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心乱如麻,九蘅还是奋力地扶着樊池的手站起来:“我们赶紧找,阿步一定有危险。”抬头看着四周,脸上神情一时茫然。怎么四面全是槐树啊?刚刚往一片光秃秃的山坡上爬去,不记得有槐树啊。 有吗?没有吗?还没有想清楚,就见樊池突然站定,目光低垂落在地上。九蘅也跟着看下去,这才发现地面土质松动,新鲜的泥土翻了出来。荒郊野外的,谁会来树林里翻土? 再蹲下仔细看,可以看出一些小洞,好像曾有许许多多细长的东西从地下冒出,带出了微湿的土渣。樊池捻着泥土,冒出一句:“这像不像进宝以树根抓捕猎物时,树根从地下探出又缩回留下的痕迹?”
第194章 渐渐冷却的黑月 她慌张地抬头寻找,又生怕看到附近有人形的树木。 然而没有。 一番折腾之后,她全然忘记了计较自己是怎么从山坡来到槐树林的。 很快,他们在这片林中拣到了一枚黑月铁符。与阿步的银星钉相对应的黑月符!在隶州县时阿步就把它交给银山保管了,阿步就算是隐着形跑到天涯海角,银山也能把他找出来。 这个代表着阿步的全部信任的物件,银山一直以黑绳穿着挂在身上,保管得无比妥善,现在它为何离了主人,独自跌落尘埃? 是银山故意丢弃的吗?阿步付给银山的信任,是不是也跌落尘埃了。 有黑月符就能找到阿步。 一念及此,九蘅扑上去捡起黑月符之前,动作迟滞了一下,心中充满了恐惧。如果银星钉的拥有者活着,它就有热度。如果不在人世了……黑月符会凉透。 只犹豫了一下便一把抓住了符。 热的。 她呜咽一声,紧紧握着符贴在了心口,忍了很久的泪夺眶而出。还好,阿步活着,活着。樊池见她哭泣,吓了一跳。待接过符来感觉到热度,这才松一口气。可是同时也注意到,穿着符的黑绳断了,而且是湿的,捻一下,粘腻的深色染在了指上。 是血。 九蘅默了一下,打起精神问:“先找阿步。你快读一下符,在什么方位?” 樊池握住黑月符,凭热度潜心感应,忽然抬头望向一个方向,眼睛微微眯起,低声道:“风声堡。” 虽然以符判断的方位要越近才能越准确,此时提示的只是个大概方向。但是那个方向……是风声堡无疑了。 早春多风,尘沙四起。 樊池的脸色忽然一变:“不好。” 她一怔:“什么?” 他蹙眉道:“符在慢慢变凉。” “是指阿步被人带着越走越远吗?” 他摇摇头:“好像是……他的身体状况在变得越来越虚弱。” 九蘅恐惧得睁大眼望着他,声音都颤了:“你是说阿步在……在慢慢地……” 慢慢地死去。她没有勇气说出来。 拉了一下樊池:“我们快走。要快些赶去。就我们两个了,你驭云带我吧。” 樊池没有点头,而是说道:“你知道吗?乌泽是在用阿步逼迫我们前去。” 她答道:“我知道。他必是知晓了近焰会来,在阻挠我们与她汇合,用阿步逼我们先一步进风声堡。” “他要的是你身中的碎魄,所以你不能去。”他说,“你留在外面等近焰,我自己去。” 她摇了摇头:“他要的是我,所以我不去的话他,阿步没有生还希望。” 他知道她说的有道理,默然了一下。 她又问:“如果是白泽,明知这是圈套,它会选择去是不去?” 阿步命悬一线,不入圈套他必死无疑。入了圈套,可能全军覆没,此役一败涂地。 樊池想了一想,看住她的眼睛:“白泽会去,也不会让他得逞。” 她平静地问:“有不让他得逞的确切手段吗?” “有。”他说。眼眸忽然深沉如潭,伸手抚过她的发际。 九蘅的嘴角浮出一丝笑,眼中是决然怆然的无可回顾。 樊池紧紧揽着她的腰驭风而起。半空中,风声凛冽掠过。九蘅的心中有如被被充斥的烈火席卷。好。就这样,像白泽那样去战斗吧。 樊池这次云驭得极快,很快就落到了风声堡大门口。他一脚踹开了厚重的大门。这个神族人暴烈的脾气这些日子已被压抑到极点,不想再有一点克制。既然步步都在对方算计之下、监控之中,那就正面冲突吧。 两人并肩闯入了风声堡,看似轰轰烈烈,其实也是绷足了谨慎警惕。 天尚未亮,残月渐沉天际,堡内一盏灯也没点,阴沉暗黑。幸好两人目力非比寻常,仍能视物。堡内建筑回廊还是老样子,只是寂静得没有一丝生机,全没了昔日热闹。来此避难的人们全不见了,每个屋子都空空的。樊池扬手放出千百萤蝶,古旧庄园被微蓝萤光的照映下尤显阴森。 九蘅大声喊道:“黎存之!不是催着我们来吗!你给我出来!” 没有回应。 樊池感应着黑月符的温度,忧心愈重。读符的结果在告诉他,阿步就在这里,可是生命在迅速地流失。 忽然锁定了方位,道:“在最里面,是那个洞厅。”
