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原来回去待着也会有事呢。 迟问好歹是练了一下午的身法,落地时维持住了稳妥的姿势,奈何根本就没人注意她降落得是否得体,全场的焦点从始至终都在路笺身上。 迟问也懒得再回罩中,便往前走了几步,坐在石阶之上,正好是囚牛的对面。 对方刚好一曲终了,歇了歇手,打量了一眼迟问,用小奶音感叹,“哟,还真是一模一样。” 不远处的睚眦嗓门极大,“神体入胎,哪长得出别的模样,不然你也碎一块试试。” “我才不傻,跟她似的自毁神体。”囚牛打了个呵欠,肉乎乎的手掌却停在了嘴边,一副说错话的模样掩住了口。 她口中的自毁,跟刚才睚眦的呵斥相悖,鸱吻到底是天帝罚毁的,还是自行了断? 迟问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思考自己的大号是怎么消掉的,无论是法阵的灵压还是路笺周身愈来愈烈的不明气场,都让她十分难顶。 神使们布完阵灵活了许多,开始配合着阵中的杀招合围路笺,欲意将他困死在正中。 倒有一个穿着紫袍的年轻人例外,不护着阵眼,也不参与进攻,只在外层转悠。 “嘿,聘礼!过来!”迟问朝他喊。 境灵一愣,没想出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 但就迟问而言,这物化灵的伪装也太明显了,它藏在人家神使身上,双眼无神得像承境周三晚十的地铁里加班回家的打工人。 “怎么样,疼不疼呀?还推不推笺娘娘啦?”迟问打趣。 “不疼,我是死物,哪里会疼。”它走过来抱怨,“不过主人好偏心啊,那东西怎么就比我好了呢,你为什么帮他?我是第一个接触你的啊,你没点雏鸟情结吗?” “对不起,境境,但有时候出场顺序根本不重要。”迟问十分真诚地回答,然后开始画饼,“但有时候,蚊子血和朱砂痣,也不过转念一瞬。” 太文艺,境灵没听懂。 “总之,你还有机会的。”迟问站起身,一边观望战局,一边盘算着如何把她的聘礼送出去。 身为合格韭菜,境灵刚被割了一茬,又马上支棱了一茬,“好嘛,主人懂得就好,主人只有境境了呢,境境会永远陪着主人的。” 它默认路笺会葬在这三辰山门,而事实也近乎如此。 此阵的杀气与威压盛极,且除此之外,还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愉悦荡在其中,十分违和,却又与阵中的一切紧密镶嵌。 睚眦引的天雷碍于替身的体质,只得两三成威力,但配合着法阵中不断扑出的风卷,倒也攻势极佳,只是它们妨碍路笺的同时,也在不可避免地伤及旁侧的断音神使。 傀儡们被物尽其用,进攻愈发猛烈,路笺的活动范围被越限越死,却也不知他是不是有什么怪癖,都这个时候了,击杀节奏仍是一个一个精准打击。 “请问,需要我帮你吗?”迟问朝他的方向招了招手。 “待会吧。”路笺懒洋洋的声音穿过尘土回应了她,调子居然还能是缱绻的。 但也带上了喘。 哟,他终于累了。 “不等,讨厌等,尤其讨厌等你。”迟问原话奉还。 她看得出路笺打乏了,毕竟这个阵摆明了是针对他的路数而布,他也摆明了晓得,可就是耐着性子让这阵画完了。 健忘还缺心眼,果然是漏勺脑子。 漫天惊雷轰得山门连片焦土,被劈开来的岩地坍的坍碎的碎,一如那些已然毙命的神使。 “那便不等,依你。”他答。 倏地,满地狼藉下挣出了一簇簇黑火,那焰光诡谲,缠着阵中的气流疾上,顷刻便烧得它们偃旗息鼓。 黑火燎完阵流,又朝着路笺的方向聚去,紧接着层层旋开,裹着爆裂巨响四散荡出。 乌炎泼墨一样染来,在迟问脚边堪堪停住,她只觉空气里的氧都被抽了个干净,就在这时,一道耀极的雷击闪下,本该是又一阵地动山摇,迟问却只听到一声轻轻的脆响。 嗒,谁打了个响指,竟拉下了夜幕。
第11章 ◎丧嘛,阴间特产,她有的是◎ 没错,这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说没就没了! 忽如其来的夜色笼罩下,一簇摇曳的焰光闪现。 路笺捧着那瑰异的黑火向她走来,明明是与夜色一致的光,却不仅能照亮四围,还能把他身上繁复的配色一一显出,教迟问具象理解了什么叫五彩斑斓的黑。 她张了张口,没组织好语言,胡乱问了句,“你到底是什么妖怪?” 翻涌着黑雾的火花在路笺的掌中一收,他不答反问,“你说呢?” 黑暗中只余两处萤火似的微光映在迟问眼里,她适应了片刻,意识到那对微光竟然是路笺的眼睛。 大脑一边飞速在转,一边又仿佛过载一样阻滞,迟问找不到一个符合自己认知的说法。 倒是断音们很有职业素养,短暂惊骇过后,皆又群起。 路笺想跟迟问说什么的,被身后的动静扰了,便干脆就地开了个大,踏着开裂的岩地,扬起衣摆一步一削,掌风落下便溅一泼血。 须臾清场,迟问借灵识扫了一眼狼狈不堪的法阵,现场只余四名神使,分别定在四个阵眼方位。 