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问一点也不心疼积分,她留下村童起身,“现在来处理一下蛛印的事。” 她特意留了一只妖鬼没杀,是个约莫才入行的姑娘,面部尚未腐臭,就似寻常女子娇柔,只是内里已然魔怔,开口便是,“人类苍华弹指——” “——听过了,快进到生命的延续,嗯,请继续。” 可这妖大概因为是新员工,企业文化学得不够透彻,不知他们身为妖却要修成鬼的缘故,也不知大伙费心思骗婚屠村有何用意。 但她说,“掌院的奴仆永生不死,若是被杀,奴籍会强制续予凶手。” 迟问灭了他们八十九员,便要担八十九倍的奴役。 “掌院。”她不慌不忙地看了一眼手背的蛛印,那痕迹正往骨血里钻,很疼,“你们掌院是不是青森狼蛛,肃飔?” 是的。 倒并非迟问还记得什么,她只是结合三辰殿和蜘蛛两个元素,在看过的话本里翻出了个最相符的,做了推断而已。 【主人,悠着些成么。那狼蛛你一共就见了两回,一回让他对你情根深种,另一回,你直接削了他的情根。】
第3章 ◎新娘个鬼我是你的旧爹啊◎ 那第三回 要他点什么好呢? 狼蛛肃飔,青森纯血,是记在启境妖史里的正经大妖,地位远高于路笺这种只在话本里有姓名的小鲜肉。 但他与神子鸱吻的渊源其实不深,只不过是抢东西的时候不打不识,最后神子让了他一招,他便以那战利品为定情物,宣之非卿不娶。 宣是这么宣的,可蛛有八腿,偶尔劈一条也是蛛之常情,肃飔在鸱吻走后,很快喜欢上了别人。 这本不碍事,神子也根本记不住有这号爱慕者,再见时看他与女伴甚是相配,还赞了一句:好磕。 是肃飔非要表演:三千弱水只是解渴,我仅对你情根深种。 啊,这般啊。 鸱吻手起,直接削了他的情根,道:简单,无根便不会再渴。 是这点渊源罢了,虽说那狼蛛的身心受到了不可磨灭之创伤,但还没等他寻到机会报复,鸱吻就已经先一步堕神,消散于天地。 如今她以人身回归,一来便与之牵连,纯属巧合。 迟问收拾了一下身上的喜服,丝毫不慌,甚至有点期待,“那第三回 要他点什么好呢?” 她取回了交给村童的招魂幡,那孩子倒是能干,竟真给充上了电:一格。 挥别可爱的小街电,迟问望了望天,尚未正午,“路笺去哪了?” 【还在隔壁村吃席。】 迟问遂返,“他召我来此,不说旧情,还道新仇,实在伤人,算不算脱粉回踩?” 【……算,主人在他身上留了那样的东西,也难怪他……】 那样的,东西?迟问突然兴奋,“嚯,我该不会还有对双胞胎崽子藏在哪个山洞里吧?” 【主人少看些话本,这路笺可非善类,他的债你打算如何还?】 “还债嘛,不外乎以命相抵,以身相许。”迟问伸了伸懒腰,“我选后者。” “可以。” 回应她的却不是境灵,而是自身后降下的路笺。 他双手各擒了一只妖鬼,落地后往迟问两侧一送,又回手一扯,捧了一心一肺出来。 很有派头,别人壁咚,他尸咚。 迟问不信这种水平的大佬能被她的量子小魅鬼缠一整天,可他还在用撩拨的声线吐字,“现在吗?可别又撇下我走啊。” “不会了,事不过三,既已弃过两回,便不可能再有第……哈哈哈哈哈!”到嘴边的话变成了按捺不住的笑。 碍于路笺在场,境灵根本不敢出来,但很明显这两人所理解的以身相许存在歧义:拜托他都已经在吃开胃菜了你这个正餐还在狂笑? 好不容易止住笑意的迟问:哇噢他对我掏心掏肺,他好真诚,我舍不得骗他。 半点也不在乎眼前人为何发笑的路笺:饿了。 他依然掩着鬼面,但已换了个半遮的款式,颠了颠左手那比人类尺寸大上一倍的心脏,张嘴便啃了一口。 滴血的生肉在唇上染了些红,小麦色的皮肤加上这一抹艳,属实引人遐思,担得起仙兽二字。 出尘之姿,沁骨之貌,又仙又野嘛。 “婚姻大事,需花好月圆。”迟问面不改色,“待我择一良辰,必不让你久等。” “今夜月就很圆,我不等。”路笺三两口吃完了餐前甜点,盯住了要以身相许的正餐。 “可。”迟问从善如流,适度卖惨,“只是,嘶——” 手背上的蛛印开始发黑,路笺捋起迟问的衣袖看了看,应验妄语的符纹也还没黯下,整条手臂缭乱诡谲。 “啧。”他召的食材,还没开始烹呢,就先来了两拨人往上面撒配料? 路笺语调不悦,“你倒是抢手。” “谁说不是呢。”迟问已经想好了要跟肃飔讨的物什,这蛛印如今于她不算威胁,倒成了份邀请,“待我寻得——” “——不待,说了不等,我讨厌等,尤其讨厌等你。”路笺显然没有境灵那般好糊弄,他擦净了手,抓起迟问后腰的布料就把她拎了起来。 天旋地转,迟问只来得及看清她换了处有植被的地界。 “在这呢,去了结干净,再来以身相许。”路笺随手一挥,在脚下轰了个洞,旋即松开迟问,把她直接投了进去。 底下是条阴森森的暗道,体感跟地表的干燥灼热大相庭径。 