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蘅记起了优昙在仙人镇听到的那段闲话。那甲乙两人说宝椟故意怀上小花妖,是为了生出后杀子取丹。 这种说法当然是一派胡言。但是,要杀花妖之子取丹的虽不是宝椟,却可能另有其人。九蘅与樊池对视着,她的眼里渐渐盛满惊恐。 而樊池又想明白了一件一直疑惑的事:“其实优昙花妖与其他妖物不同,他近乎于仙,其内丹没有煞气,还具有重塑肉身的能力,无异于让亡者重生。还记得我们在仙人镇外看到的那些旱死的鲛尸吗?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喜湿的鲛尸会大批进攻干旱的城镇,现在看来,应该是鱼祖知道了仙人镇有花妖之子,驱使鲛尸前来抢夺。花妖之子能令它塑造新身,恢复妖力。鲛尸们却被卢县令箭阵挡住了。” 仙人镇县衙里,卢县令肩膀上吊着绷带倚坐在床头,脸色蜡黄,却睁着眼望着床顶发呆。卢少爷嚷嚷着跑进来:“父亲!父亲!” 卢县令竖眉斥道:“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情况怎么样?” 卢少爷说:“衙役来报,站在城墙上望到优昙花林那边冒起浓烟,计谋成了!” 卢县令却没有欣喜的表情,表情更加凝重,突出眉骨底下如覆阴云,道:“莫高兴太早,我只觉得心里不踏实。” 卢少爷晃着脑袋说:“父亲不用担心,姓樊的既已放过我们,就没道理回头再找麻烦。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连他也一起烧死在花林里了!” 卢县令道:“凡事还是考虑周全些好。” 门口传来女声:“父亲说的对。”卢少奶奶扶着腰走进来,“如果姓樊的起了疑心回来了,用起法术,把那人找出来就麻烦了。” 卢县令脸色更难看了:“还是你懂道理。我现在想起他那把蓝光莹莹的剑心里还慌。” 卢少奶奶道:“如果他回来之前我们把事情了结了就好了。” 卢县令一怔:“可是宝椟还有一个月才能生产啊。” “那就让她早一些生产好了。早些晚些都是花珠,不过是早一个月,灵效差不到哪里去。” 卢县令:“生产之期岂能提前的?” 她掩嘴轻轻一笑:“我恰巧懂一点乡野异方,这事交给儿媳来办就好了。” 卢县令惊奇道:“儿媳,先前是你寻来优昙花妖的克星燧蝥,又懂催生异方,你一个女子,如何懂得这些奇门异术?” 卢少奶奶道:“我娘家有个亲戚是个巫医,我小时候他把见闻当趣事讲给我听,我就记住了。” 卢县令点头,又犹豫了一下:“提早生产……那宝椟的身子可会有影响?” 卢少爷不耐烦地道:“爹,这丫头为了自己私情背兄弃父,死了又怎样?您还考虑她做什么?我们早些得到花妖内丹成了仙,有了仙力,那个姓樊的就是回来也拿我们对手了!” 宝椟原是卢县令的亲生女儿,卢少爷的亲妹妹。 卢县令面露狠绝,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第89章 提前催生的花珠 沿石阶往下走了二十阶,进到深藏地下的一间狭窄石室中,墙上的挂了一盏油灯,照着地上铺着被褥上卧着一个人。那人面朝石壁侧卧着,枕上黑发铺陈,听到声音,缓缓回过头来,露出一张苍白的脸,虽然有些浮肿,仍掩不住眉梢眼角的美艳。 大概是在这密闭的空间内压抑太久,她的神智都有些涣散,呆呆望了卢少奶奶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撑着坐了起来。