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点到了。 他步伐很大,迟问只能粗略扫一眼三辰的大殿。 整个大厅的主调是晨金与夜蓝,有别于启境的尚古之风,这供奉鸱吻的神殿明暗交错,是个异界感十足的地方,怪得很舒服。 迟问边走边又问,“你不也是因着月不够圆,才择明日喜宴的吗?” 两人径直穿过一段净空的长廊,拐了个弯,踏入一段悬空的梯桥。 “嗯,我今日内里大损,月圆之时可以恢复。”路笺三两步已行至梯桥中段。 对面同样悬于高山之上的,是原属神子的寝殿。 人类喜欢【月黑】风高,妖怪则反之,都十分钟情【月圆】,因为这一天阴气大盛,于妖大补。 但境灵又说过,临近月中,路笺惯会虚亏。 这么说来,他的能力该是与月相盈亏反之才对,怎么月圆当天又可恢复了呢。 迟问想不透其中蹊跷,追着路笺过了梯桥,“那明日呢?明日算得月圆么?” “算不得,明日十四,是我能力最低谷之日。”他的语调却仿佛是在喜迎新春,“又恰逢今日事多,添了损耗,明日实属百年难遇,我的最弱时刻。” 迟问完全听懂他的潜台词:都这样了,不在恢复前做点什么,很是可惜。 有病病。 她追进寝殿,找到正在餐桌上选食的路笺,“其实我也不急,你大可月圆当天再召我来。” 路笺已经换了身睡袍装扮,脸上是个遮了大半张脸的头冠,“今日想你了,自然今日便要见到。” 迟问逮住机会,“那我还六岁便开始想你呢,今日才得见到,你就要吃我,嗯?” “本没这个打算的。” 路笺十分坦诚。 其实他昨日便想了迟问,只是去承境找她时被坑得话都没说上一句,这才索性催了神印,把她囫囵拖到了启境。 与六岁起就开始规划回来的迟问不同,路笺此举实是兴起为之。 非她所猜的什么示弱做局,更不存在任何后续安排,他真的就是突然想起了她,便去寻了。 是她自己说要以身相许,路笺只是应了而已,“把你吃掉,你就不存在了,以后就不会想,也有道理。” “且慢,不行。”对方的逻辑过于直线,迟问反而招架不住,“只要我不走,留在你身边,你便不需要想我,不必吃的。” “你之前把我扔掉,就是不要我了,不要我了又怎会留在我身边?” 路笺脑袋一歪,好像觉得迟问有些笨,又耐心补充,“想你这个事没办法控制的,突然就开始了,很不好受。” 他好真挚,迟问八百个心眼无处可用,索性直问,“那杀了还不够,非要吃了?” “你是个神,杀了不吃多浪费。”他依然逻辑简明。 “矛盾!刚刚还说神力于你是份压制。”迟问反驳。 路笺点头同意,“是份压制,我需要这份压制。” 所以才要今晚就把迟问吃了,否则都赶不上明日喜宴。 “阁下是有什么小众的喜好么?”迟问终于忍不住,“你,突然想我了,便把我拖到了启境,因此内里大损。” “却不退反进,送我去捡了个神体碎片,又削了自己几分。” “然后仍嫌不够,非赶在恢复之期的前一日,也就是能力最低谷之时,把我吃了再添份压制。” “最后丧事喜办,诱敌来犯?” 路笺:“听你这么一说,这事情变得好有意思。” 他起筷夹了一片上镜绝对需要打码的不明物体,送入口中。 迟问把他的逻辑捋得通顺,却完全不懂,“这一切你皆是兴起,不曾有过打算?” 没有目的的人,拿捏不住啊。 她显然慌了,都忘了要讲礼貌,“你就单纯只是想死?” 气氛骤然冷了下来,路笺头也不抬,只换了个一点也不撩拨的语调,“……我不死。” 整个里间天凝地闭一般,瘆得迟问手脚发凉。 她却反而重振了旗鼓:哇,怕死的男主角耶,多么清新脱俗有格调。 迟问朝他伸出手去,“成交!我答应你,只要我在,你绝不会死。” 路笺一愣,把手里刚拿起来的妖蹄放到了迟问掌中,“你好像跟我说过差不多的话……” 【只要我在,你绝不会……】 是什么来着?他记不起来。 “噢?那说明我是个极为重誓的可靠之神。”迟问掂量了一眼手中的蹄子,是熟的,要么试试? 她闻了闻,又道,“总之我许你这般,你也要许我这般,如此才算成亲,才有喜可宴。” 路笺重新挑了个蹄髈啃了一口,“噢……我办喜宴干什么来着?” 迟问被这小仙兽的健忘程度震撼,“……趁你百年难遇的最弱时刻,招惹一帮神控断音和神子本神来……” “热闹热闹。”路笺点着头补全。 “这三辰殿如此安静,我道你不喜欢热闹。”迟问实在饿了,决定吃下这不明妖蹄。 “我只是不喜欢活物,没有不喜欢热闹。”路笺抬脸,盯住眼前的活物,又往下瞥了瞥她小臂上的咒纹。 大意了,这妖蹄是酒酿的。 咒纹碍眼,迟问也觉得很烦,这一日她又哭又笑,面纹都要添了。 可不能由着这系统如此,她心生一计,“好的,不喜欢活物,又喜欢热闹对吧,我倒是知道拿什么聘礼予你了。” 路笺:“嗯?” “不可多说,不然没有戏剧效果。”迟问故作高深,“总之这聘礼也作见面礼,收了可得让我见面。” 路笺与她不同,好奇心几乎没有,听罢只是扶了扶自己的头冠,“见面?嗯,不着急,明日一早,拨云见月。” — 别人不喜欢等:没耐心。 路笺不喜欢等:会忘掉。 别的妖能力盛衰:起起伏伏。 路笺的:伏伏伏伏猛一个大起。