第195章 满园怒放的钩吻 突然听到了异样的声音,伸手拉住了九蘅:“停一下,你听。” 悉悉碎碎的声音到处响起来。仿佛有什么在悄然破裂,有什么东西在细碎爬动。两人站住脚步,四下环顾。初时没发现什么,直到将目光落到地上。石子路两边的土在动。一点一点鼓起,有很多东西正在破土而出,细细长长,蠕蠕而动。 是什么鬼东西?虫子吗?黎存之给他们设下了恶心的虫妖阵吗?九蘅并没有慌张,毕竟以过往经验,虫类多是比较好对付的低等妖物。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那不是虫类。土里冒出的东西是嫩绿色的,细细的一根向高处冒起,长到一尺高时抽叶,两尺高处打苞,三尺高处开花。红瓣黄蕊的五瓣大花,在夜色中腥红地摇曳,香气浓郁。一丛丛,一片片,竟然开遍了风声堡的每一寸土地。 九蘅觉得这花的样子有点眼熟。脱口而出:“这花的样子,不是黎存之印在我指甲上的那种吗?它到底是……” 却听樊池低声答道:“钩吻。” 他吐出这两个字,膝一软跪倒在地,无意剑戳住地面堪堪撑住。 她急忙回头扶他:“你怎么了?” 他的脸色已变得苍白,额上浮出一层冷汗,嘴角浮出一丝苦笑:“原来是钩吻……此花……一开始就是为我准备的……指甲上的……是毒引……”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竟已气息不接。 她恐惧得睁大双眼。樊池虽只说了只言片语,她却听明白了。此花名叫钩吻花,黎存之印在她手上的是毒引,在术法的作用下,有目的地渗与她身边的人。更具体一点,是与她有亲密接触的樊池身上。在花的实体盛开之时,香气会激醒他身中潜藏的毒引,与香气混合成毒。这种花在记载中被描述得植株硕大,所以当它的样子小小地绘在她指甲上时,他没有认出来。 驭花草杀人,本是黎存之的强项。 原来从很久之前,她就是他的致命毒药了。 樊池推了一把发愣的她,这一推虚软无力,却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吃力地道:“这毒一时弄不死我,你先去找阿步……他好像快撑不住了……” 她犹豫着不知该留还是该去。他忽然扬手,将无意剑柄交到她的手中。 “无意剑能杀乌泽,你拿好。”看着她眼角含而不落的泪星,了然她心中挂念,嘴角弯起笑意:“无意剑与我性命息关,它只要在,就说明我没事。” 她握紧冰凉的剑柄,点头说了一声“你要等我回来”。拔腿穿过高过腰间的花丛,直冲向风声堡最后方的山壁洞穴。那里布置了刀山也好火海也好,由不得她不闯。 九蘅知道黎存之是要杀她的,杀了她他就能夺去灵慧兽了。 可事态也并非是他能绝对掌控的。夺魄的规矩,杀掉上一个宿主的人才能得到碎魄。那么这里就有了破解之计。 在来风声堡之前,樊池疼惜地抚过她的发梢,把那玉石俱焚的办法告诉了她。 自尽。 不允许自己死在黎存之手上,在山穷水尽之际只要选择自尽,自身残念挟着白泽碎魄,魂飞魄散,谁也得不到。 就算是乌泽得到了六片白泽碎魄,少一片,它也无法拥有白泽那不可比拟的力量,上界总有一天能灭了它。 心中有了这个坚定的信念,九蘅直闯进了石门虚掩的洞厅之中。死都不怕就无所畏惧了。 意外的是,她顺利地闯进了洞厅,没遇到暗箭陷阱,也没遇到黎存之。洞壁上那些头上生髓株的活死人也不见了。而那根以前用来镇住风狸的粗大石柱上,阿步被绕柱几圈的铁索勒得结结实实。他的头无力低垂着,两只手腕被切开深深的口子,血沿着石柱不断流下,已在地面积成血泊。 九蘅喊了一声“阿步”,扑了过去。阿步缓缓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毫无血色的嘴翕动一下,没有发出声音。当然了,他原不会说话。他直直地看着她,目光复杂,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怨恨。 “对不起阿步,姐姐来得迟了。你不会有事的。”她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用无意剑在铁索上砍了一下。火星四溅,铁锁上竟只斩出一道印痕。能抵与神族武器,看样子这玩艺不是一般铁质!她着急地围着石柱转了一圈,终于发现绕柱铁索的两端接茬处在柱子背后,以一根雕花铜钎钉入石柱。若把铜钎撬出来就好了! 她尝试把剑尖插入兽头与石柱间的缝隙,用力一撬。嚓的一声,撬出来了!然而就在铜钎出柱的一瞬间,她听到柱子对面,也就是阿步正对着的洞壁上,传来一声轻响,仿佛有什么机关被触动了。 她的心中一凉,只叫了一声“阿步”,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利箭破空之声就传入耳中。 她疯了一般绕到柱前。已然晚了。阿步从松开的铁索间无力地滑下,胸口深深插着一支箭,只余箭尾在外面。 她绝望地将少年抱在怀中,他直到最后一刻都大睁着眼看着她,漂亮的眼角凝着一滴冰凉的泪。 他死不瞑目,不会说话的少年,最后也无法讲出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196章 回头对视的自己 阿步死了,他身中的碎魄“气兽”析出了。她看着小兽呆呆地尚未反应过来,它就迎面扑来,径自扑进她的脑海,刹时陷入一片强光之中。 失去意识之前,似有个声音清清楚楚告诉自己:阿步死在她的手上,他的气兽归她所有。 虽然她不是有意的。 只过了一会,就从混沌中突然醒来,抬眼,看到一个长发的背影。那背影十分熟悉,身戴黑色麒麟护甲,手中拎着蓝光湛湛的无意剑。那不是她自己吗?这是什么情况?对了,这情形她经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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