这一坐身上被子滑下,露出隆起的腹部,她赶紧把被子搂起盖住腹部,脸上透着恐惧。 卢少奶奶声音温缓:“宝椟,你脸色很差啊。来,把这碗药喝了。你身体好了,孩子才能好啊。” 被囚禁在石室中的孕妇正是优昙苦苦寻找的妻子宝椟。 老妈子端着碗走近,宝椟警惕地盯着药,问道:“这是什么药?” “补药。”卢少奶奶微笑着说。 宝椟没有接那只碗,而是往墙角瑟缩了一下:“为什么要喝补药?”她的手抱着腹部,仿佛怕人把孩子抢走似的。 卢少奶奶说:“当然是让你生个白白胖胖的娃娃了,听话,快喝了。” 听到“白白胖胖”这个词,宝椟没有半丝欣然,反而打了个寒颤,恐惧地睁大眼睛,说出匪夷所思的话:“不,不。嫂子,求您放过我的孩子,不要……不要吃他……” 卢少奶奶厌恶地拿手绢掩了一下鼻:“瞧你说的这么恶心人!怎么能说是吃呢,我只是要取它的小内丹而已啊。” “嫂子,你也是要做母亲的人,怎么能为一己私心杀一个刚出世的孩子呢,他是你的侄儿啊!” 卢少奶奶脸色一冷:“什么侄儿?休要拿你肚子里的妖孽跟我腹中的孩子相提并论!” 宝椟忍不住哭起来,骂道:“你们这些恶鬼!你们全是吃人的恶鬼!” 卢少奶奶“呵呵”一声:“什么你们我们,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也是,你为了个人私情置不顾父亲死活的时候,已不是卢家人了。你若一开始依计而行,我们早烧死花妖拿到花珠了,你哪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谋取优昙婆罗妖丹的事,卢家已经计划了两年之久,卢家小女儿宝椟被嫂子描述的成仙后的美状迷惑得跃跃欲试。 这期间卢县令得了绝症,更等着妖丹扭转走向死亡的命运。 当他们费尽周折得到翅携妖火的燧蝥时,她依计带着它进到花林。她的任务是以美色引诱花妖,把藏了燧蝥的香囊以信物之名送给花妖,然后自己撤出花林。一个时辰之后,燧蝥会被花妖身上异香唤醒,引燃花林,烧死花妖,等候在林外的卢家人趁机夺取妖丹——他们把那个叫做花珠。 然而当她在清晨的柔光中看到优昙时,他如同从梦境走出来,一尘不染,宛若谪仙,让人不忍对他有一丝伤害。嫂嫂嘱咐过她燧蝥不能见活水,如果遇水,要完全晾干才能发挥作用。所以她果断地把香囊扔到了泉中,不愿再与家人一起谋害他,然后留在了花林,甚至怀上了他的孩子。 林外的卢家人未等到大火,也没见她出来,猜到了她的背叛,却没有能力闯破林中迷障。数月之后,他们将箭射入林中,箭身绑有字条。心有担忧的宝椟在花林边缘悄悄张望时,捡到了一支箭,字条上写着“父病逝”。 宝椟内疚崩溃,悄悄离林,想着回家向亡父告罪,即使得不到家人原谅,就回花林与优昙相守一世罢了。没想到刚踏到迷障之外就被亲哥哥按倒在地,五花大绑,藏在轿子里押回仙人镇。回到家里,哥哥将她拖出轿子迫她跪在地上,她艰难抬起头,看到了铁青着脸站在面前的父亲。 “不肖逆子!”父亲指着她破口大骂,“打,给我往死里打”。 闻讯赶来的嫂子拦住了父亲,目光扫过她隆起的腹部,笑盈盈道:“父亲莫责怪妹妹了,她这不是把花珠带回来了吗?” 卢少奶奶说的花珠,指的是她腹中的小花妖。震惊得肝胆俱裂的宝椟被拖走关了起来,无论怎样哭求也没人理会。 不知过了多久,仙人镇中突然白花覆覆,显然是优昙来找她了。卢家人慌了——据说花妖不能离开花林啊,怎么会跑到镇上来?