另有几个活物尚有生息,但只一人还在动弹。 是睚眦,他手中聚着雷,步伐有些错乱,可还是凝起了不小的灵力,挣扎着注入了其中一个阵眼。 路笺背向着他,轻描淡写地翻起手在指腹一碾,砰,那二神子竟直接碎了。 啊,就说了,路笺是来驱神的。 “酷。”迟问拍拍手,表扬自己。 抽了张神秘隐藏卡,却养成了仓管吉祥物,她可真行。 好在这乖崽他自强不息,从手无缚鸡之力的宠物小精灵变成大杀四方的黑化狂妖也不过二十几年,不愧是天选——啊不——鸱选之子。 品种神秘,妖力不受神之加持,不与月相盛衰,这种设定,召迟问来却非是要报那始乱终弃之仇,仅仅只是,想她了。 迟问突然腾起一股奇妙的保护欲,这必须是纯爱啊,纯爱批站起来了! “来了,别怕。”路笺的声音伴着一簇黑火缓缓踱来。 这家伙周身的气焰依然很嚣张,却半分也不曾侵向迟问,他的控场能力一直很优越,无论是自控还是御敌,都能收放自如。 只不过很显然,他喜欢把自己置于【放】的状态。 如此邪祟,却记得迟问昨日胡扯过的:她看不见时会害怕。 所以刚结束了杀戮,路笺便即刻捧了把火过来。 境灵不合时宜地开了腔,“哼,主人眼里只有他。” 叨完这句,它就借着路笺驱向自己的黑火,用迟问的眼睛看到了最近阵眼处的神使。 只一刹,物化灵便换到了那断音身上,“这墙,我非要推倒。” 山前的氛围一转,那股诡异的喜悦竟又渗了出来。 “二位殿下,可再助我一力?”境灵在那端高声问了一句,已经碎得不成模样的睚眦也不知为何还能应上,居然真又引下了数道天雷。 这次的雷击终于有了昨日的那般气势,是正经的天外来物,威压十足。 天雷击在殿门之外,借着阵中又起的气旋如火一般燎起,拔地而上,结成了一个巨大的风雷牢槛。 电光闪烁,照亮了山前整一片残地,雷暴结界往里不断缩来,将迟问和路笺拘在其中。 不妙,倒不是迟问突然看懂了神仙打架,而是她感觉到了路笺的气场在断崖式地削弱。 境灵注入阵中的是什么,她说不清楚,只知满场的氛围从阴至阳反复横跳,似在拉锯,最终以路笺单膝磕在地上告终。 气氛稳了下来,山门一派欢乐祥和,天色渐明。 境灵依然藏在那个神使身上,“三辰魂祭,感谢主人当初想出这么个阴损阵法,可太管用了呀。” 噢,三辰魂祭啊,迟问的脑子像个点读机一样,听到这几个字就记了起来。 此阵就算是在三辰殿,也是禁术。 魂祭嘛,顾名思义,燃布阵者之魂供法阵运作,但三辰魂祭更绝,是将阵中一切生灵及其血脉至亲全数揽集,在场的不在场的,一个不拉,皆逃不脱。 现杀,现炼,汲魂取灵,薅尽死者的一切价值,包括尸体。 如此代价,只为困杀眼前这一只,今天状态不好的大妖怪? 站在天境的角度看这事,迟问觉得很寒酸。 所以她要站在路笺这边看。 “实在冒昧,各位打得这么酣畅,我不能锦上添花,反要催你们谢幕,真是失礼。”迟问适当表示了一下歉意。 然后就地蹲下,朝身旁的路笺歪歪脑袋,“介意吗,我出手帮你了噢。” “请便。”他头也不抬。 “喂喂,你个抛兄弃姐的倒霉孩子!都这时候这局面了,你还帮他?你有没有良心!”睚眦也不知道在哪,还能吵吵。 与此同步而至的还有更猛烈的风雷气旋。 持续的雷暴搅得山门的气压忽高忽低,若非身上有神体碎片支撑,迟问估计自己得爆裂而亡。 “良心?”迟问站起身挺直腰板,“有啊,正因为我有,所以我要帮他,毕竟他是我一手养大的小可爱。” 而不只是路笺,这些因为神仙打架莫名其妙被控成傀儡,在三辰魂祭中亲手把自己和亲人的命数断送的神使,也是她的信徒。 断音除了无条件听命于音主,余下一切都与常人无异,他们是完全清醒着绘下了这个杀阵,此行之折磨不亚于刀口舔蜜。 “以前我是不是跟你们一样变态我不知道,但现在我想当一个好人,一个健康的偶像。”迟问幻出招魂幡来。 启境干仗的规模太大,她其实看不懂这些神啊灵的之间是个什么力量体系,但迟问窥了路笺两次,每次都觉得他很丧。 丧嘛,阴间特产,她有的是。 困着两人的雷槛气压诡异,迟问身负风灵,站都站不太稳,但还是花了两秒,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动场上新死的亡魂。 按理说,这些断音死了便不会再受音术所控,若汲魂用之,恰好是又凶又戾的大好肥料,给路笺这食人花最最合宜。 但迟问有良心嘛,所以算了。 她念了句可有可无的法咒,转起手里的魂幡,“本来想把境灵绑了送你的,但眼下这份礼,你应该更喜欢。” 猩红的魂魄擦着纯白的织带奔出,一瞬四散,雷电禁制根本慑不住它们。 满场的电击炸响掺入了惨绝人寰的嘶嚎,路笺再次身如鬼魅,原地一纵,片刻便将迟问放出的游魂尽数掠杀,拆吃入腹。 草木异动,风起云涌。 有用?那就好。 迟问横起招魂幡回护自己,再次回到观众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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