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少爷呆住了:“什么?夫人你说什么?” 她看都不屑看他一眼:“觊觎花妖内丹,又有能力帮我成事的,非你卢家莫属,所以我才嫁你入你家,若不是为此,难道我是因为看上你儿子这个窝囊废吗?” 她猛地用力,将卢县令推倒在地。卢县令嘶声命令卢少爷上前抢夺婴儿。卢少爷硬着头皮冲上去,她手中簪子一挥,将他脖子划出一道血口,动作果断,毫不顾及夫妻情意。吓得他捂着伤口惨叫连连,以为自己被割喉,哪有胆子再上前? 卢县令气急败坏:“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卢家高门大户,结亲之前当然也是千挑万选,她明明是富商人家的女儿啊!但是细想一下,她的所作所为,确不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我是谁?呵呵,说了你也不懂。”她眼瞳突然缩起,黑眼球变成两枚细小弯月形状,被这异瞳盯住的两人只觉得阴风扑面,恐怖异常,霎时惊吓得失声。他们终于明白这个朝夕相处、甚至怀了卢家骨血的女人不是普通人,或者,根本就不是人。 卢少奶奶不再解释更多,再次举起利簪朝婴儿嫩弱的胸脯戳去。簪尖将要扎到婴儿身上时,他的眼睛忽然睁开了,瞳仁居然是祖母绿一般的碧色。她吃了一惊,动作不由一顿。 这一愣怔的功夫,婴儿小腿一蹬身子一翻,从她的臂上滑落在地,滚了一滚变成俯趴的姿势,两只手小竟颤巍巍撑着地面,昂起了脑袋。不愧是花妖之子,刚刚出世就能翻能撑了! 花妖之子生一对碧眼更不足为奇。她咬牙再次举簪,刺向婴儿背心! 脚腕处突有异动。她下意识地想迈腿躲闪,却已无法动弹,腿被什么蠕蠕而动的东西缠住了,低头看去,惊异地发现一些青灰扭曲的根须样东西从脚底的土里钻出来,沿着她的腿盘旋而上,片刻间已缠到腰际!她惊骇地把手中簪子朝这些东西扎去,然而手也被绕住。 她拼命扭动着身体想要从纠缠中挣脱,张嘴想要喊叫,一条根须的末端瞬间插进她的口中,沿咽喉深入胸腔,入血缠骨!声带断裂,她已发不出声音,面部露出极度痛苦的神情,颤抖不已,整个身体都僵硬直立着被牢牢锁在原处,剧烈痛苦中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旁边的卢少爷指着她发出惊呼声:“变成树了!原来她是树妖!” 已被根须包裹得不成人形的卢少奶奶头上有什么东西冒了出来,眼前簌簌垂下丛丛绿叶。 透过缠住脸的根须间隙,她可以看到地上那个婴儿,他仰着脸儿,小嘴嘟起,一脸生气的样子。看着他仿佛有魔力的碧眼,她忽然明白了,是这个婴儿,有超出她理解的力量。 他把她变成了……一棵树,一棵广玉兰,与这园中许多棵广玉兰看上去差不太多。 为什么?没道理啊。他的父亲虽是花妖,却只会用用迷香,别无本事。他的妖物血统又被凡人母亲冲淡一半,怎么可能有这般强大的能力? 婴儿不会说话,也不想告诉她。 卢县令眼睛冒光,对卢少爷说:“快,快,趁着树妖现形,你快去把它杀了取珠!” 卢少爷兴奋地应着,爬起来就想走过去,一抬腿,脚却没能离地,差点绊倒。低头端详了自己的脚半天没有移步。卢县令着急催道:“快啊!” 卢少爷惊慌道:“我……我走不了了!” 卢县令这才察觉有异,仔细看去,只见卢少爷的双脚也被弯弯曲曲的根须缠住了。那些东西如活的一般,从他脚底的土里蜿蜒冒出来,片刻间已缠裹到小腿,还在往上蔓延! 