为了骗过花妖,卢县令让人散出谣言,说宝椟带着花珠跑了。 这一次一向好骗的花妖却没有中计,变本加厉地搜索,还将镇上孕妇一个一个绑架了去,威胁藏起宝椟的人把她交出来。 还好卢少奶奶多智,参破花妖以木移形的特点,将宝椟藏到了没有任何木器的地下石室中。宝椟明白家人心已非人,想方设法逃跑,有一次甚至打倒送饭的丫鬟跑出石室,却因为身体虚弱,在幻觉中晕倒半途…… 此时石室中空气滞闷,卢少奶奶看着濒临崩溃的宝椟,不耐地吩咐老妈子道:“给她灌进去!” 老妈子应声上前,捏着宝椟的脸颊就灌药!宝椟更猜到这肯定不是补药了,想要抵抗,无奈多日心情抑郁浑身无力,最后还是被灌了进去,又是怕又是咳,眼泪漫了一脸,喘息着问道:“嫂子,给你我喝的是什么?” 卢少奶奶也懒得骗她了,道:“催生药,让你早些见到你心爱的小花妖。” 宝椟登时呆住。原还以为有一个月可拖延,没想到这可怖的一天竟提前到来。太过恐惧,以至于哭都哭不出来,只发出气若游丝的一声呻吟,倒在褥子上昏了过去。 这种催生药效力极霸道,只为催生孩儿,不顾母体性命。宝椟很快就见了红,痛得死去活来,惨叫不止,不久惨叫声戛然而止,不一会儿,老妈子抱着一个婴儿走出石室。 等在外面的卢少奶奶笑着将孩子接过来。婴儿因为母亲长期抑郁,再加上催产早生,显然有些瘦小,皮肤却是水灵白嫩,没有像其他初生婴儿一样哭闹,眼睛合着似在酣睡。卢县令也由卢少爷搀扶着走过来凑过去,远远看去就像平常人家生了孩子喜气洋洋,近了却能看到三个人眼中豺狼一般的光芒。 没有人问一句石室中的产妇是否平安。卢县令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把他杀了就可以得到花珠了吗?” 卢少奶奶点头:“是的。” 卢县令想到自己沉重的病体马上可以痊愈,甚至可以成为上天入地神通广大的仙人,完全不记得这孩子是他的外孙了。他的手都在哆嗦:“那,就快动手吧。哦,你一个女人狠不下心做这事。”把卢少爷向前拉了一把:“你,你来。” 卢少爷慌忙摇头:“不不,我不行,我做不来。” 卢少奶奶嘴角浮起一个阴恻恻的笑:“父亲,谁说我不行?这点小事,我来做就好了。” 卢县令看着儿媳的脸,突然打了个哆嗦。他一直庆幸儿子能娶这样一个有能耐的老婆,对她感激不尽。不知为何,此刻忽然有些怕她。儿媳当然是狠心的,若不狠心,他们怎么能走到这一步?花珠唾手可得,都是她的功劳啊。可是一个自己怀有身孕的女子说出自己可以杀掉一个婴儿的话,这种心硬的程度令人胆寒。 而且……为什么一个孕妇要亲自动手?他的心中忽然升起怀疑。 卢少奶奶从头上拔下一支簪子,看上去尖锐锋利寒光闪闪,分明是早有准备。她眼中毫无波澜,一手托着婴儿,一手举起簪子,朝着婴儿心口扎下! 她的手腕突然被抓住了。是卢县令。他冷笑一声:“贤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卢少奶奶不悦道:“父亲说什么呢?” 他阴恻恻道“这花珠是谁取谁得,不能分享的吧?”
第90章 以树杀人的婴孩 她也不再伪装,怒喝道:“放手!” 卢县令亦是大怒:“你这毒妇竟想独吞,你说,你计划多久了!” 她冷笑道:“我告诉你有多久——我就是为了花妖内丹嫁到卢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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