第9章 ◎男人在遭雷劈这件事上已经这么卷了吗◎ 一早。 拨云见月? 迟问睡眼惺忪地望了望窗外,三辰殿建于山巅,神子寝殿则干脆飘在半空,走廊之外是万丈深渊。 一早怎么见月她不懂,但反正拨云是不可能了,这天空万里无云,是大晴天。 “啊~”打了个呵欠,迟问重新扑回床中,倒趴着想再睡一会。 一个身影晃入屋内。 “早啊,小新娘。”路笺径直去了衣柜。 “早啊,大旧儿。”迟问转过侧贴着枕头的脸。 路笺背向着她,刚洗过澡,就穿了条单裤,赤着上身在衣柜前擦头发。 湿发上的水珠断断续续地往下掉,有些直接拍在地面,有些则滑到了他的背上。 这背可真漂亮。 刚沐过热汽的皮肤,若隐若现的妖纹,绝佳的肩腰比例,他身上的每一处都仿佛贴着迟问的审美精准建好了模。 万恶的享乐主义急速蚕食了她的进取心,若是每天都有这光景的话,启境足乐哉,天境何所谓。 境灵:【主人,你好歹再坚持几天啊。】 迟问:【你不懂,一分钟已经很厉害了。】 这般完全投中所好的存在,谁不想把他捡回家据为己有。 神子,俺理解你! 她盘起腿来坐好,于脑内跟境灵交流:【你现在倒敢在路笺跟前出现了?】 【是啊,我怎么敢啊,真~刺~激。】境灵贱兮兮地发出颤音,【他今天实在虚弱,我真忍不住要得寸进尺一番。】 迟问抱紧手中薰了香的被子,【请别死我面前,拜托了。】 她拿境灵尚有一用,可不能由着它先把自己作死。 路笺的头发擦得半干,听见身后的动静便侧了侧脸,莫名其妙问了句,“你待会还能再睡一觉吗?” 迟问:“待多大一会?” “喜宴过后。”他走过来直接坐到了床沿。 长发把背上的妖纹盖得严严实实,就连腰身也被挡了个彻底。 “行吧。”迟问糊弄着应下,昨日路笺也让她没事就去睡觉,但她练了一下午的风术,这家伙压根就没出现过。 路笺满意地站起身,拎起一件里衣穿上。 本着非礼勿视的守礼需要,迟问往床的另一端蹭了几寸,却被他一把薅了回去。 “绑一下。”路笺丢了几根彩色丝带给她。 “绑…哪里?”迟问疑惑地盯着自己被对方握住的脚踝,“我没有这个爱好,你若是有,我给你绑。” “就是给我绑,你那点头发哪里用这么多……”路笺松手,低头系着里衣的带子。 他约莫是抬眼看了迟问,话音一顿,惊奇:“你头发呢?” 迟问被他问得一愣。 然后才反应过来,指了指对面的梳妆台,“那里。” 她本人的头发只到锁骨,马尾就是个假发夹子罢了,和眼镜一样是夜里出来混的伪装。 毕竟夜路走得多,难免收到眼熟的尸,被认出来了会不好意思收费的。 路笺显然无法理解可拆卸马尾的存在,只见他捧出一本手掌大的册子,翻了几页,又看了迟问一眼,十分郑重地凑了过来,棒读:“没什么的,你变强了。” 迟问:……? 路笺:人类好弱,才入门了一个风术居然掉了这么多头发! 迟问又往后缩,适当表达了一点矜持,“你且把衣服穿好了再管我。” 就他前探的这么一个小动作,那肩颈线条连着若隐若现的锁骨往她眼里一送…… “无需见外,你也快把衣服换上。”路笺指了指桌上叠着的华服。 “还是稍稍见点外吧。”迟问倚着被子不愿动弹,这离婚都要冷静期,复婚怎么就不需要打地基了。 “那你给我绑了头发,我就出去。”路笺一如昨日,很好说服。 他正为一身繁复交叠的深色搭上一条宽且更加纷乱的亮靛色腰带,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所有的添在他身上都只是填而已。 好优异的骨架,消化这一套怪出界限的衣服,居然不用靠脸。 迟问索性给他绑了一头五彩斑斓的长辫。 路笺由着她折腾,似乎这事他已习以为常,神子以前说不定也是这般将他当个芭比娃娃养着的。 “我去山门等你。”他换上一双拖鞋一样的怪履。 像个萨满一样。 迟问终于找到契合的形容,只是萨满应戴神面,这家伙脸上的却绝对是个鬼面。 是以人家驱鬼,他嘛,应是要驱神。 迟问很快换好衣服,赶到山门。 本以为一大早路笺是要带她去哪玩,没准还能再捡个碎片,结果路过主殿时那喜宴居然已经摆上了。 而山门这一块空地,同样也坐了许多神使,大家神态拘谨,并没有主殿里的那些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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