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问脚下一滞,听着路笺也放慢了步伐,耳饰晃动的擦碰声从她头顶滑至耳畔,“嗯?” 这家伙的音色过分优越,是说什么都如言犹未尽般的缱绻,连单音都能荡得人心潮一漾。 “我……有点害怕。”迟问侧了侧身,胡乱抓了一把,摸到了路笺的衣摆,便顺着袖口往里一探,直接扣住了他的手腕。 他并不抵触,还维持着弯腰的姿势,“怕什么。” 我又不会吃了你,这是正常话本里该有的对话,可惜路笺一出场画风就不对,“我只是要吃你而已。” “咳,不是怕这个。”迟问确定着对方的体温,然后进一步试探,“看不见,越走越慌,人类怕黑是本能,可不似你们妖类。” 他没反驳,只答,“嗯,我知道,所以选了清早。” 这一句没头没尾,亏得迟问听出了个所以,小仙兽是在说自己挑了早上召她,照顾了她身而为人,在夜里没有安全感的缺陷。 很贴心的。 “我很感动。”不忘蹭上一句守个礼,迟问继而往暗道里走。 此处太黑,她确实看不见路笺,但能摸得到他与自己无异的体温,听得见他说的话和他耳饰的响动,也闻得着他腰间挂的那壶酒。 比起肃飔和境灵,他是真切存在的,只不过这般简单的事实,却得不到另外两方的肯定。 肃飔还在讲话,就连迟问刚才试探路笺的时候,他也句句给了回应。 狼蛛的声音就在暗道里回响,路笺置若罔闻,境灵好似也听不到,【主人手背上的蛛印专削人魂,是妖体渡鬼的关键。】 妖体渡鬼? 按理说,妖是不屑于渡鬼的。 妖的灵脉比人强盛许多,他们更适合修仙。 人反之,因为魂魄强韧,所以渡鬼道更容易些,只是修仙一事在哪都是风尚,无论资质如何,谁都更愿意飞升,而非堕沉。 人类自己的灵脉不强没有关系,薅强的来用不就行了。 妖也是这么想,非要渡鬼的话,魂魄太脆,便敛些人魂来补嘛。 但堂堂青森大妖,有纯血灵脉加持,为何也要渡鬼?迟问截断肃飔的诉苦,“所以路笺把你的原身毁了?” 只能是这个原因。 “啊……没错。” 当初被鸱吻物理净化,这狼蛛又羞又恼,但总归只是面子上挂不住,妖皆有原身,人形受损无需太在意。 恨只恨后续又碰上了路笺。 那妖委实张狂,行径又过分诡谲。 寻常大妖对战,最多也就双死,他倒好,把肃飔打出原形后,还当场卸了他的蛛腿,就着青森绿植吃起了自助沙拉! 这般折辱,末了他还说吃得太饱,留一点下顿再用,然后就再没记起来,生生留肃飔的魂灵被半死不活的原身缠了数年,不得解脱。 “噫~这般过分啊。”迟问点着头一边听,一边抓着路笺的手晃得起劲。 刚才因为脑子转得飞快,手里倒怠慢了反应,扣着这家伙探完了体温竟忘了撒开,待发现时索性也就不松手了,权当她乐意牵着。 路笺其实能听到肃飔诉苦,亦应了一句,“嗯,过分。” 语气与其说是在表达“没错是我干的”,倒不如说更像“啊好似有这么一回事”,甚至还带了一丝“浪费食物实属不该”的遗憾。 只是肃飔显然听不见任何属于路笺的声响,亦不觉得迟问能记得他俩其实就见过两面的事实,她这“友友”虽来得突然,他倒也没表现得有多意外,怕是早有准备,另有谋划。 如此,就显得境灵很是业余了。 它明明最先接触迟问,还给她绑了系统,却一点也没拿捏住她,反而只会聒噪,【你根本没有意识到路笺是怎样一个角色!】 迟问:【意识到了,我挺喜欢。】 境灵:【……听我一句劝,放弃感情线。】 那不能够,都混到成神这步了,只搞事业太过浪费,迟问违心只答:【好呢。】 【请主人牢记禁欲守礼四个大字!】境灵很不放心地继续强调,【路笺泯灭妖性,毫无妖德,你刚才也看到了,此物对同类下手都全无顾忌。】 在境灵的描述里,纵是大润发的杀鱼师傅也不能心无起伏地把一条活鱼徒手扯碎,但谁都可以零负担地去撕一张废纸。 境灵:【他眼里没有同类异族,也不论死物活物,他就分能不能吃!】 而迟问正抓着这样一个人的手晃悠。 不愧是她六岁就选中的cp,迟问:【可怕,好可怕的,怪不得境境如此怕他。】 境灵:【谁怕了,我一境之灵怎会怕那种黑户。】 【不怕?】迟问幻出招魂幡握在掌中,直接亮起朝路笺一照,【那你瞅瞅这是谁呀。】 境灵吓出了一声鹅叫—— 猜对了,这“一境之灵”与外界的唯一接触方式,竟是迟问的视觉。 一旦她看不见,境灵便被完全隔绝,之前它尚能借由迟问脑中所想把握外头的情况,如今因为体验反常,迟问刻意区分开了意识与言行,它就完全被动了。 只是明明才在洞口看过路笺,得是多蠢才会觉得他这时候不在呢。 算了,拿捏这般角色,迟问一丝收获感也没有,还是肃飔多少让人有些期待。 这狼蛛早在鸱吻堕神之后就花钱做过了公关,如今坊间早就忘了他示爱翻车的事迹,连路笺都信服此二人是能把酒言欢的老友,也难怪他一开口就想把“友友”二字刻入迟问脑海。 只是关系攀得这么亲,他却绝口不提蛛印一事,恐怕是打算在那玩意耗死迟问之前就把她嘎了。 “没错。”肃飔一边叨叨,一边给迟问亮了个引路的光痕,“熬不住了,没办法了。” 这倒是句实话。 要知道凡体修炼,旨在魂脉契合,尔后注灵修之,若小成,契合物便可称灵体,大成,则为仙体,仙体可超脱原身飞升。 而肃飔的情况十分尴尬,他尚是灵体罢了,路笺却给他来了一下物理超脱。 委实毫无妖德! 但就算是这般情况,身为大妖亦是有些余地可周旋的,比如去生养一只后代承托灵体。 可肃飔不行,他没有根,也失了形,全拜这暗道里晃悠的两人所赐。 “注定的注定的,我认了。” 才没有! 他早就另辟蹊径养了具合心意的新躯壳,为此还不惜改修鬼道数载,眼下正是收获的时候,却没曾想迟问突然冒了出来,这很难让他不眼馋。 像是个流浪汉攒了许久终于要二环首付,结果太和殿竟零元购了。 神耶,是神耶拜托。 是无论如何努力修炼也得不到的顶级金饭碗,神啊。 这种出道即巅峰的限量宝座,古往今来舍得撒手的,有且只有鸱吻一个,自她堕神以后,整个启境都在寻她陨毁下来的神体。 肃飔倒是也搜得了一块,只是苦于神格天赐,就算他刚好倒霉失了原身,也没法子住进这宝殿一角。 结果今日这全境唯一的神圈入场券,竟自己盖了他的蛛印,送上门来了。 毫不设防,唾手可得,不取实妄为妖。 “噢?当真?”迟问跟着引路的光痕一路深入。 本还不知肃飔到底在图什么,结果他竟主动提到了神体,迟问赶紧配合着伸了伸脖子,“这不是正好吗?友友快拿去用啊,是不是需要我做什么?” “唉?咳咳咳……”肃飔被迟问一噎,台词都卡顿了,她记忆必有残损不假,智商总不会有缺吧。 “神体可承万物之灵,眼下虽是只有一片残碎,但至少也能助友友再撑些时日不是吗?”迟问语调之切切,若非内容实在过于离谱,肃飔都要信了。 “莫要胡闹,友友,老夫早就不存苟活的念想了。”他赶紧把戏抢回来演,“当初我拼了命争得这块碎片,为的就是这一日物归原主,只是……” 引路光痕停在一处五米见方的穴洞里,最内侧有个木制方盒,看大小约莫是副棺材。 路笺三两步迈过去,直接往木棺上一坐,他累了。 走这两步累,听这两人菜鸡互啄,更累。 但眼下最心乏的应是肃飔,他耐着性子甩出勾去,“人身过于羸弱,冒然承接神体定有危险,我反正也活不了了,浑身就一灵脉还算堪用,正好献与友友,定可速速提升。” 说是献与,他却急不可耐地卷起风旋,凭空化出一捧幽绿色的雾状物什,径直往迟问后背撞来。 迟问正向着路笺,被这么猛地一冲,踉跄一步就磕了过去。 路笺不慌不忙地下了半腰,手肘朝后一撑,懒洋洋地倚在了棺盖上。 迟问第一次居高看他,彩绘面具下的眼睛青中带蓝,还似乎没有眼白。 好怪,再看一眼。 本来能站稳的迟问当即顺着冲势又晃了一步,将路笺咚在了棺材上。
第5章 ◎代发毒誓,源头厂家拿货,零差价,包应验◎ 肃飔想不透,但大受震撼。 他修鬼道虽是走了代偿的缺德路子,但收益是实打实的,以他目前的灵体强度,加之蛛印为基,侵占一具人类躯壳实属探囊一般。 岂料,这囊通地府。 “唉呀使不得使不得,太珍贵了,这个我不能收。”迟问看够了路笺,才慢悠悠直起身来,回了肃飔一句。 这半妖不鬼的东西,居然跑来上阴差的身?这跟醉驾把车开进派出所有什么区别。 “啊这这这——神子殿下——咳咳咳,友,友友啊……”肃飔慌得连称呼都乱了,“莫要误会,我这不是着急嘛。” 狼蛛只是没把人类放在眼里,又不是蠢,他很快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对方鬼道在他之上。 “我懂,你要把灵脉给我嘛。”迟问逗狗一样戳了戳肃飔的妖魂,“确实着急了,都忘了去头。” 巧了么这不是,她此番盘算着要取的东西,正是这狼蛛的灵脉。 而他不仅白给,甚至还搭上了妖魂。 “啊是是是,老糊涂了,殿下且把灵体推还回来,我将那没用的残魂捻去,再将灵脉奉上。”肃飔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他可不敢再想着诓骗什么了,只求能保下妖魂即可。 灵脉虽贵,到底不涉命门,该舍就舍。 “噢?推回去,像这样?”迟问当真把肃飔的灵体又勾出了体外,“噫~莫非友友又舍不得予我了?” “舍得,舍得。”肃飔这话更是在说服自己,“与神子约,不敢妄言。” 他再次卷起风旋,试图将自己的灵体控回。 迟问扣住他的妖魂,明明都要笑出声来了,语调却还十分真诚,“可我舍不得啊,初来乍到,才寻见一个旧识,却是要永别了。” 这么说着,她抬手直接掐了个决,并指一点,只见绿幽幽的光晕下倏地乍现一道白光,劈得路笺和肃飔皆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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