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出去的,其实是自己从业八年的私藏,是她走夜路时顺手捡的孤鬼野魄,要说有多厉害倒算不上,但绝对要多阴戾有多诡谲,要多哀怨有多凄凉。 荒魂入不得轮回,没有一丝意识,游在世间也是为祸,送给路笺正好。 不知何时已破出雷槛的小仙兽转眼已立在了法阵正中,他周身再次涨起黑焰,但这回没再吞天闭日,只象征性地给自己鬼火色的双眸打了个光。 啧,能控光?他该不会是……奥特曼吧! 如凶兽低吼的震鸣倏地笼住山门,路笺身上的氛围触底反弹,蓄势待发。 一阵轻快的弦音回应了他这番摧枯拉朽之势,囚牛也不知躲在了哪个角落,是零是整,迟问只能听见她奏的乐,没找见人。 但山门的焦土上立起了不少“人”。 地上被路笺拆得稀碎的断音竟在琴声中漂浮着跃起,随意聚在了一处,组着根本不属于同一人的尸身,以一种十分不符合生物学逻辑的姿态与速度朝他袭去。 不能把弄意识,就驭尸起舞嘛,这帮神果然不干人事,迟问刚才那点良心现在成了笑话。 她没忍住,骂了句不堪入耳的,下一秒便险些被雷击命中。 “没大没小!”睚眦痛斥。 路笺再一次闪现眼前,空手一截拦住了天雷,晃起身来又吐了口血。 电光照射下,那本就可怖的彩绘面具愈发狰狞,驰魂夺魄。 他这手是二向箔吗? 迟问已然没有情绪再震惊了,“你不必管我,把他俩摁了,快。” “别着急,先回你的见面礼。” 他说完五指一拢,还藏在紫袍神使身上的境灵惊声一叫,仰面摔下。 一股黑气绕着那断音的脚踝一提,生生将境灵从神使的身体里拽了出来,拖进了这边雷鸣不止的结界中。 电光灼得它惨叫连连,奈何这物化灵浑身都是黑的,看不出半点伤势。 路笺单手擒住境灵,扼得它连惨叫都再发不出,更使不上劲做任何反抗,只能由着人家把自己砸在地上。 “没脸没皮,还怪招摇。”路笺手上没有卸劲,只嫌恶地冷哼,“啊,不如我给你弄一张脸吧。” 他的手扣上了自己的面具,那虚妄的鬼脸竟在这会儿变成了实物,被路笺一摘,反手摁到了境灵脸上,“永生永世,烙着它,不许揭啊。” 黑火在境灵脸上燃起,裹着那个彩绘面孔,淬出了诡异的青色磷光。 路笺松开它站了起来,任境灵抱着头在地上打滚嘶嚎,没再看它一眼,只是扫了扫雷槛外满场的舞尸,然后缓缓转了过来。
第12章 ◎一般,盲盒开到了隐藏款而已◎ 电光寒冽,搁舞台上那就是死亡打光,实为颜值大忌。 不仅如此,迟问一时兴起给路笺绑的这头彩色长辫,也不是常人能消化的。 奈何,眼前这位的品相实属绝异,仿佛此间只单独给他添了滤镜,路笺转过身来,微微低下头,“如何,够不够误终身啊?” 够的,人生不够,咱还有神生。 这家伙也太会长了,整张脸就跟画出来的一样,泼墨般地野出了边界,却能在构架的每一点都转得恰到好处,完美撑起了半分也不接地气的五官。 这配置,先前神子居然因为跟肃飔过了几招,心情好就让出去了? 鸱吻,你糊涂啊! “主人~”境灵嚎了一句。 迟问哪有空理会。 她也不是没见过美人儿,可那些尤物跟路笺一比,都只能算是量产水准,就好比大家都是淬火铁打而成,偏生他是圣水浇岩细细磨的,从原料到工艺皆得天独厚。 谁见了这孤品能不带回去藏起来呢,她究竟是怎么舍得打残人家还一把将他扔下界的? 路笺正被地上尖嚎乱扭的境灵吵得心烦,便低头给了它一脚。 “这个回礼好不好?”他抬起眸问,“两境之首呢,制住它很费劲的。” 迟问:你踩着它的脸告诉我这是两境之首? 她看向路笺靛青色的眸子,他是真的没有眼白,这家伙的巩膜是黑的。 眼睑之下是两道横飞的妖纹,电光耀极,称得他更似异界生物了。 迟问偏过头,山门的乱象实在难忍,“礼物很好,但你再辛苦辛苦,停了这场热闹吧。” 没有活物的热闹,原来是这样的。 路笺:“是很辛苦,你待会可得给我……好好睡一觉啊。” 这叫什么话?这叫什么要求?这人都要站不住了他怎么还能惦记着这个? 小仙兽说完便转身出了雷槛,凌空却有一道光影同时掠了进来。 迟问本能地抬起招魂幡一挥,一杆子带下了一个……头? 睚眦的,那发丝依然刚挺。 “你给他喂了什么?你怎么会有这么阴邪的功法?你还记得自己什么身份吗?”他劈头就骂,“倒霉孩子!” “谁叫你们当着我的面欺负他,打狗也要看主——唉不是......”迟问抬眼望了一下路笺,对方明显是听到了,正用【你猜我想不想弄死你】的眼神回望她。 鬼火色的眸子侵略感十足,迟问深感这双眼睛还是不加特效更为好看一些。 她用招魂幡一挑,将睚眦的头掂了起来。 “扶稳了!”睚眦不满。 迟问干脆把对方的头立在了招魂幡上,“贵干啊,二哥?” “你还记得我是你哥!”睚眦咆哮。 迟问:“其实我记不得,何况你现在还碎成这副模样,就跟我的记忆一般。啊~一个破碎的我怎么记起一个破碎的你?” 