卢少爷尖叫道:“是树根!树根活了!” 树根?是树妖儿媳搞的鬼吗? 卢少爷拔腿不得的间隙,猛地看清趴在地上的婴儿抿着嘴,一脸恼怒的模样,碧眼狠狠盯着他。他突然明白了:“是这个小花妖!是它搞的鬼!” 卢少爷开始惨叫起来。那些蜿蜒树根开始钻入他的皮肉,此入彼了,纠结缠绕,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缠绕到头部的时候惨叫声终于停止,他变成一个人形树干,头顶一层层延展开枝叶。 是一棵桂树。 看到这可怕的一幕,卢县令想跑,腿软得站不起来,只能爬行,爬了没几下就动不了,土中钻出的树根裹住了他。由于他是爬在地上的,最后变成的树型低矮而扭曲,是一棵木芙蓉。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三个活人都变成了树,而且是三棵不同的树。而地上趴着的小婴儿不依不饶,像个小兽一样昂首仰脸趴在地上释放着他莫名的能力,让三棵树在不断生长,疯狂扩大着枝叶覆盖的范围。 九蘅留在花林废墟照看妇人们,招财驮着樊池回到花林仙人镇。樊池在火中耗伤元气,刚刚好转的伤势又加重了,驭不起云,懂事的招财不顾爪子烧伤,驮着他奔回来,一路留下斑斑血脚印。病残的一人一兽抵达时,县衙外已围满了百姓,对着墙内还在涌涌生长的树冠指指点点,里面的衙役仆从们都吓得跑了出来,不敢进去查看。 他看着那异样的树冠也觉得奇怪,疾步进到县衙后花园内,迎面撞见一个边哭边匍匐着向外爬行的老妈子。他揪起她问:“发生了什么事!” 老妈子脸上是吓疯的狂乱:“树妖吃人了!” 话未说完,就发出一声惨叫。回过头去拼命用手去拉扯自己的腿。樊池看到地上钻出树根一样的东西缠住了这老妈子的腿,尖尖的根须如活蛇一般刺破她腿部皮肤钻进肉里,不过是片刻之隙,她的半截腿已与树根纠葛为一体! 老妈子尖叫着呼救。樊池果断出手,用无意剑斩断树根,当然,也斩断了这老妈的两条小腿。除此之外别无它法啊。老妈子痛昏倒地,但是她齐齐断掉的膝部并没有流血,露出的断茬是木质的。 树根被斩,哆嗦了一下,缩回土中不见。 与此同时,园林中传出一阵婴孩的大哭声,远望过去,方才还在疯狂生长的那几个树冠已停止扩展。 樊池提剑走进去,看到了三棵巨木。这三棵大树树干粗大扭曲,隐约似一女二男的人形,姿态如两站一卧,虽然是广玉兰、桂树、木芙蓉三个不同树种,但有着共同的特点:叶片均是浓绿发黑,叶脉鲜红,透着阴郁之气。厚重树影中,坐了一个光溜溜的婴儿,举着一只小手哇哇大哭。 樊池小心翼翼地走近。婴儿泪湿的碧绿眼瞳转了转,看到人来,朝他举了举右手,哭得更凶了。樊池仔细瞅了瞅,看到那小手的食指出血了。 他“哦”了一声,蹲在小家伙面前说:“你是优昙花妖的孩子吧?”看了看旁边的树,“你是要我哄哄你吗?你这么厉害,能把人变成树,万一把我也变成树怎么办?” 婴儿还不会说话,见这人好像在训自己,哭得万分委屈。 樊池端详着他流血的手指,问:“手怎么受伤的?”话一出口想起来了——刚才树根缠住老妈子腿的时候,是他以剑斩断的。那树根必是与这小花妖的手指有什么联系,所以,娃娃的手正是他弄伤的。 想到这里,他镇定地看着小花妖,虚伪地表示愤怒:“谁那么坏弄伤你的手指!可恶!”
