别扭? 他多大啊。 是杀人不眨眼的邪魔吗。 自从前几日阿树给沧魂生用了一次识海,沧魂生就好几天没缓过劲儿来,修为增幅不少,于是离了阿树也能活,阿树过了几日逍遥自在的独居时光。 阿树心想今日恐是那识海的劲儿过了,他又赖了上来。 想到他为何消耗这般快,阿树心中不爽又生出几分。 这厮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在塔中动一些手脚,再配合着塔外的力量,便会使星煌神塔松动。 原以为以他的修为,怎么也得一两年才能攻破,可这几日阿树在洞中都能感知,这星煌神塔竟是一天比一天的削弱? 虽然破塔还为时尚早,可她就是看沧魂生不顺眼。 若不是他借助她的力量功力大涨,哪能这般顺利? 阿树有些懊恼,想着自己竟无意间助了沧魂生一臂之力,又思及自沧魂生入幻菲山,似乎在自己身上得到的就只有好处,自己仿佛沧湖生的救星一般。 明明应是敌对的关系,她却缕缕助益于他。 于是阿树见沧魂生凑过来,没好气得推了沧魂生一把, “起来。” 但没推动,于是阿树自己跳了下来。 “沧魂生,以后你我保持距离,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 抱臂侧躺着的沧魂生听着这些不可思议般,不知是不是错觉,阿树觉得他眼圈有些泛红,抬眼看她时,她没看错的话,竟是带了一丝无辜吗? “你怎么今日这么说?” “你从前从未说过。” “我……”阿树被他看的不自觉就放软了语气,“我,没怎么说话啊。” 沧魂生继续道,声音有些冷了下来,异瞳阴森森得盯着她, “你是不想负责任了吗?” ……不是这个人说我迟早要和小石头一别两宽的吗? 今日怎么仿佛很生气的样子? 这男的怎么这样? 心思谁也猜不透。 阿树见他确实走心,便也反思自己,她方才的确有些生无名火,沧魂生被困,自然而然想要出去,这没什么错。 她不能因为自己懦弱,就不允许别人勇敢。 至于她成了沧魂生救星这件事,她也不是故意的。 “好吧,你别伤心,我以后不说这话就好了。” 阿树道完歉,眼睛瞥向一边没好意思看他,等了半天却始终听不见回应的声音,抬头一看,便见沧魂生眼中想笑嘴角却又强耷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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