迟问顺着坡度走了几步,很快伸手不见五指,只一个轻飘飘的调子倏地从身后荡了过来。 “这儿可不兴来女娃娃。” 迟问止步,没有回头,只是反问,“噢,只能来男娃娃?” “是啊,男娃娃讨人厌又不知天高地厚,吃起来解气。”那凉飕飕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几乎挨上了她的耳畔,“女娃娃不一样,懂事又可爱。吃嘛,舍不得,不吃,又忍不住。” 迟问:“有道理,但吃人终归不对。” “不对?人吃人兴许不对,鬼吃人怎么会错?”那声音又往下凑,还伸出一只枯老的爪子,指了指迟问暗中抬起的手,“藏了什么,是礼物么?” “呐。”迟问摊开掌心,只有笔杆子粗细的招魂幡被她颠起来一握,幻作原本的大小。 白幡还没来得及清理,金光帜带泼了几圈腥红,于阴暗处亮出来,倒是神圣又妖异。 迟问一步跨出,纵身蹦起,踩着泥墙打了个转,落到了身后妖物的肩上,横起杆子朝它的脖颈一卡。 又是只异化的妖鬼,约莫是饿鬼品类,被擒住也不慌不忙,挣扎了两下无果,便放弃了,“说实在的,我很好奇你这身板能不能勒死我,你快试试。” “听起来您有些着急死呢。”此鬼伙食不好,肩背很薄,迟问踩着不太稳当。 “嗯。”饿鬼点了点头,都哽咽上了,“我快饿了,要么你让我吃了你,要么你让我赶紧死,我可不能饿肚子,我受不了这委屈。” 这话好有道理,根本无从反驳。 将幡杆折中一转,迟问剪住饿鬼枯瘦的细颈发力一绞,径直将那畸形的小脑袋拧了下来。 倒想来个浮夸的后空翻落地收场的,奈何这暗道顶多两米,不够她浪,迟问乖巧蹦下,正将招魂幡收起,便听见身后咚一声闷响。 是路笺也跃了下来。 他身量极高,约莫与这暗道齐顶,洞口照不进来的绚日堪堪浮在彩绘鬼面之上,让死物如生。 迟问带着三分好奇七分好事,借着周遭的阴气打开了招魂幡里的【氛围感知】。 那是技术部开发出来改善阴差体验的一项功能,可在亡魂过多的情况下,快速摸清需要超度的对象是个什么“货色”。 有人的反馈是各色饮品,有人的反馈是各种名车,而迟问嘛,因为从小对自己是个神的认知过于深刻,以至她的氛围感知全是华而不实的中二文案。 就比如此刻的路笺,她望一眼,就剖出了数层的古早排比。 他像午夜最清冽的那寸月华,像开败之花挂在枝头时的摇摇欲坠,像满地魂不归故土的无名尸骸在悲鸣,像身后照不进午阳的幽冥黑洞在吞噬一切。 却不像妖。 妖的氛围总是与【执】脱不开关系,而路笺身上只有各色的【丧】。 死气沉得迟问禁不住想拉他一把。 她猛地截住自己悄然生出的向往,这家伙明显与她心中所盼的小仙兽毫不相干,为何她还是巴巴地想凑过去? 路笺别真是只魅鬼吧。 “呐。”他走过来,给迟问递了个瓶子,“你说过的,见朋友的时候若只能带一样东西,那便必须是酒。” 朋友?指那狼蛛么? 此地可不像是肃飔那般大妖该有的住所,这暗道破落,连游荡其中的饿鬼都寒酸至极,实在不够排面。 而且,为何这酒,是瓶料酒? 迟问尚未回应,脚下的泞土倒先动了起来,随后两边的泥墙也朝一处聚起,三两下便把地上的饿鬼尸体囫囵裹上了。 窸窸窣窣,是拆食消化的声响。 咯~谁打了个饱嗝,一把苍老的男声满意道:“感谢友友投喂的小腊肉,真贴心,还给去了头。” 友友?迟问不解,直接糊弄着回了一句,“嗯……你怎么躲这来了?” “说来话长。”那声音叹了口气,倒一点也没把话简短了讲的意思,滔滔了个不绝,“这般以后,我也只能去三辰殿里,混了个掌院担着。” 他还真是那狼蛛肃飔。 只因为长年郁结,音色苍老了不少,“我本虔心侍神,谁知造化弄妖,友友是否还记得你我初见那会儿抢的那只秘妖,叫路笺的?” 路笺……? 妖史里姓名都不曾有一个的那只所谓定情信物,原来就是路笺吗? “他怎么了?”迟问应了一句。 肃飔:“你虽是因他堕神,可他到底也是可怜,我瞧他体弱无依又被天将追杀,就念了昔日情分将之收留,却不料他反过来伺机加害于我!” “呃……”迟问听着觉得颇不对劲。 肃飔的话有几成可信且先不论,这当事妖路笺,不就跟在她身后么? 别聊得他好像不在一样好吧,怪瘆人的。 刚想转身确认,境灵却也同时在脑海里冒了出来,开口便是,【啊呀呀,路笺不在,境境终于可以说话了。】 唉? 他在啊,他咯啷咯啷地跟在后面,怎么就不在了呢?
第4章 ◎郎君似有大病◎ 众所周知,承境是没有鬼的。 说是不允许有,但其实真没有。 地府引渡的只是亡魂,是抽象中带点具象,具象里又夹杂着想象的物什。 但启境不同,启境有鬼,允许有,也真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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