第91章 白泽碎魄之力魄 娃娃一手揽住他的脖子,一手朝近处的亭子指了一下。樊池叹道:“刚出世就这么聪明,你爹知道了该多开心啊。唉。”走近小亭,看到了石室入口。沿阶而下,血气扑鼻。 石室本来狭小,地面几乎被鲜血漫过。樊池抱着婴儿,走近那个躺在褥上奄奄一息的女子,唤道:“宝椟。”试了试她的脉博,心知已是回天无力。她的血几乎流尽了。 她有些失神的眼睛浮起惶惑,不知道来人是谁。他解释道:“我从优昙婆罗那里来。本希望能救你们母子两个,抱歉,救不了你了。”他不懂得委婉,说话直来直去。 将婴儿轻轻放在她的身边。宝椟已有些失神的眼睛看着婴儿,眼角滑下一滴泪。婴儿伸手搂住母亲脖子,乖巧地将脸埋在母亲颈间,表现得像个大孩子。 樊池微笑道:“你这个儿子不得了,本事大的很。” 宝椟的嘴角浮起笑意,用虚弱的声音道:“我就知道他不平凡,我从石室逃出去的那一次,遇到一头发红光的小兽,我就知道是吉兆……” 樊池一怔:“发红光的小兽?” 她的呼吸忽然断续不稳,生命从身体迅速抽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樊池说:“请你,把孩子带给优昙……” 他讲话再直,这时也想到不应说出优昙元丹已散的事实。点头道:“好。” 宝椟拥着婴儿,虽不甘不愿,却无可奈何撒手人寰。婴儿没有哭闹,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紧紧靠着母亲闭着眼睛,好像是睡了。樊池伸手去抱他时,他却小手一推做出抗拒的模样。 于是樊池知道了,这孩子灵性太强,是明白此时的意义的。他对人一向没有耐心,这时却站在小小石室中,陪这母子呆了很久,直到尸身冷透,小婴儿也真的睡着了,他才将婴儿轻轻抱起,走出石室。 到了县衙外,门外挤着议论纷纷的百姓顿时安静下来,疑惑地打量着他手中的婴儿。樊池高声问道:“失踪的怀孕妇人找到了,家属到这边来。” 人群顿时沸腾了…… 樊池没有过多解释,花了一点时间组织了人和车马,还弄到一口棺木将宝椟好好地入殓用车拉着,与失踪妇人家属们一起去往优昙花林。 失散亲人相聚拥泣,一团乱的时候,樊池把两眼碧绿的婴儿递到九蘅手中,嘱咐道:“小心点哄,这家伙会以树杀人。” “什么?骗人的吧?这是……”她惊讶地看着这个俊俏的娃娃,注意到他与优昙一模一样的碧绿眼瞳,顿时明白了他是谁。还掀开襁褓往他腿中间看了一眼,“哟,这么可爱,果然是男孩子。”又问道:“他的母亲呢?” 樊池指了一下拉着棺木的马车。她拥着这小孩,难受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同来的百姓帮他们把宝椟的棺木葬在了七里花林焦墟深处。九蘅抱着婴儿在墓前站了许久,看着娃娃酷似优昙的俊俏小脸,心酸落泪。 樊池帮她抹去泪水,说:“今后要带这个小拖油瓶上路了。” 她说:“是啊,毕竟是花妖之后,别人也不敢养。” “不仅因为是小花妖。”他说,“还是白泽碎魄的宿主呢。” 她吃了一惊:“什么?!” “我先前还觉得奇怪,优昙花妖天生没有攻击力,他的孩子为何竟有以树杀人的异能?后来宝椟离世之前说她有一次逃出去时,遇到一个发红光的小兽。” 她眼睛一亮:“就是白泽碎魄中的一片喽?发红光的是哪一魄?” “是七魄中的力魄。也是七魄中偏重攻击性的一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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