他怒嚎,“不记得我还知道薅我的雷去鞭尸,很孝啊!” “说实话我还想要一点。”迟问真诚乞讨,“你有没有规模小一些的,那种散装的雷。” “你要干什么?” “我想给手机充电。” 睚眦再次咆哮,“你脑子里就没点上档次的事吗?” “噢,盯着人家发誓的小情侣劈雷就高级了?”这些神子本就没有多爱惜羽毛嘛,“拿别人的寿数和亲缘做杀阵就高级了?自己下不了界,藏在凡胎身上玩脱了就剩个头,半分尊严也没有,高级吗?” 睚眦根本就不在乎,“噢?你还为这凡人抱不平啊,这人我也是没想到,明明资质看着不错的,用起来也就那样,还不如不借。” 迟问的心态噌一下就炸了,“这人自己也没想到努力生活了这么久,到头来会只剩头!” 睚眦:“嗯?” “借?借是要还的,请您把命还给他,神子殿下。”迟问咬牙。 睚眦依旧不为所动,甚至误会了迟问的意思,“知道了,拿你一点神使用用罢了,真计较,回头弄些还你就是。” “是啊,神使,这些倒霉蛋知道当神使其实就是替神去死的话,不知还会不会想着入神殿呢。” 修仙飞升,图的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才不是一人献身全家殉葬。 睚眦直接听困了,“啧,其实就你这个神殿啊,鱼龙混杂的,也谈不上对你有多深的信仰,殿里不是还剩些嘛,别太在乎。” 迟问作揖,“二哥说得在理,天境神子亦是良莠不齐,但左右还剩几个好着呢,你也别太在乎我是不是又阴邪又不孝。” “我不在乎你谁在乎你?路笺吗?”这话倒是莫名触动了睚眦。 “路笺到底什么来头?”迟问直接反问。 “是地狱修罗,是狭间孤鬼,是踏入人世都不该的存在,你居然还把他带到天境!”对方张口就是一段玄幻文案。 “哟,那我挺有本事的。”迟问瞥一眼那方致力于结束热闹的清场机器,这是路笺状态最差的一天,他却依然有着神魔级别的杀意,当真配得上一段花式鼓吹。 毕竟是眼里有星,手里有二向箔的男人。 “你!”睚眦的鼻孔张得仿佛下一秒就能唱美声,“你是不是不想回来了!” “哪能啊,想,日思夜想。”迟问诚意十足,“我昨儿才来就努力上了呢,你放心吧。” 她说完又话锋一转,“可你也要看看我的处境:才来两日,他昨儿要吃我今儿又要睡我了,我哪里有反抗的能力嘛,靠二哥你吗?” “你跟大姐今日费这周章又不是为我,你们也不过是想趁他病要他命结果自己嗝了屁而已,同是天涯沦落神,你就把这耷拉眼皮闭起来,请吧。” 这话才说完,浓烟就缭绕着缠上了白色的魂幡,黑雾攀至顶端后迅速裹着人头爆燃而起,瞬间就将睚眦的脑袋毁了个灰飞烟灭。 一个光点在黑炎中挣出来,闪了两下便毫无预警地炸开,迟问只来得及收回招魂幡,并没能避开余波把她掀飞出去。 整个山门的电、光、火、石都停了下来,抚琴的声音也没有了,热闹自是半分不剩,只有路笺站着,朝她走来。 刚才的他属于电量十的状态,让迟问用快充整到了五十,又一口气撒欢儿使了出去,眼下离关机应该不远了。 很有找死天赋。 “多少注意些……”迟问这次没摔好,跌得有点痛。 路笺以为她在怪自己把她撞飞,还颇委屈,“注意了,我一个个打的,控制着呢。” 噢,所以他不是喜欢一个一个打,而是为了照顾迟问才AOE转普攻的。 “谢谢啊。”她深感欣慰,却无法苟同,“确实是一个一个打的,但好像没有在控制啊。” 路笺皱眉,“嗯,知道你害怕,看见了怕,看不见也怕。” 他是真的有在照顾迟问身为人类的脆弱神经,奈何她太娇贵了。 给她罩起来,她探头探脑,杀阵起了尸体多了,为她关灯,又突然记起来她怕黑,路笺实在是很为难啊。 还不如吃掉,他再次觉得迟问一开始的提议甚好。 迟问却没能懂他的逻辑,只是叹气。 路笺是妖,妖不讲究平等或人道,杀便杀了,让他顾及对手尊严,别把人家弄得这么七零八落是件很可笑的事,何况这里全是不死不休的断音。 再说了,路笺说不定压根就没在故意虐杀对手,他就是招太大,敌太弱,一碰就碎罢了。 两个人在不同频道为不同的事情进行了不同的反省,然后同时得出了一样的结论:算了。 迟问仰起脑袋:看看帅脸调理一下。 路笺的站姿依然挺拔,只是好久都没再挪动一步,约莫是站不大稳。 眸光黯下去后,这家伙的巩膜倒不是玄色的了,是正常的眼白,瞳孔没了映衬,也看不出多少靛色,至于爪子,亦早就收了起来。 整个妖透出一种极具欺骗性的【你可以】之氛围。 迟问觉得自己可以,“你介意公主抱吗?” “公主抱?” “就是打横抱起来。”迟问比划了一下,只要路笺不超过两百斤,她就抱得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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